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父子相弑（2）
滴答。
幾滴暗紅滴落在地上，濺出數道血花。吉萊斯瞄了眼依然在散發劇痛的右手，數道血氣纏入白骨，硬生生組成一隻由血液構成的手掌。
“為什麽，你可以攻擊到我？”緊緊握著複原的胸口，吉爾德看著吉萊斯，無法明白吉萊斯如何傷到自己。
“我說了好幾次了，這不是小孩的打打鬧鬧，而是……不對，你從未經曆真正的戰鬥。”淡淡的血霧，從吉萊斯的右手緩緩散出。他看向吉爾德，言語中，已經沒有任何的感情，“比起早就參加衛兵隊清掃哥布林的大衛，吉爾德你麵對戰鬥的隻有一次清掃任務。哦，對，那次好像還是和伊查一起去的。不過聽伊查說你除了在一旁助威，沒有幫上任何的忙。”
“……”
吉爾德沒有說話，身上的血霧凝實了幾分。
“你似乎還和達娜炫耀了好幾天自己去討伐哥布林的事跡。嗬，真是美好啊，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分享喜悅。”
“……”
血霧，凝聚為數道血流，在吉爾德身旁流淌著。
“還有，你之前買的那一係列的《狂戰士信條》是不是還放在你樁頭櫃角落旁呢？說起來，最近的那本《狂戰士信條：斯巴達》你也買了吧。我記得書櫥裏似乎多出了什麽東西……”
“夠了！！”
血流化為長槍，直刺向吉萊斯的胸口，想要讓這個該死的男人閉嘴，卻刺出的血氣很輕易地被湧出的藤蔓擋了下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穿的衣服也是當時作者到薩文活動的時候買的吧？”
吉萊斯看著吉爾德身上灰黑交替，帶著兜帽的上衣，露出了一副了然之色。
這件衣服是當時作者在寫完《狂戰士信條》第五部曲後在薩文推出的限量版黑衣兜帽。雖然在活動開始的數月前吉爾德就多次在家中表示自己想要去看一看，不過那時自己並沒有時間，就讓凱琳陪著吉爾德去了。
“是！是啊！這是母親給我買下來的，為了不讓我受苦，自己一個人站在大雪的薩文等了一整天才買到！！”回想起母親給自己穿上這件衣服時的笑容，吉爾德的攻勢又加快了幾分。數道血流，變為鋒利的鋸齒，在吉萊斯身旁飛舞。每次與吉萊斯的接觸，都會帶出數道鮮血。
吉爾德雙手已經全部轉為刀刃，伴隨著身後由血氣組成的血鞭，不停向眼前的男子發起攻擊。不間斷的圍攻中，終於讓吉萊斯出現了一分力不從心。指揮藤蔓擋下可能重傷自己的攻擊，吉萊斯不斷後撤，最終，靠到了牆邊。
看了眼幾乎遍布身體的血口，一直沒有什麽表情的吉萊斯，臉色終於凝重起來。
“接下來，就是……”看著已經被自己逼入牆角的吉萊斯，刀刃，從吉爾德的手腕消散。血氣再次纏繞在吉爾德的手中，他一把握住吉萊斯用來指揮藤蔓的左手，將其強行向外掰開。利爪，凝聚於手，吉爾德對向吉萊斯毫無防禦的心口，發出了一道怒吼，“結束了！”
“……所以說，你還是太幼稚了。”
吉萊斯一直垂下的右手，猛地揮起，一直纏繞在他右手的血氣消散無蹤，一隻枯槁的手掌，出現在了吉爾德的眼前。
咚！！
一聲悶響，從吉爾德的腹部響出。
離吉萊斯心髒僅僅數厘米的利爪，在空中僵持數秒，最終，無力地垂了下去，順著吉萊斯的身體劃出一道長口。
腹部被重擊的吉爾德猙獰著臉，失去了力量支撐，他逐漸跪坐在了地上。劇烈的痛苦將吉爾德的臉扭在了一起，豆大的汗珠，布滿了少年垂下的額頭。
沒有在意身前傳來的痛楚，胸口被劃出一道血條的吉萊斯盯著倒在地上的吉爾德，勾起的右手，顫了一下。聚集在手指的血氣微微一頓，隨後，擴張到了整個手掌中。
“那麽，再見，吉爾德。做個好夢。”
血氣纏繞的右手對準吉爾德後腦，徑直揮了下去。
