第一百三十九章 難掩
那是程回的聲音。
他不會聽錯。
無論如何都不會聽錯。
她大概是因為辛甘爺爺去世才回來的。
賀川穩了穩神,沒有再問,這隻是一個小插曲,沒有引起什麽大的波瀾。
手機那端傳來了鳴笛聲,似乎車窗被人搖下,賀川沒說話,溫涼聽到了打火機嚓地一聲響起,賀川點燃了煙絲,手指夾著,可是並沒有送到嘴邊。
溫涼說:“學長,你在開車嗎?”
“恩。”他幾近不可聞回應了一聲。
溫涼關心道:“開車就別抽煙了,不安全。”
她好心關心提醒賀川,一會兒過去,賀川沒有回複。
溫涼咬了咬舌頭,說:“學長,你不說話該不會是生氣了吧?抱歉,我不是有意管你,隻是提醒一下。”
她示弱,嗓音柔柔的,帶著明顯的討好成分在,正常的男人一般都不會跟女人計較這麽小的事,而且她是好心,善意的提醒而已。
過了會,賀川才說:“沒有,在開車。”
聽出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正常,溫涼才放心,說:“我現在回公司,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頓飯?”
“不了,我出來了,你剛回來就休息一天,不著急回公司。”
“沒事,我沒什麽問題,那學長你先忙,我不打擾你了。”
賀川沒說話,把煙灰彈出窗外,這才收回思緒,看著前方的路。
溫涼很快就忘記機場的這個小插曲了,回來之後,休息了一天,就回公司正常上班。
宋臣也誇她越來越上道能幹了,賀川要是沒了她這個左膀右臂,隻怕可沒有這麽輕鬆了。
公司裏的同事私底下也有議論老板和她的關係,幾乎都認定了她就是未來的準老板娘,隻不過這會還沒公開而已。
溫涼或多或少聽說了同事私底下那些議論聲,不得不說,她還是很高興的,隻不過隻有她和賀川知道,她和賀川其實還不是那層關係,賀川也從未明確表達過那方麵的意思。
她還需要努力。
……
五月初,程回參加學校的一個辯論賽,她難得參加一次學校的比賽,還是臨時反應特別快的辯論賽,為了這次比賽,她準備了很久,特別認真和用心的。
比賽前的一天她還在查資料做論點,預想對方辯手可能會打的點,不過越是做努力,她其實越緊張。
上場前那刻,手心已經緊張的冒出了汗。
輪到他們這隻辯論隊伍的時候,程回意外的看到了坐在對麵辯論席位的人居然有梁揚。
梁揚是作為他學校的辯論隊的辯手出席的,他也意外,今天打的第一把辯論賽,對麵的人居然是程回。
賽場上哪裏有朋友,觀點不同,坐著相反的位置,那就是對手,競爭對手。
程回不想拖隊友的後腿,強製自己冷靜下來應付比賽,她不能分心,更加不能在這裏輸了。
也許是太過緊張了,作為一辯的程回發表觀點的時候結巴了,辯論賽場最忌諱這一點,這無形是輸了氣勢,給自己還有自己隊友增加了不少壓力。
梁揚是三辯,打的她措手不及,也沒放水。
結果毫無疑問,程回這次輸了,她覺得很挫敗,雖然這是一個團隊比賽。
底下的觀眾都是學校的老師還有同學,程回都不敢看底下的師生是什麽表情,她轉過頭去,揉了一把眼睛。
初戰失敗收場,程回和她的隊友都很喪,結束後站在席位上都沒人說話,就連結束那會的總結陳詞都沒人想說,還是程回臨時上場,做了一個總結。
好在,還有勇氣,不至於死的很難看。
結束後,程回在後台喝水,休息等待的時候,梁揚忽然來了,今天來參加辯論的隊伍來自好幾所大學的隊伍,就在程回的學校進行,梁揚知道是程回念的大學,這才來了。
“怎麽樣?還好嗎?”
程回喝完水,說:“還好,恭喜你,你們贏了。”
“剛才在台上我看你快哭的表情,嚇死我了,真怕你當場在台上哭出來。”梁揚也是半開玩笑的口吻,不過剛才程回的表情的確很受傷還有挫敗。
她知道自己沒經驗,輸了也正常。
程回說:“不至於輸了場比賽就哭鼻子,我沒那麽弱。”
“你是不是第一次參加沒經驗?你隊友沒教你嗎?”
“什麽意思?”
