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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血月下的亡靈法師(5k)

  “是我殺的。”


  麵對眼前表情逐漸慌張的達娜,伊達爾,沒有一點猶豫,說出了事實。


  “殺死吉爾德的,是我。”


  “別開玩笑!伊達爾,這並不好笑!!”


  比往常大了許多的聲音,從達娜口中傳出。淡淡的寒意,從少女的雙手散出。帶著蒼白的臉色,她向前走了一步,對來到伊達爾麵前。豎在身前的白金手環,數道銘文,緩緩浮現。


  盯著眼前的伊達爾,達娜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拜托了,伊達爾,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告訴我真實的情況,好嗎?”


  可惜,伊達爾似乎並不在意這位動搖的大小姐。


  “讓克小姐,我是位亡靈法師,一直都是。”


  就如給達娜證據一般,站在遠處的兩隻亡靈,緩緩走到了伊達爾的身旁。


  垂落的右手,向側輕揮一下,一柄殘留不少血跡的法杖,進入達娜的視野。


  “對於一位亡靈法師來說,強大的生物,是最為重要的素材。作為一個早已滅絕的種族,血族,不是最好的材料嗎?”


  伊達爾淡淡地說著,聲音中,沒有任何起伏。


  “那,盧克鎮之前的人,也是你殺的嗎?”


  伊達爾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一直未曾停頓的話,突然沉默下來。閃動著微弱白光的雙眼,愣愣地盯著達娜,卻怎麽,也沒有開口。


  將伊達爾的動作收入眼底,達娜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腳步再啟,隨著這位金發少女距離伊達爾更近一分,她的聲音,也隨著表情的變化,柔和了許多。


  “伊達爾,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麽苦衷,但,先和我一起回盧克鎮,好嗎?無論是吉爾德還是其他人……我,一定會找出真正凶手的。”


  一隻潔白的手掌,出現在伊達爾的麵前。伊達爾的目光,隨著手臂,逐漸上升,一位苦中帶笑的少女,出現在他的眼中。


  垂在身側的右臂,顫動了幾下,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


  一隻粘上不少塵土的手掌,出現在了達娜的手邊。但,本該蓋在達娜手前的手掌,卻在抬起的過程中,豎立起來。


  啪!!!

  達娜的手掌,被揮開了。


  盯著麵前露出震驚的達娜,伊達爾,皺了皺眉。


  “你什麽都不懂,讓克小姐。”站在達娜身前的身體,向後退了一步,拉開與這位貴族小姐的距離,伊達爾輕搖了一下頭,“這不是什麽平民膜拜伯爵的故事,盧克鎮的人們也絕對不會認同。凶手便是凶手,僅此而已。”


  “你……並不是那個殺害了大衛,王叔還是那十幾無辜人的凶手,不是嗎?”


  達娜的表情,有些掙紮。看著麵無表情的伊達爾,她努力控製情緒,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一些。


  “吉爾德,是我殺死的。”


  呲——


  一束光流,從伊達爾右側飛過。伴著一聲脆響,數顆樹木,緩緩倒在了地上。


  “伊達爾……不要逼我,好嗎?”


  抬起的手指,光點,還未消散。達娜抿著唇,數道銘文,從白金手環前飄起,望向伊達爾的雙瞳,充滿乞求。


  “跟我回去,無論真相是什麽,我以……讓克家族繼承者的名義起誓,你不會收到任何不公的待遇。”


  “讓克小姐,這句話,您信嗎?”


  一股莫名的疼痛,從伊達爾的腦中湧出。抬手捂住額頭,伊達爾眯起一隻眼睛,一道黑影,從腦海閃過。眯起的眼睛,略微抬起,印入白紋的眼瞳中,一抹紫芒,悄然升起。


  “異類便是異類,當他們選擇離開人群的那一刻,便代表著與平民相互分離。即使在那之後,他們如何裝作一個普通人,人們也絕不會認同。異類,終究是異類。”


  “可是……這不是絕對的,伊達爾,你不是一直在盧克鎮生活嗎?鎮民都了解你,更知道你父母的事跡,他們會相信你的,一定。”舉在身前的手掌,微微顫抖,看著眼前捂住額頭神情有些猙獰的伊達爾,達娜咬了咬牙,心中,已是做出了決定,“跟我回去,伊達爾。”


