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你所知的貧民窟，是什麽？
書櫥，書櫥，除了書櫥還是書櫥。明明這房間隻有一室一廳一衛的大小，可客廳，還是擺上了四個幾乎與屋頂一樣高的書櫥。
托比亞的目光，從擺滿各色筆記與書本的書櫥滑過，最終，放在了了從臥室搬出一個木椅的歐德身上。
“這些，全是你離開雲巷寫的？”
將已經變溫的牛奶送入口中，歐德看著不知是在驚訝還是嘲諷的托比亞，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
“有些是，有些不是。反正就算我說了，你這家夥也不會在意的不是嗎。”
重新坐回既是餐桌也是書桌的木桌前，歐德看著這位與自己的寫作風格幾乎是兩個概念的吟遊詩人，直接戳破了他喜歡的閑談時間，奔向主題。
“薩文，薩斯王國，又或是龍吼森林與龍吼鎮，以自由與快樂為信念的你，是不會主動去探尋一座城市的故事與內涵的。雖然對於編故事來說，你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但一些過於隱秘與細節的地方，你所知道的，自然不會有我這個喜歡鑽到街巷中和賤民聊家常的‘傻子’知道多。”
作為雲巷城教堂學校兩位最為出名的怪人，托比亞與歐德都或多或少聽過彼此的傳聞。
托比亞·帕斯，一位明明擁有極高的主神契合度，卻總是對無上的至高神出言不遜，不斷向神聖的教義提出問題。
“既然主神說人人平等，不提其他國家，為什麽教會也有等級之分？”
這是一位紫衣主教來雲巷教堂學校演講時，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的托比亞，當著所有教會成員與學生的麵，向這位主教問出的問題。
“愈發了解主神的思想與信念，自然也會與不懂主神的人產生差別，為了更好地引領他們，分級，是最好的結果。”
這是紫衣主教的回答。
“出身，資源，以及能力的不同，造就了人們的差距。階層分級也因資本與能力的不同，自然而然地出現。以您的解答，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教會的分級，其實和那些被我們稱為凡物的貴族與國家一樣，隻是為了獲取更多的利益，人為產生的存在呢？”
托比亞直視著似乎理所當然的主教，說出了自己的好奇。
未等紫衣主教做出回答，這場看似是提問，實則有辯論之意的對決，以神官老師強行結束提問環節為結束。雖然歐德不知道那群神官的想法，但作為本身就對所謂“信條”產生懷疑的他，卻大致猜出了如果讓托比亞繼續說下去的後果。
每一屆教皇，都會直接麵見主神，聆聽祂的意誌。之後，得到了神諭的教皇會作為主神的使者，向世間傳達那位世界創造者的思想。有趣的是，除非聖喬治或者世界出現太大的變故，這位被人們稱頌為萬物創造者的無上至高神，並不會親自管理人間的一切。
至此，就出現了一個有趣的間隔。
本該掌管教會的主神，並不會插手教會在人間的事務。而聆聽聖上話語的人，又隻有教皇一位，那麽在這種情況下，會出現什麽……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不是嗎？
教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自主或一定程度上篡改與添加了一些主神從未提過的職位與教義。
這就是如果紫衣主教與托比亞繼續辯論下去，必然出現的結果。而這，可是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瀆神之舉。
數分鍾前，歐德對於托比亞說出的話，其實算是一個考驗。
如果這個吟遊詩人繼續說著來自自己父母的命令或是其他東西的話，歐德就算已經猜出托比亞的來意，也會將其直接關在門外。
不過，既然這個家夥說出了對於“托比亞·帕斯”這個人來說的標準答案。那歐德便當是感謝那天托比亞說出了自己用一生也沒有資格說出的反駁，讓開了通往自己小窩的道路。
坐入意外很正常的木椅，托比亞扭了下身子，從口袋中取出今早從城主府中接下的委托。看著麵前等待問題的歐德，托比亞輕吸了口氣，沒有在意他充滿諷刺的語氣，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布萊克你，對貧民窟了解多少？”
在冒險者口中，薩文貧民窟一直是一個都市傳說。相傳那裏住滿了被薩文淘汰的廢人，每天混吃等死，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也有些年長的冒險者說，貧民窟是一個集合了薩文乃至整個薩斯王國罪犯的城中城。每天，都有無數衛兵把守在那個通往名為“貧民窟”實則是一個空間監獄的小巷前，防止任何人誤入。同時還有許多便衣密探，在三環的角落遊蕩，一旦發現任何想要探尋貧民窟真實的好事者，便將其人間蒸發掉。
而在今天，托比亞從薩文城主佩裏·梅爾的口中，得到了關於貧民窟的真實。它既不是都市傳說，也不是什麽魔法空間監獄。所謂的貧民窟，不過是一群妄圖住入薩文偷渡者的聚集地。一群沒有文化，沒有思想，沒有能力卻希望借著薩文的繁榮，撈一筆橫財的廢物聚集地。
明明隻是一時興起，卻接下了如此繁瑣的委托，讓托比亞不得不拋棄以往隨意的態度，久違地認真起來。
不同於之前宛如遊玩一般殺死的怪物與魔獸，這一次托比亞麵對的，是人。一群在世界中抹去存在，幾乎與死亡劃上等號的人。
放入杯中的牛奶，已經見底。將水杯置於桌麵，本該在這一杯喝完便進入睡眠的歐德，將雙指，按入臉頰。眼睛低垂，盯著被自己推到角落的《薩文日報》，歐德沉默了幾秒，問了一句。
“帕斯先生，你覺得薩文的貧民窟，是怎樣的存在？”
托比亞，略微一愣。看著眼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歐德·布萊克，眉頭，略微皺起。不過未等他回答，歐德卻又說出了與這個問題完全不相幹的事情。
“城外的人想要進入薩文，即使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但身處薩文的人，真的沒有人想要出去嗎？”
側移的目光重新擺正，歐德看著眼前這位帥氣的男子，嘴角輕抖一下，露出了一道似無奈，又似嘲諷的笑容。
“學業，生意，晉升，薩文人總會以各種光鮮亮麗的方式離開這座城市。但奇怪的是，這偌大的城市，卻沒有一個居民，會以落魄的姿態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