“剛才場上你犯了幾個錯誤,雖然不影響你的辯詞,但是會影響評委評分。”
程回是真不知道,她一臉茫然。
梁揚說:“要不你跟我學辯論吧,我教你。”
程回不想跟自己過不去,梁揚的確比她厲害,她也想學一下,都已經開了個頭,那就做最好。
她就答應了。
辯論賽結束後,她覺得跟梁揚去吃飯也不太好,何況他是跟他的辯論隊去吃飯,她一個人都不認識,去了會尷尬,就不打算去了。
除了平時交流一下辯論的技巧,程回幾乎沒和梁揚私底下見麵,梁揚幾次提出想約她吃飯,她找借口都回絕了。
程回單純隻想和他做普通朋友,沒有想往其他方麵發展,所以吃飯約會什麽的,她都不想參加。
梁揚後來追的緊,幾次三番來學校找她一起吃飯,他直接上門來了,程回不好拒絕,就去了。
梁揚還有送她禮物,非常關心她,漸漸地到後來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說喜歡她,想和她發展試試。
之前他要是哪裏做的讓她覺得不舒服的地方,他道歉了,還說了很多讓她動容的話。
自打離了賀川,她的桃花似乎旺盛了起來。
這看起來是好事,但是她心裏不安,徘徊,搖擺不定的。
遲遲沒有做出決定。
其實經過這麽段時間接觸,梁揚也很優秀,長得也不算差勁,個子高,和她又都是墉城人,知道她被上一段感情傷透了心,也不在意,非常關心她,按理說,他的確不差,可以交往試試。
梁揚等程回的答複也有幾天時間,他坐立難安,又不能逼程回逼的太緊,畢竟這種有錢人家的女兒嬌貴得很,不愁物質,那隻能從感情上滲透攻破。
她的感情受過傷,那就好辦了。
程回最近情況穩定,沒什麽問題,也就減少了找葉醫生的次數。
最後,程回還是答應了梁揚試一試,她想給自己一次機會,既然賀川已經放棄她了,她也沒必要守著他。
人都是會變的。
她也是。
梁揚和她交往一段時間後,嚐試找她借錢,她雖然疑惑,但也沒多想,就給了一兩次,一開始那一兩次,梁揚都有還她,之後就沒再借過。
程究得知程回重新投入了一段感情也有過擔心,他找程回談了談,得知程回意誌堅定,是真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後這才稍微放了心,就任由她去了。
程回和梁揚周末會見麵一起吃飯,什麽節日,梁揚都有送禮物,而且持續不斷,甚至提出了他畢業後想搬來和她一起住。
程回遲疑,因為梁揚大四馬上就畢業了。
程回非研討組婉,拒絕了梁揚的提議。
梁揚當時有點不高興,甚至黑了臉,非常嚴肅,說:“程回,我也不想逼你,強迫一個人也沒什麽意思,不過我是真心想和你好下去,不是開玩笑的,而且你現在非常需要照顧,我想我可以照顧好你。”
“而且我有打算繼續進修念書,不找工作的話沒有經濟來源,這樣的話我壓力有點大。”
“你遲早也要搬出來住,不可能一直住在學校宿舍,那既然這樣,不然我們倆合租,還能平攤一些日常開銷的費用,這樣想下來,還是挺不錯的。而且程回,你也要長大,總要獨立生活。”
“這樣對我們倆也能培養感情,我知道你受過傷,心底深處其實一直惦記上一段感情,雖然你不說,可我能感覺到,程回,現在你是我女朋友,我希望你能徹底放下過去,從這段受傷的感情走出來。”
他說的有道理,程回心裏有些動搖,可是她不敢答應,她心裏頭沒徹底放下賀川,要是有這麽容易,她也不會得心理方麵的疾病,也不會和程夫人鬧那麽僵,當然了,心裏還有賀川,她卻答應了做梁揚的女朋友,這本身對梁揚也是不公平的。
她清楚,又不由自主。
這樣顯得她在感情這方麵不忠貞,對梁揚不公平,於是她心裏多少對梁揚有了內疚之情。
梁揚說的沒錯,她要徹底走出來,就得徹底接納別的男人先,這樣,才能忘記。
她說:“那好,那就按照你說的這樣做。”
梁揚高興摟著她轉了個圈:“好回回,你真乖。”
程回勉強笑笑,其實笑不太出來。
……
賀川名聲漸盛,有錢有顏,吸引了不少圈內名媛的關注,當然了,也隨著他名聲越來越大,對他主動的女人不在少數,不過他一個都沒看上,一直都沒有傳出有女朋友的消息。
越是這樣越是吸引人。
賀川事業蒸蒸日上,有對比之後,賀承則落魄的不行,投資的電影出了諸多醜聞,他把錢都投資出來了,結果虧了,血本無歸。
接二連三的失敗,已經消耗掉了賀承不少的積蓄,甚至到了變賣起了賀夫人的首飾的地步。
賀夫人這麽多年的積蓄馬上見了空,她不能坐視不管,壯著膽子回了一趟賀家,在門口叫嚷著要見賀煒。