  伊達爾的身體,向後退了一步。握有法杖的左臂舉過身前,他看著達娜,緩緩搖了搖頭。


  “你打不過我的!伊達爾,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光球,自達娜身邊浮現,她盯著擺出攻擊姿態的伊達爾,伸出的手指,緩緩握緊。達娜的眼睛,有些發紅。


  “伊達爾,拜托了,不要逼我……”


  骨刺,拔地而起。這群直徑足有兩米的白骨,相互碰撞,糾纏在一處,在伊達爾身前,立起一麵足有五米之高的骨牆。


  虛握的手掌,向前輕推,光球,隨即飛出。


  耀眼的光芒,自骨牆前閃出。看似巍峨的高牆,僅僅堅持了三秒,便被這不斷擴大的光暈吸收,碎成無數骨碴,散落滿地。


  破碎的骨牆後麵,是伊達爾不斷遠去的背影。他雙腳邁開,一對白色的光芒附著在腳腕上,腿部微曲,一個跳躍,便已有十幾米遠。


  “伊達爾!!”


  從碎落的白牆越過,灰色上衣,閃動數道銘文,將達娜的身體送入天空。她望著遠處飛奔的伊達爾,數道光球,再次升起,她深吸了口氣,一道透明的銘文,出現在臉旁。


  “你難道不擔心伊查叔叔嗎?!”


  達娜的聲音並不大,卻十分清晰地傳入了伊達爾的耳旁。落地的身體,略微停頓,本該再次邁出的腳步,卻是停了下來。


  “伊查叔叔一直都在擔心你,在你剛入職的那幾周,他隻要有空閑,就會,跑到莊園裏。為了不讓你受苦,他每次都會拜托提普爺爺,希望他不要給你布置太過消耗體力的工作,並希望提普爺爺可以多多關照一下你。”


  伊達爾剛入職的數天,其實並不是當稻草人。而是與其他農民一樣,揮舞著鋤頭,下地幹活。可就如在以前的體力訓練一樣,無論怎樣也無法提升力量與體力的伊達爾,在連續進行了數天高強度工作後便出現了乏力的狀態。


  從一開始的有些疲憊,到一周後的頭暈目眩,最終,在一次工作中,剛剛上手數小時工作的伊達爾,突然倒在了農田裏。神官說,伊達爾的體質有問題,像讓克莊園這樣需要許多體力的農活,他每天最多隻能工作四個小時,一旦超過這一限度,便會影響身體。


  直到那時,伊查和伊達爾才知道,之前那堆對於普通人來說都算是強身健體的訓練對於伊達爾來說完全沒有作用,並不是什麽其他問題,僅是伊達爾天生體質,便有缺陷。


  自那次暈倒之後沒多久,伊達爾便成為了一位“稻草人”,負責看守一處偏遠的農田。雖然工資少了兩成,但勝在不需太多的體力勞動。畢竟,每天四處跑跑跳跳,和一群鳥雀走獸搞搞捉迷藏,並沒有超出伊達爾的運動能力。所以,這個稻草人,伊達爾便順理成章的當了下來。


  伊達爾本以為是自他工作後便一直待在莊園裏的吉爾德或是達娜良心發現,幫自己換了個職位,卻從未想過,這些,都是伊查求爺爺拜奶奶得來的。


  伊達爾毫無表情的臉上,產生了一絲變化。印在眼瞳中的白紋,逐漸失去了本是凝實的形狀,轉為了一團白光,在瞳孔中,微微閃動著。


  “你有為伊查叔叔想過嗎?如果你現在離開了,那一切的罪責,都會讓身為衛兵隊長的伊查來承擔,你難道想讓伊查叔叔什麽錯也沒有,便要為侄子一個莫須有的罪惡而被鎮民指責嗎?”


  望著停下身的伊達爾,達娜繼續遊說著。


  “你本就沒有犯錯,不是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殺死吉爾德,但起碼……起碼你還是願意站在這裏,聽我說話。跟我回去吧,我會隱瞞你成為亡靈法師的事情,隻要跟我回去,一切,一切都會變好的。”


  輕柔的聲音,傳入伊達爾的耳中。位於瞳孔的白光,不斷縮小,卻在即將消失前,被眼皮掩蓋。伊達爾緩緩閉上眼睛。一道微弱的紫芒,從他的指尖滑過。


  寂靜,落入這片殘破的廢墟中。


  “和我回去吧,伊達爾。”