噗呲——
血液，灑在了吉爾德的頭上。有些費力地抬起頭，望著麵前的吉萊斯，吉爾德滿是痛苦的臉上，扭出一絲笑容。
“被，擺了一道嗎？”
垂下右手，吉萊斯望向吉爾德，一道血跡，從他嘴邊流下。
吉萊斯的身後，一根由牆壁的血跡組合而成的利刺，從他的胸口穿出。血霧自刺入心髒的利刃擴散，在連接心髒的血管中，凝結為一麵血色的薄膜，擋住所有妄圖進入與流出的血流。
而吉萊斯的胸口，越出心髒的利刺不斷增殖，直至將吉萊斯的四肢全部綁在由利刺衍生而出的鎖鏈上。
“現學現用，用別人的知識補充自己，這是你教我的東西。”看著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吉萊斯，吉爾德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被自己的鮮血固定住的吉萊斯，吉爾德臉上的笑容猙獰一分，“和被你祭獻時母親所受到的痛苦相比，這點感覺根本不算什麽吧？畢竟你是血族呢。”
不過比起愈發解氣的吉爾德，吉萊斯卻如放棄掙紮了一般，任由胸口湧出的鎖鏈將身體完全封鎖。
“借用之前被我劃出的鮮血作為引子，並不斷將我擊退至牆邊完成攻擊嗎……”
微微垂頭，吉萊斯的眼前，黑色的邊緣，在視線的邊緣不斷向著中心靠近。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道堵住心髒的血霧，正順著心口的血管，湧向全身。如果不是血氣還在支撐著僅剩的生命，吉萊斯恐怕在血霧剛剛入體的那一刻便會失去生命吧。
“咳……真是漂亮，不虧是，是我吉萊斯的孩子……”
咳出一口血霧，吉萊斯提起幾分精神。指尖的利爪已經沒有血氣的支持，已經恢複原樣。垂下的手臂，費力地從鎖鏈之中，舉了起來。變回人類的手掌，緩緩靠向了吉爾德的頭頂。但未等手掌接近，抬起的左手便被吉爾德一擊釘在了牆上。
血氣，從穿透的掌心滲出。不過，比起之前濃厚，此時的血氣已是稀薄如絲，根本無法做到修複這道不大的穿孔。
“別以為我會再相信你說的話了。”
用血刺將企圖抓向自己腦袋的利爪釘入牆壁，吉爾德伸出手指，對向了穿出吉萊斯胸口的血刺。崩壞的笑容，逐漸平複，吉爾德站在吉萊斯五米之外，靜靜地看著這個不再反抗的男子。亮著紅光血瞳中，映出了吉萊斯的身影。
‘吉爾德就交給你了。’
這句話，吉爾德不知聽了多少次。他每次都是這樣，將一切都塞給了柔弱的母親。宛如自己這對母子就如他的奴隸一般，為他打理一切他不想幹的事情。
就算這樣，母親也依然寵著他，說他有他的難處，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結果，一個小鎮的看守長有什麽好忙的？！什麽看守所，在這個混蛋沒有搞事之前，所謂的看守所不過就是個鄰裏處理所而已。
本來，吉爾德已經習慣了。習慣了這個男的說完一句話後便離開了家，習慣了自己與母親待在本是三人的小屋，習慣了忽視這個家夥，結果，結果……
“去死吧，你這個追求力量的人渣！”
回想起母親消失時那道苦澀的笑容。吉爾德對準胸口的手掌，猛地握緊。瞬間，密集的血刺，從吉萊斯的胸口炸開。
碰！！
夾雜數縷黑紅血氣的碎塊，掉落在地。吉萊斯瞳孔猛地一縮，已被黑暗覆蓋的視線中，他隱約看見一些血紅的東西從胸口衝了出來。但意識渾濁的吉萊斯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看清湧出胸口的，到底是什麽了。
……
“這是……小德之前一直念叨的衣服？你怎麽買到的？！”
大雪中，凱琳站在門邊，手中拿著一件黑灰的風衣，一臉震驚地看向了站在門口的吉萊斯。