賀家的保姆是新來的,不認她這個落魄的賀夫人,非常不客氣拒絕開門。
氣的賀夫人跳腳,直嚷嚷:“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誰,居然敢攔著我,馬上開門,不然我讓人辭退你們,沒長眼的東西。”
保姆也不懼怕,冷笑道:“就是知道您是誰,所以才不能開門讓您進去,不好意思啊太太,我也隻是聽老板的吩咐,不能給閑雜人等開門進屋,到時候要是讓您進去了,有什麽損失,那得我們承擔,我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非常抱歉的太太,要不您想辦法聯係一下賀總,問下賀總,如果賀總開了金口,肯讓您進去,那我們也不會攔著您。”
賀夫人:“你什麽意思,我進自己家還要等賀川同意?現在你馬上聯係賀川,告訴他我在這裏等著他。”
保姆笑笑:“太太,那您等會,我現在聯係一下賀總。”
那扇鐵門裏麵鎖住了,賀夫人也沒鑰匙,打不開,連門口都進不去。
等了一天,那保姆沒有再出來過,說好的聯係賀川也沒了下文,賀夫人就給賀川打電話,但是打不通,號碼已經顯示空號了,賀川換了手機號碼,她沒辦法聯係上賀川。
賀夫人又嚷嚷起來。
保姆本想晾著她不管,誰知道她又吵吵起來了,這也不是辦法,保姆就聯係了溫涼,溫涼算是半個女主人了,這幾乎是賀家人都默認的事實了。
溫涼聽說過賀夫人的所作所為,聽保姆這麽一說,噗嗤笑出聲,說:“她也有臉來,既然要鬧,那就由著她鬧,你不要管她,叫小區保安把她趕走。”
保姆說:“隻怕是趕不走,這位太太很難纏。”
“那我回去一趟,反正這會也沒什麽事,順便回去看看賀叔叔,你等我過來吧。”
“是,溫小姐。”
這會賀川不在公司,溫涼跟助理說了一聲,便趕去了賀家。
大老遠就看到賀夫人站在賀家大門口插著腰罵街。
這種事情也就賀夫人能做出來了。
溫涼第一次見到,吃了一驚。
賀夫人聽到車聲,以為是賀川過來了,收斂了神色,就等賀川下車了。
結果下車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踩著一雙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臉上戴著副墨鏡,看不清表情。
賀夫人皺眉,正要說話,聽到那女人說:“您就是賀夫人嗎?您好,我叫溫涼。”
賀夫人不屑哼了一聲:“溫涼?賀川呢?賀川在車裏?”
“賀川不在,他出差了。”
“那你來幹什麽?”
“因為保姆跟我說,您來賀家大吵大鬧的,這樣會影響到賀叔叔休息,賀太太,您要是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
“跟你說?你算什麽,就連你也配和我說話?”
溫涼不怒反笑,柔柔的:“賀太太,話不能這樣說,現在您連賀家門口都進不去,您覺得您現在的身份還很高貴嗎?”
“你怎麽說話的?賀川呢?”
“賀太太,這種小事其實不用麻煩賀川了,您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如果您看不上我,可以不說,那也不會有人處理您這件事,您可以考慮一下。”
敢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看來這女人和賀川關係不淺,賀夫人稍微冷靜了下,笑了笑:“怎麽,賀川換女人了?之前不久不是和程家那個小女兒難舍難分嗎?這會換了一個?”
“賀太太什麽意思呢?”
“廢話不多說,讓裏麵的人開門,我要進去看望我的丈夫。”
保姆這會站在門口開了門,不過她是給溫涼開的門,並不是賀夫人。
賀夫人以為是給自己開的,撞開了保姆,直接走了進去。
溫涼也沒攔著,抬腿跟了進去。
保姆見溫涼沒攔著,也就沒有說話。
賀夫人踏進賀家巡視了一圈,說:“我丈夫呢?你們把我丈夫藏在哪裏?”
溫涼跟了進來,環抱起了雙臂:“賀夫人,賀叔叔這會不方便見您,還是那句話,您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我可以幫您處理。”
“你有什麽資格摻和我們賀家的事?你是嫁進了賀家?我告訴你,賀家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你別瞎摻和,這裏沒你摻和的資格!”
