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葛寶設局
楊展剛走幾天,蜀王府派人來接朱平樨,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遼東戰事不順,秦良玉的白杆兵三千死了兩千,大弟秦邦屏也戰死沙場。
馬蘭蘭哭著要北上救母,葛寶派費小金和帥遠洪護送她先回石砫,自己則帶著劉見寬扁舟而下,沿江訪仙求道去了。
本朝太祖朱元章儒釋道並重,三者融合治國,方有近三百年的太平盛世,也才有了道觀、寺廟前所未有的興旺景象,和尚道士相互研學是常有的事,你拉我一把,我進你一言,共同願望都是度人濟世。
葛寶逢人便講自己那個關於老虎的夢,和尚、道士均哈哈而笑,山中猛虎從來不斷,而虎患自南宋後,幾百年過去未曾發生,近年也不曾聽說有發生的苗頭。
若說人禍,後金尚在遼東作戰,不至於打到成都;雖偶有土匪作亂,都是不成氣候的小打小鬧,也不至於就亂了天下。
大家都建議葛寶去峨嵋中峰寺請教妙峰和尚。中峰寺原為道觀,晉朝時出了妖孽,觀內道士沒辦法,請寶掌峰明果大師幫助驅逐了妖孽。之後便禮請他當觀內主事,明果大師便將道觀改為寺院,幾百年來,出了慧通禪師、別峰禪師等不少大德高僧。
師徒倆手拄竹棍,在峨嵋山上爬了大半天,已是氣喘籲籲。眼見得還要攀爬幾座高峰才到中峰寺,劉見寬就有些打退堂鼓。
“師傅,你一個人上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葛寶知他水上功夫雖然厲害,爬山卻是不行。正待應允,樹叢中突然竄出一隻猿猴,呲著又尖又長又大的黃牙,篤定地站在劉見寬身旁。見寬頭皮發炸,發根豎起,作聲不得。
葛寶躬身施禮,伸出右手,往前一指:“請!請!請!”
猿猴看了看葛寶,昂然往前走去,陡峭的石梯,仿佛平地一般。一路上,猿猴走走停停,總是伴著師徒倆的步伐。
劉見寬看不出是敵是友,不放心師傅一個人趕路,隻得咬著牙跟上,一路狼狽十足。
到得中峰寺,猿猴徑自鑽入樹林,師徒倆被小和尚迎入大殿。
方丈妙峰和尚為弘揚峨眉山佛教嘔心瀝血,建大道場十餘處,曾被明神宗敕封為“真正佛子”。
聽了葛寶來意,閉目誦佛之後,愀然口念一決:“天下將亂,虎患將出,蜀難連年,虎平天清”。
葛寶大驚,原來如此,急急開言:“如果大師有解救蒼生的法術,貧道也願舍身入世,盡力驅虎。”
妙峰道:“你若求解救之術,還得去山腳伏虎寺。”
葛寶謝過妙峰,帶著見寬出得寺來,卻為走哪條道躊躇。原本已上中峰,若是走石梯,需先上再下,斷不能在天黑前趕到伏虎寺了。若要尋捷徑,又怕遇上豺狼虎豹。
正猶疑,那隻猿猴又從樹林鑽了出來,還是那麽篤定地望了望兩人,便開步向前走去。
有了前番的經曆,葛寶知它為靈猴,必是佛菩薩派來帶路的,毫不遲疑跟了上去。
伏虎寺方丈貫之和尚在寺外的布金林等著葛寶,猿猴又竄入密林。布金林是有名的佛教園林,這裏流水潺潺,有虎浴、虎溪、虎嘯三橋,溪水、石橋、亭閣都帶著佛法,身處其中,神清氣爽。從布金林看伏虎寺,殿宇重重,飛簷翹角。
“你知道伏虎寺的屋頂為什麽終年纖塵不染嗎?”