“沒什麽，就是用晚班結束的時間，租了個馬車去薩文買了件罷了。”
吉萊斯脫下滿是積雪的大衣，在地上抖了抖。極深的眼圈，印在吉萊斯發紅的臉上，顯得有些陰沉。
“你這家夥，明明說好我去買的。你夜班結束時都快淩晨了，還往薩文跑……那可是將近半個月的路程啊，你這……”將裝有風衣的盒子放到一旁，凱琳走入房間，拿出一個溫熱的毛巾，敷在吉萊斯的臉邊。盯著丈夫臉上不正常的紅色，凱琳精致的臉上滑過一道心疼，“你看看你，臉都凍發紅了。也不給自己弄點保暖措施，萬一凍傷了什麽辦？”
“嘿嘿，我身體硬朗著呢，不礙事。”接過凱琳的毛巾，吉萊斯衝著她笑了笑，道：“身為一個父親和丈夫，怎麽能讓自己的兒子和老婆在外麵凍著。對了，今天下午看守所還有事情要做，我休息一會，記得叫我。”
“嗯。對了……”把吉萊斯脫下的大衣掛在衣架上，凱琳答應了一聲，剛回頭，便看到了已經睡倒在桌上的吉萊斯。
“……真是的，這麽睡要著涼的呀。”
望著眼窗外快到頭頂的太陽，凱琳悄悄跑進臥室，拿出了一層被子。
……
‘這是，回憶嗎？’
意識，再次回歸到吉萊斯的腦中。感受到胸口傳來的異樣，吉萊斯費力地睜開眼皮，夾雜著數分血色的眼瞳略微低垂，一處空洞出現在吉萊斯的視野中。
心髒，已經從吉萊斯身體裏消失了。即使他已經轉化為血族，在失去心髒的情況下也無法繼續存活下去。
無力的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靠在牆壁的腦袋，微微垂下，吉萊斯將視線移向一邊，一副眼鏡，出現在昏暗的視野之中。似乎是因為受到了衝擊，這個眼鏡的鏡片中，出現了數道裂痕。
‘眼鏡？眼鏡……眼鏡！’
垂在地麵的手指，突然顫動了一下。吉萊斯昏暗的視野，微微增大。有些費力地撐起眼皮，一對逐漸出現棕黑色彩的血瞳，緊緊盯在這個落入地麵的眼鏡上。
吉萊斯，你總是加班加點的，也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這幅眼鏡，就當是我給你的信物。每當你看到它時，就好像我在你身邊一樣。在看守所那邊，一定要記得按時睡覺，不要熬夜！明白了嗎？
‘凱琳給我的……信物……’
宛如回光返照一般，本該失去力量的手指，靠到了破損的眼鏡上，將其狠狠地攢在手心。即使手指被破碎的玻璃片割破也沒有在意。
“你這家夥，難道還有什麽招數嗎？！”
聽到聲響的吉爾德轉過頭，看著將鏡片攢在手中的吉萊斯，嚇了一跳。血刃在雙手凝聚，吉爾德警惕地看著這個狡詐的人渣，生怕他在垂死時還要搞出什麽幺蛾子。
吉爾德的動作，也引起了吉萊斯的注意。垂下的頭，稍稍仰起，吉萊斯的眼前，出現了一位年少的孩子。
‘吉……爾德？’
意識，已經模糊了，吉萊斯無法聽清聽眼前少年的聲音，但他的麵貌倒是讓雙目渾濁的吉萊斯，一下認出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吉爾德，自己與凱琳最為驕傲的孩子。
望著遠處似乎比自己高出了不少的兒子，吉萊斯有些費力地顫了顫，閉合的嘴巴，緩緩張開，一道滿足的笑容，出現在了他的臉上。睜開的眼皮，逐漸垂下，緩緩暗下的視野中，吉萊斯看到了一位帶著紅色舊圍巾的少女，正對自己輕聲呼喚。
“凱琳……”
半開的嘴唇，抖動了幾下。可吉萊斯他已經沒有力氣說完剩下的話。
‘凱琳，我們的孩子，真的長大了。’
哢嗒。
眼鏡，再次接觸到了地麵。已經布滿裂痕的鏡片終於承受不住衝擊，碎成了數塊，散落在地上。留下空空如也的鏡框，靜靜地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