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進退存亡 五
離開曹溪寺時,楊展讓白文選把那幾輛空了的牛車重新幫他裝上東西,他還得繼續裝作給吳三桂押運金銀。
白文選找不到什麽東西來裝,便給他裝了幾車普洱茶葉。
楊展欣喜道:“這一下,我可發大財了,這幾車好茶,換一個地方,就值大價錢。”
大家都以為他要往衡州方向走,誰知,走著走著,拐一個彎,他又往川東方向進發。
他徑直去了川東的邊界,替吳三桂守在那裏的,是譚宏。
譚宏以前也是明將,天下大亂後,曾潰退到川東忠州做軍閥,被楊展和曾英驅趕到川鄂邊界,後來成為夔東十三家之一,先是被南明收編,之後,又被吳三桂收編。
他是一個精明的大將,個頭不高,長著一張黑臉。
夔東十三家,如今隻有他一家碩果僅存,可想而知他的精明。
副將來報:“蜀主楊展來了,說是去衡州路過。”
譚宏立即迎了出來,心中甚是忐忑,之前他受吳三桂指使,到川東征兵納糧的事,楊展終於還是來找他算賬了。
不想,見著他,楊展滿麵春風,“譚將軍,久仰,久仰!”
譚宏拱拱手,“蜀主,幸會,幸會!”
迎到大廳,落座後,譚宏客氣道:“蜀主親至,不知有何吩咐?”
楊展爽朗一笑,“無事不登三寶殿,楊某此來,確實有一事相求。”
“何事?蜀主直說便是。”
“想請譚將軍幫我走一趟衡州!”
“哦?我聽說大周王宣的是蜀主覲見,我去怕不合適。”譚宏的反應甚是敏捷。
“唉,我本是要去的,走到半路,突感不適。年紀大了,再加上舟車勞頓,水土不服,我恐怕未到衡州,便一命嗚呼。將軍是大周王麵前的紅人,替我走這一趟,定是無礙。現今,大周王初登寶位,正是用人之際,將軍此去,封侯拜相是必然的了。”
譚宏心想,他媽的,你別來哄我,我在吳三桂心中算個毬,能活命就不錯了,還封侯拜相!
嘴裏卻說:“蜀主驅使,沒有不從的道理,無奈將命在身,不奉詔,不敢擅離職守,還請蜀主諒解。”
楊展尷尬地笑笑,“既如此,不敢強人所難,我便在將軍這裏盤桓幾日,待身子好些,再重新動身吧。”
譚宏隻得客氣道:“但住無妨,無妨。”
楊展一連住了數日,卻不動身。每日裏,隻和譚宏喝酒聊天,聊的大多是武藝競技之類。
吳三桂曾派人來,讓譚宏探聽楊展消息。譚宏回複,楊展已走到他的防區,請大周王放心。
有一天,楊展回客房後,副將對譚宏道:“楊展向來狡詐多謀,賴在這裏不走,難道是要報當日我們入川征兵納糧之仇?”
譚宏沉吟道:“報仇不像,耍賴是真。我看他不想去衡州,又怕吳三桂再讓我們入川施壓,所以在這裏看著。哼哼,我看他能在這裏賴多久。”
副將又道:“他不報仇,我們卻要早作打算。我們和川東相鄰,楊展想除掉我們的心是早就有的了。何不妨趁他無備,一包毒藥送他歸西。”
譚宏搖搖頭:“算了,他的武藝天下第一,謀略也是無人能及。他不可能在這裏住一輩子,遲早有一天,不管是回成都還是去衡州,他總要動身。我們沒必要惹禍,好吃好喝供著就是。”
副將氣哼哼,總不甘心。
一個兵卒推門進來,壓低嗓子報告道:“將軍,我看清楚了,他們那牛車裏,裝的全是普洱茶葉。”
譚宏大驚失色,“怪道他要讓我替他去衡州,怪道他遲遲不肯動身,原來他沒有金銀送去,是在我這裏來施緩兵之計了。”
副將道:“必須把這事馬上報告大周王,時間久了,我們都成了他的同謀。”
他的話剛剛說完,一柄劍飛來,正中他的胸口,刺了個透心涼。
譚宏抽出寶劍,上前迎敵。對方雖然赤手空拳,無奈掌風淩厲,不幾個回合,譚宏的劍已在別人手中。
這人正是楊展的隨從、蜀江盟總管李誌勇。
他象老鷹抓小雞一樣,把譚宏抓起來,又摜在地上,罵道:“我家蜀主好生待你,你卻想害他。老子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不過,我要讓蜀主來決定你的生死。”
剛才那個兵卒早跑出去叫人了,譚宏的部屬拿著兵器,打著火把把這間屋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譚宏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走出門,揮了揮手,道:“都散了吧,沒事,一場誤會。”
李誌勇抽出副將胸口上的劍,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血,然後跟在譚宏的後麵,去楊展住的客房。
卻見楊展在燈下邊喝茶,邊看書,悠然自得,仿佛沒有聽見外麵的吵鬧和喧囂。
譚宏單膝著地,雙手一拱:“蜀主在上,請受小將一拜。”
這一禮來得有些遲,譚宏之前仗著自己身後有吳三桂,所以與楊展見禮,是用的同袍之禮。這一次,才用下屬見上司的禮儀。
楊展吃驚道:“發生何事?譚將軍要行此大禮。”
李誌勇嘴角掛著一抹笑,默然站立。
譚宏請罪道:“譚某怠慢,還望蜀主恕罪。”
楊展用鼻子嗅了嗅,皺眉道:“哪裏來的血腥味?”
隨即瞥見李誌勇劍身上的血跡,怒道:“誌勇,你把誰殺了?人命關天,你怎能隨意奪人性命?”
李誌勇道:“我不殺他,他便要害你,你且問譚宏,他是否有害你之心?”
譚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是我副將該死,一再攛掇我要害蜀主,李總管殺他是應該的。”
楊展扶起他,繼續教訓李誌勇,“沒有誰該死,我們在這裏叨擾多日,譚將軍要起疑心,這是正常的。他的部下有想法,更是人之常情,你把他們請了來,解釋清楚,不就行了。”
李誌勇諾諾而退。
楊展請譚宏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來壓驚。譚宏誠惶誠恐喝了一口,心中稍定。
楊展道:“譚將軍,今日既有此誤會,我們不妨秉燭長談,將這其中的猜疑和誤會都解釋清楚,你看如何?”
譚宏心想,來了來了,楊展跑到這裏的真實目的馬上就要揭曉了。
他強顏歡笑道:“蜀主願與我交心,譚某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