  達娜的聲音,依然是那麽柔和,就如他們數次相遇那般,和藹,美麗,沒有任何可疑挑剔的地方。隻是,伊達爾卻已經不是那個無欲無求,天真地認為可以在盧克鎮靠著叔叔,安度餘生的家夥了。


  合起的眼睛,再次睜開。伊達爾轉過身,看向空中的達娜,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道帶著幾分歉意與解脫的笑容。


  “達娜,告訴伊查叔。”


  白光,已經從伊達爾的眼中消失。此時少年的眼中,布滿了自嘲,與決意。指尖亮起的紫色光芒,突然暴漲,將伊達爾的身體,裹入其中。


  “亡靈法師伊達爾,殺死包括吉爾德,王多寶父子,衛兵大衛等人,最後於夜裏,戴罪潛逃。”


  “空間魔法?!等等,伊達爾!”


  等達娜發現伊達爾的動作時,伊達爾那沾滿了灰塵與塵土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曠的地麵之間。


  殘破的廢墟中,兩隻亡靈,不見了蹤影。在這片布滿了血跡與木屑的土地上,隻有達娜一人,閃動著微弱的光芒,漂浮在逐漸被白光照亮的天空。


  代表著飛翼的銘文,漸漸消散,皮靴,輕點入地,達娜重新落入了這片被無數能量摧殘的大地上。她望著伊達爾消失的地方,白金手環,亮起了一道紫色的光芒。可未等銘文運轉,達娜的手掌,便已按在了手環上。


  剛剛亮起的銘文,熄滅了。


  嗒,嗒,嗒……


  腳步,在廢墟間,小聲點起。最終,達娜回到了那麵殘破的木牆邊。坐下身,她看著身旁麵帶淺笑的少年,伸出雙手,牽起了他殘存著些許溫度的手掌。


  滴答。


  一滴水珠,打在了蒼白的手背。


  吉爾德的死亡,伊達爾的離開,讓這位隻有十五歲的少女,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哭了出來。淚水,不斷從她的眼邊滑落,打在了少年身邊翻開的泥土上。


  “笨蛋,笨蛋!你也是,伊達爾也是,都是無法拯救的大笨蛋!”


  隻是無論少女如何哭泣,一旁那位少年,再也無法舉起手,為這位心愛的女孩,擦去眼角的淚水了。


  ……


  盧克鎮外的森林中,數道紫光,快速展開,一隻帶著微光的布鞋,出現在了這片本是空無一人的地方。落入草地的身影,一個踉蹌,倒在了滿是雜草的泥土中。倒在地麵的身體,緩緩撐起,搖搖晃晃斧從地上站了起來。伊達爾有些疲憊地四處望了望,踏在草地的布鞋,向上抬起,往前邁了一步。


  ‘為什麽要承認自己殺死了吉爾德?’


  ‘我……的確親手殺死了吉爾德,不是嗎?’


  兩道聲音,在伊達爾的腦中,不斷衝突。一遍又一遍地責問自己,剛剛的行徑。


  ‘可達娜是相信你的,隻要跟她回去,你不就可以繼續在盧克鎮生活了嗎?’


  向前的腳步,略微一頓。月光,透過少年的身體,在地麵印出了一道長長的黑影。不過在伊達爾的眼中,這本該是自己影子的家夥,卻如擁有生命一般,不斷咒罵著他。


  “你知道你這個白癡舉動會讓自己怎麽樣嗎?我告訴你,你要被通緝了,沒法回盧克鎮了!沒工作了!你唯一的親人也會因你這個舉動,而被你坑慘了!!”


  “那,對於達娜來說呢……”


  “哈?誰管她。”


  嘴角,微微抖動了一下。伊達爾蹲下身,盯著身前一起蹲下的黑影,閉上了雙眼。


  ‘之前,可是答應好了,不能讓她傷心。’


  “達娜可是被你的舉動傷透了心嗬。”


  一個遊蕩的身影,在盧克鎮外的森林中,四處走動起來。他便這麽漫無目的地走著,沒有任何方向,沒有任何的思想。


  兩隻骷髏,在伊達爾發起轉移法陣的那一刻,便已被他送回了珂爾加德的世界,安心休息了。但比起有地可留,有家可回的骷髏們,伊達爾,卻不知自己該去何處。


  盧克鎮,已經無法回去了。


  回去的結果,要麽讓伊查叔以後半生的生活為代價,將自己再次送出小鎮;要麽,被大義滅親的伊查關入緊閉,直至自己因為亡靈法師與使用殘暴手法殺害平民的罪行,被得到消息從聖喬治趕來的聖十字騎士團們綁在木樁,以他自己的身體為燃料點燃聖火,寄給無辜死去的人們。