葛寶肅然,“當然緣於無邊佛法。”
貫之卻道:“其實是布局。你通五行,當知道布局的妙處。”
伏虎寺林木蔥籠,殿宇重疊,巧奪天工地構成一個個四合大院的特大天井,四周綠山秀水盤抱,四季氣流反複回旋,形成風卷殘雲之勢,就是動物鳥蟲也難以在屋頂立腳,更何況林木枝葉和塵埃。
古刹禪林隱於密林深處,禪房花木盡顯佛家意境。
貫之帶葛寶遍觀伏虎寺各處布局,走到無量殿前的溪邊,指著形製似塔的尊勝幢道:“此尊勝幢便是南宋發生虎患時修建,專為鎮虎,上麵的伏虎咒或可為你解夢。”
葛寶知貫之為高僧,拿出謙恭的姿態:“求方丈指點!”
當晚,貫之和尚將自己的伏虎之術盡數傳授給了葛寶,並商定,由葛寶去彭山江口伏虎寺布局,沿岷江前後呼應,貫之則在峨嵋聯合各寺廟道觀,朝夕誦念伏虎經,勢必擋住虎患,力保川西南太平。
次日,師徒倆便逆流而上,過重瞳觀也未停留,徑直到了彭山江口碼頭。
岷江經成都時,雙流並行,在彭山江口,又雙江匯合,合流處江麵寬闊,水波浩淼。吊腳樓沿江排開四五裏,連綿不絕。碼頭上船來船往,商賈販夫穿梭忙碌。這裏是出川水路必經之地,也是自古以來兵家必爭之地。
葛寶和劉見寬下船後直奔後山,後山有座小寺廟,也叫伏虎寺,規模卻比峨嵋伏虎寺小得多,是貫之和尚的徒弟寂玩帶著一個小沙彌在這裏駐錫。
葛寶將來龍去脈告訴寂玩,兩人便開始計議如何實行。尊勝幢等一應經幢和寺內法器,自然由寂玩籌辦。寺內寺外,包括江邊碼頭該設的局都是小工程。最大的兩項工程需較長的時間來完成,並花費巨大,必得向巨家富戶們化緣。
其一,鑄一口腹空深大的伏虎銅鍾,表裏均需刻上伏虎咒,並築一高樓懸掛,晨昏定時叩響,以鍾聲啟動伏虎咒。
其二,用鬆、柏、竹樹苗,以五行八卦為陣法,自彭山伏虎寺,到眉州重瞳觀,沿江植樹。植樹時,口念伏虎經,一個字一棵樹,共六萬玖仟柒佰柒拾柒個字,每片伏虎林就需栽六萬玖仟柒佰柒拾柒棵樹。
另外還有幾項,葛寶要獨自秘密進行。一切布置停當,葛寶仍憂心忡忡。盡管自己修為頗深,貫之和尚也是大德高僧,但世事若僅憑法力便能扭轉,天下事就太簡單了。
寂玩陪葛寶前江後山勘察地形,伏虎寺山門下的懸崖邊,赫然刻著一條長龍,龍爪披露,張牙舞爪,與山門口的石虎遙相對應。葛寶腦中靈光一閃,忙命劉見寬準備紙筆,寫了一張紙條,封在錦囊裏,交給寂玩,“五年後再打開!”
葛寶回到重瞳觀,將觀內道士召集起來,把自己到峨嵋和彭山的事情簡要敘過,肅然告誡:天下將亂,該是我們出一分力的時候,大家務必按照安排,勤加修煉,認真做好準備。
劉見寬諫道:“師傅,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恐怕不是我們和伏虎寺的幾個和尚道士就能應對的!”
“我明天就去成都,勢必將川內寺廟道觀都發動起來。”
“這個事情,我覺得還是要讓平樨師兄去稟告蜀王。”
葛寶的師弟定真道士笑道:“嗬嗬嗬,見寬師侄,這是我們和尚道士的神機妙算,說白了就是一種臆測,豈能拿到朝堂作軍情稟報?”
“反正我覺得,還是要在軍事上作點準備。你看現在,有點象樣的官兵都派去守邊,或者到遼東打仗去了,成都府、眉州府、嘉定府守城的,要麽是老弱殘兵,要麽是潑皮無賴。真有點事情發生,絕對不堪一擊。”
葛寶沉吟道:“見寬說得有道理,但我們不便幹涉軍事。這樣,定真明天到城裏張貼告示,本道觀招收100名學徒,收齊後趕緊訓練。見寬也回家和你父親說說,招一批看家護院的壯丁,你親自訓練。我今晚就寫信給你的師兄弟們,大家都分頭作點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