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下不去手
曦晨的聲音輕飄飄地傳到老者的耳中,敲擊在他的內心最深處,老者嘴唇哆哆嗦嗦,心中的話想要奪口而出,卻又硬生生地強行止住,他感到全身都繃得緊緊地,那種久違的疼痛又如潮水般的瞬間襲來,那是一種心碎的感覺,是生與死之間的艱難抉擇。
“畜生,你、你就別做夢了,我就是死不會說的……”
老者的聲音顫抖著,可是語氣已經決然不如開始那般堅定,似乎其中還帶有一絲懇求的意味,畢竟如今命垂一線的可是他的女兒,多年以來相依為命的親生女兒,若是當真死在自己的麵前,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受,可是心中那個執拗的念頭卻告訴老者不要屈服。
麵對老者的死硬態度,曦晨怒極反笑,他的雙眼充斥著血紅,手腕一抖,手中的無鋒重劍朝著柳絮的頭頂重重揮下。
“柳兒!”
老者不忍看下去,閉上眼睛垂下頭來,他悲痛地厲聲嘶吼著,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堅硬的地麵上,尖銳的石塊兒刺破了皮膚,鮮血混在著泥土粘在他的臉龐上。女兒慘死麵前,凶手雖然是麵前這個手持重劍的人不假,可是他又何嚐不是害死女兒的凶手,在心中的信仰和女兒的性命的抉擇中,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前者,而拋棄了後者。
“爹!”老者趴在地麵上,嗚嗚的哭泣了起來,可是他的耳邊卻傳來了女兒細微的呼喊聲。
“我這是在做夢嗎?”老者猛然抬起頭來,朝著前方望去,可是呈現在他麵前的,卻不是橫屍一條,女兒正完整無損地坐在那裏,雖然看似有些受驚,卻並沒有傷勢。而曦晨的無鋒重劍正深深地插在她一旁的地麵上,周圍的石子全部化為粉塵,但是並未波及到柳絮,僅僅削掉了她的一縷頭發,正在微風的吹拂下緩緩飄落。
“柳兒!”
老者愧疚地呼喊了一聲,柳絮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一把摟住父親的脖頸失聲痛哭了起來,一個柔弱的女子,卻是無端承受如此多的變故,饒是她精神再堅韌,此刻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曦晨望著再次相擁在一起,抱頭痛哭的父女倆,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他握著劍柄的右手緩緩垂下,手掌心已經擦破,金色的血液順著指尖跌落,他的手指傳來微微的疼痛,而心頭卻是感到有些窒息。
在無鋒重劍劈下之際,麵前這個女子的臉頰卻與腦海中的一個人影相重合,還有那淡淡卻充滿幽怨的一聲“我恨你”。
“月華,對不起。”曦晨輕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無鋒重劍收起,他再也沒有回頭看父女二人一眼,而是轉身朝著遠方的天際走去,以親情來要挾,實為不仁不義之舉,今生隻做一次足以,既然殺心已經有了裂痕,他已經難以再出手,曦晨這一生問心無愧,唯有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卻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老者懷抱著女兒,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著逐漸遠去的那個落寞身影,他緊咬著嘴唇,突然好像下定了決心一樣,仰頭高聲喊道:“若是我將挪移令交給你,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不用了,我不相信你。”
曦晨聞言,身子震了一震,可是卻並沒有回頭,他腳下的步伐也沒有停止,被欺騙一次已經夠了,他可沒有這麽好的耐性,若是在和這對父女糾纏下去,他恐怕真的要殺人了。
望著曦晨漸漸地遠去,老者淒慘地笑了一聲,垂首望向懷中的女兒,她臉上的濃妝已經被淚水洗掉,可是在老者的眼中,卻是一如既往的可愛美麗。
“柳兒,抱歉啦,都是爹沒用,這些年來你跟爹受苦了。”
老者話音剛落,突然身子一震,金色的光芒洶湧澎湃地散發,九條虛幻的尾巴從他的身後伸出,驚天動地的搖擺著,殺戮之都的正門前飛沙走石,視線瞬間變得模糊,而那些鉤掛著屍骨的枯樹,也是紛紛連根拔起,一直到百丈外才跌落了下來。
曦晨轉過身來,微微眯起眼睛,望向那片混沌之地,待金光和沙塵散去,隻剩下痛哭不已的柳絮,還有老者幹枯的屍身,此時的他已經停止了呼吸,確切來說應該是神魂俱滅,枯瘦的身體萎縮成一團,斜躺在女兒的懷裏,而一柄漆黑如墨的令牌,卻閃著妖異的黑光,懸浮在他的頭頂之上。
“竟然將挪移令與元神融為一體,真是個瘋狂的家夥。”
曦晨暗暗咋舌,心中對老者的憤怒也減弱了幾分,他信步走到老者麵前,將那懸在他頭頂的挪移令捉到手心,仔細打量了一番後,確定老者並未做什麽手腳後,將其丟進腰間的儲物袋內。
“你隨我走吧,我會負責將你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曦晨俯下身子將啜泣的柳絮扶起,他望著老者的遺體,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鬼老精,人老靈,我算是服了你了。”
曦晨隨手彈出一團火焰,將老者的屍身焚為灰燼,而他的身形則是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遠方的天際飛去,與其一同消失的,還有老者的女兒柳絮。
此刻已是正午時分,殺戮之都的城門外,悶熱的有些厲害,老者隕落的地方,兩個黑袍人正相對而立,靜靜地站著,其中較為高大的一位手上托著一隻蚊蠅般大小的蟲子,正忽閃著透明的翅膀,嗡嗡且有節奏地鳴叫著,好像在告知他信息一樣。
“卓師兄,那小子是不是離開殺戮之都了,我看這裏有激戰過的痕跡。”
“那小子的確到過這裏不假,可是卻並非有過戰鬥,隻是有問鼎期強者隕落於此,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宗主不久前寄來傳音符,讓我們速戰速決,我們還是快些行動吧!”
話音剛落,兩個黑袍人的身影便朝著遠方遁去,而他們前往的方向,正是曦晨先前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