  少年繼續迷茫地走著。一如一個月前,身處在那漫無盡頭,既沒有邊界,亦沒有方向的荒漠一樣。


  這時,一隻蒼白的手掌,進入了伊達爾的視野。一位身穿黑色法袍的白發少女,出現在了伊達爾的麵前。


  看著眼前的少女,伊達爾仿佛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徑直倒了下去。但還未等身體接觸地麵,伊達爾便感覺到自己的雙臂,多出了一對冰涼的手掌。


  “珂爾小姐……”感受著身前傳來的清涼,伊達爾沉了沉聲,苦笑起來,“你,都看到了吧。”


  雖然伊達爾掐斷了與珂爾加德的通話,但他與珂爾加德最初簽訂的契約,並沒有消散。所以,珂爾加德依然可以借助伊達爾的視野,看到伊達爾那處的事情。


  “……嗯。”


  得到回應的伊達爾,笑了笑。抬起的眼皮,逐漸低垂,隨著他與吉爾德老宅的距離越來越遠,一股莫名的疲憊感,便壓在了伊達爾的身上。


  “我,殺了人呢。”


  在成為亡靈法師的那一刻,伊達爾便已做好了準備。畢竟,世界怎麽可能有不用任何代價就可以獲得的東西。啊,不,有一個,那就是從人類意誌中出現的勇者,他們天生就會擁有普通人無法比擬的天資與能力。


  不過很明顯,伊達爾,並不是。可他卻從未想過,當自己成為亡靈法師後,第一個殺死的人,卻是自己的好友。


  珂爾加德,微微低下頭。看著身前倒在地麵,一臉虛弱的少年,她很難想象數分鍾前,他還是一副毫無感情,殺伐果斷的模樣。


  “吉爾德他,為了給母親報仇,殺死了一直在鎮中殺人的吉萊斯……而我,為了生存,殺死了被血族能量控製暴走的吉爾德,我們,做錯了嗎?”


  將伊達爾的身體,搭在身前,珂爾加德沉默了一會,抬起手,靠在了少年的額頭。


  “我們總會經曆什麽,無論是好是壞,我們能做的,隻有接受並不再後悔。”


  看著麵露迷茫的伊達爾,珂爾加德搖了搖頭,從未得到善待的她,根本無法回答自己這個傻瓜徒弟的問題。


  “命中注定的事情,即使你拚盡全力,也無法更改。不曾擁有的事物,無論你如何努力,也無法得到。”


  仿佛回憶到了什麽,珂爾加德的聲音,也有些低沉。靠在伊達爾額前的手掌,撫在了他的眼前。輕歎了口氣,數道光點自掌心飄起,落在了伊達爾的額前。


  “休息一會吧,你的精神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


  宛如壓下了最後一絲稻草,伊達爾的眼皮在昏暗之中,擁抱在了一起。意識模糊中,伊達爾隱約聽到了一道歌謠。


  空靈,哀傷,卻又帶著幾分……平靜。


  漸漸地,伊達爾,睡了過去。


  歌謠,緩緩停止。將伊達爾小心地靠在腿邊,珂爾加德抬起頭,望著天空的圓月,臉上,少見地露出了一絲柔和。


  這首歌,是珂爾加德父母健在時,為年幼的自己所唱的安眠曲。那是自詡天才的父親,為自己女兒親手創作的曲目,也是他生前,最為自豪的作品。如今,珂爾加德早已忘卻了父母的模樣,可這首歌謠,卻宛如刻入靈魂一般,無論時間怎樣消逝,也無法忘記。


  位於天空的圓月,身上的血色已經褪去大半。混雜著數點紅芒的月光,灑在了珂爾加德與伊達爾的身前。


  將目光,從圓月前移開,看著身前這位即使昏迷依然皺緊雙眉的少年,珂爾加德搖了搖頭,閉上眼,那首兒時的歌謠,再次從她的口中響起。伊達爾經曆的一幕幕,再次出現在珂爾加德的眼前。


  一聲輕歎,順著歌謠,環繞在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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