溫涼被羞辱了一番也沒有不高興,反而看笑話一樣看賀夫人,“您可以隨便說我沒關係,不過現在賀川不在,我就算挨您罵,也不能讓您在賀家亂來。”
“賤人!”賀夫人見溫涼也是難纏的緊,一下子來了火氣,一巴掌就打了過來。
溫涼沒躲,硬生生挨下這一把在,白皙的臉頰瞬間紅了,一個猙獰的巴掌印印在她臉上,她疼的皺了下眉,說:“賀太太,動手打人並不占理,我現在完全可以報警,還可以讓媒體過來拍照采訪您,看看到底是誰丟臉。”
“伶牙俐齒,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臭婊子,你以為你能嫁進賀家?別做夢了。”賀夫人冷冷笑,故意用言語羞辱她,“你就得意吧,我看你能得意到什麽時候。我告訴你,這件事沒完,我還會來的。”
賀夫人撂完狠話就走了。
保姆連忙上前關心道:“溫小姐,您的臉沒事吧?我去拿冰塊給您敷一下。”
“不要緊,賀叔呢?”
“老賀先生中午吃完藥就休息了。”
“賀叔不知道剛才的鬧劇吧?”
“不知道,賀太太一來我就給您打了電話。”
“那就行,這事不要驚動賀叔,下次賀太太再來,直接喊保安趕她走就行了,她要是不走,就給媒體打電話,讓他們過來拍,看看到底是誰丟臉。”
“好的溫小姐。”
溫涼挨了這一巴掌的事情,賀川從保姆那聽說了,也就第二天下午得知的。
那巴掌印過了一晚上還是很明顯,即便做了處理,溫涼怕被賀川回來後看到,也怕被公司同事說閑話,就請假在家休息了。
賀川一通電話打過來,她剛睡醒,聲音都是啞的。
“學長,怎麽了?”
“下樓開門,我在你家樓下。”
溫涼怔了下:“你怎麽來我這了?”
“下來開門。”他重複道。
溫涼匆忙道:“等我一下,馬上。”她站在鏡子前看了下自己穿的衣服,抿了下唇,不打算換了,還將衣領解開了一個扣子,半遮半漏的,恰到好處,臉頰的紅印還沒淡下去,看起來還挺怖人的,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開了門,賀川看到她身上的睡衣,眸子一暗,不動聲色移開視線,說:“她打了你?”
“什麽?”
“怎麽不跟我說?”賀川問。
溫涼笑笑:“學長,你說我的臉嗎?”
賀川說:“下次她要是過來撒潑,叫保安把她趕走就行,不用自己上。”
溫涼說:“學長,你進來說話吧。”
賀川頓了幾秒,也就幾秒,看到她臉上的傷,本不想進屋,臨時改變主意,走了進去。
他手上提了一些藥膏,剛從藥房買的,他以為她傷的重,又請假了,所以過來看看,這樣放心一點。
溫涼彎腰倒茶,那處風光無限,她沒注意似的。
“其實我沒什麽事,學長你不用特地跑這一趟,不過這臉上的巴掌印太明顯了,我怕去了公司被同事看到說不太好聽的話,就請了一天假。”
其實賀川過來,她心裏挺高興。
賀川:“你沒事就行,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沒有讓你白挨打的道理。”
“學長……”
賀川也就坐了一會兒就要走,“你好好休息,再給你放一天假,傷好了再回公司上班。”
他起身,抬腿就要走。
溫涼難掩失落的情緒,連忙跟了上去,喊了一聲:“學長。”
下一秒,她已經從他身後抱住他,手指有些顫抖,她閉了閉眼,鼻息間是男人身上獨特的味道,讓她安心又著迷。
“學長,能不能再陪我會……”她小心翼翼地,心髒撲騰亂跳,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忽然抱住他,還說出這番話。
好一會兒,賀川沒有動作,溫涼覺得他在猶豫,她心裏也跟著不安起來,尤其是昨天賀天天說的那番話。
她其實很想抱他想很久了,一直沒有機會。
這會要是被拒絕,其實很丟臉。
溫涼豁出去了,賭一次。
“學長,就待一會兒,就一會兒……”
她聲音軟軟弱弱的,帶著勾人的勁。
賀川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來在想什麽,他沒有直接拒絕,也就是默認了她的行為,也默認了他可以留下來陪她一會兒。
溫涼心裏難掩喜悅之情。
他不拒絕,就代表有那方麵的意思。
也許他沒有那麽討厭她,應該對她有一點點意思。
“溫涼。”賀川嗓音沉沉,喊她名字。
溫涼頭埋的更低了,低低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