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眉棱骨

  上次秋姨娘露出這種瘮人的表情時，還是陳夫人將她們母子倆趕到府上最偏避的小角院裏。那個時候她還不懂事，隻記得那間四季永遠漏風的屋子，和總是餓著的肚皮。


  但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久遠到她都快忘那個偏僻的院子。


  這次又發生了什麽事？


  陳露心下一跳，猛地坐了起來。她起身太急，頓時頭有些發暈，搖晃了幾下，隻得倚身靠在身後的床欄上。


  秋姨娘早被怒火衝昏了頭，哪注意到她發白的臉色？一見她醒了過來，就將衝天怒火轉向了陳露：“太過份了！老爺太過份了！二小姐是他的女兒，難道你不是他的女兒嗎？你還是他嫡嫡親親的大女兒！憑什麽二小姐能去選秀，你就不能去選秀？！你說你哪點比二小姐差？是長相、學識、還是才藝？”秋姨娘越說怒火越高漲：“不行，你一定要去選秀！我的女兒長得如此絕色，天生就是一副貴人相！老爺不幫你遞名單，你去找金沐陽，讓他給你想辦法！”


  原來是為了選秀之事。陳露緊繃的心鬆懈下來，輕聲解釋道：“姨娘，宮中選秀是有規矩的，朝中大臣隻能送嫡女進宮。”


  “你這是什麽意思？”秋姨娘臉色大變：“你這是在怪我了？怪我隻是個姨娘，沒能讓你從夫人肚子裏爬出來？”


  “姨娘，我沒有這樣說……”陳露頭開始疼起來：“我隻是說，父親送二妹選秀是有原因的。”


  “那是老爺的心長偏了！”秋姨娘恨恨道：“小時候他那麽疼你，要不是夫人使手段……”


  “父親，父親，”小小的陳露伸著手哭著叫往日那個疼愛自己的人，那人雖然眼露不舍與猶豫，最後仍是揮手讓人帶走了她。


  陳露揉著自己的額頭，努力將腦海中那小小孩子的哭聲趕走：“姨娘，我不想去選秀。”


  秋姨娘臉色甚是難看：“你為什麽不想去選秀？不想嫁皇上你想嫁誰？難道是隔壁的那個？哼，”秋姨娘冷笑：“好，隻要金家那個願意娶你，姨娘也不逼你。可是露兒，一個男人若真心喜歡你，那是恨不得馬上就娶你過門的！你看看你，去年及笈到今年，人家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是什麽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秋姨娘的話像根針紮在陳露心裏，疼得她心髒都揪成了一團。陳露臉白似紙，聲音都在顫抖，她哀求道：“姨娘，別說了……”


  “你讓姨娘說你什麽好呢！”秋姨娘恨鐵不成鋼地戳著她的額頭：“姨娘告訴你，不要相信男人的話，那些情情愛愛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他們可以今天說愛你，明天就能將你趕走。隻有銀子和權勢最實在，最可靠。露兒啊，你聽姨娘一句話，姨娘不會害你的。”


  “給皇帝當小妾就幸福了嗎？”陳露白著一張臉冷聲道：“難道我就不能嫁個普通的官宦人家？還是姨娘覺得我嫁得不好，姨娘沾不到光了？”


  “什麽叫給皇帝當小妾？那是娘娘！是貴人！再說了，姨娘生了你一場，沾點你的光又什麽不可以？！”


  “為了沾光，姨娘就不顧我嫁的是什麽人，過得好不好了？”


  “你高高在上，有大把的下人使喚，人人見你都要奉承你，怎麽就叫過得不好了？！”


  “那是姨娘想要的生活吧！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隻娶你一個，隻愛你一個？你以為生活隻有情有愛就可以了的？姨娘說了那麽多，你怎麽一點也沒聽進去！”


  “我的事不勞姨娘操心！姨娘還是操心自己事去吧！”


  “不孝女！”秋姨娘氣得臉色鐵青，摔袖子走人：“姨娘倒要看你嫁什麽人！”


  綠闌看著秋姨娘離開，怯生生地進來，看著靠在床頭一臉蒼白的陳露，端起茶盞小聲問道：“小姐，要不要喝茶？”


  陳露搖了搖頭，怔了半響，問道：“沐陽哥哥回來沒有？”


  綠闌搖著頭道：“金公子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嗎？”陳露失望地低語，“怎麽還沒回來……”


  “金公子可能有事耽誤了。小姐還是先把病養好才是，萬一金公子回來看見小姐病了，可是會心疼死，奴婢也會被金公子罵死的。”


  陳露蒼白的臉露出絲笑容，嗔道：“就你會說話！”


  綠闌看見她笑了，膽子大了起來，上前幫陳露理了理衣裳，又說道：“過幾日就是觀音娘娘的廟會，等小姐病好了，可以去廟會散散心，聽說今年的廟會可熱鬧了。”


  陳露笑了起來：“你哪是陪我去散心呀，你是自己想出去玩吧。”


  綠闌笑嘻嘻地扶著她起身：“小姐真厲害，一眼就瞧出了奴婢的心思。奴婢就是嘴饞廟會上的綠豆糍粑，太好吃了，到時候小姐也嚐嚐。”


  陳露扶著綠闌的手慢慢地走動，大方地準許了自己丫頭的小心思，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吩咐道：“沐陽哥哥如果回來了，你一定要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