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曲瓶兒這些日子也每天早起,到西跨院這邊來,活動活動,與騎射拳腳空檔的秋喜、安哥兒說說話兒,當然,也能夠每天見到江寒,與他見個禮,問候幾句。


  雖然這個丫頭有些叫嬌氣,渾不似軍戶家出來的閨女,讓江寒多少有些不喜,但見她能夠每天早起過來走動,也跟著秋喜比劃兩下拳腳……身體弱大概是在舅舅家虧了根本,一直沒養過來,沒有自暴自棄也是好的。


  於是,江寒看了幾天之後,忍不住開了口指點,讓曲瓶兒跟著寧哥兒練基本功,先錘煉筋骨身體,練上一年半載,才能學習拳腳招式……否則,隻跟著比劃招式,軟綿綿的花拳繡腿沒有半點兒用處不說,還容易傷了身體。


  盡管讓她跟著個三歲的小奶娃子一起跑跑跳跳、壓腿拉筋、紮馬步這些基本功,很是有些丟人,但為了能夠得到江寒的看重,曲瓶兒還是每天早上忍著腰酸腿疼,往西院裏來。


  今兒來到西院,竟然意外地在西跨院看見了宋玥,而且不是來檢查作坊,是來騎馬的。


  曲瓶兒過來時,江寒也騎了馬,與宋玥並轡而行。之前說與阿娘一起騎馬的秋喜和安哥兒,則離開半圈左右的距離,遙遙地關注著阿娘和阿爹這邊。


  曲瓶兒笑嘻嘻地回頭看一眼,道:“恁說,阿娘怎地突然過來騎馬了?”


  安哥兒年紀小,心思也簡單,聞言就道:“阿娘不是說了,就是看著天氣好,早起來活動活動……阿娘原來就是忙,不得空兒,如今爹爹回來,家中事體有爹爹分擔許多,阿娘清閑些,自然也就有了空閑、興致。”


  秋喜瞅一眼憨憨的大弟,頗為無奈地抿抿嘴,不再與他討論,隻自己不時回頭看一眼——阿爹定是惹了阿娘生氣!

  宋玥到底過了輕狂的年少歲月,並未打馬快跑,而是驅著馬繞著場地緩緩小跑了兩圈,就罷了。


  曲瓶兒也從最初的意外中回過神來,這會兒見宋玥下馬,就笑著迎上去:“今兒第一回見嬸子騎馬,竟英姿勃發,不輸給叔父呢!”


  宋玥見她沒頭沒腦地撞上來,嚇了一跳,連忙帶韁繩,偏開一步,免得馬兒不小心撞到、踢到她。


  下馬後,宋玥提醒她:“馬兒終究是牲畜,你又和馬兒不熟悉,不要貿然上前,萬一馬兒使性子踢了你、碰了你,可就麻煩了。”


  曲瓶兒上前想著替宋玥牽馬,卻被宋玥帶馬躲開,正尷尬著呢,聽宋玥這一番話,心中暗道對方慣是裝得一手好人,表麵上卻恭敬受教,曲膝道:“是,是瓶兒冒失了。”


  宋玥見她這般,也沒繼續再說教,柔和了聲音道:“我聽說恁跟著寧哥兒練基本功鍛煉身體呢?鍛煉鍛煉挺好,其他的都是虛的,身體康健才是最最要緊的。”


  曲瓶兒今兒見宋玥過來,心裏就盤算著所為何來呢,並沒有跟著寧哥兒去紮馬步,隻借口腿抽筋,繞著場子慢慢走動。


  這會兒聽宋玥這般說,也隻能答應著:“是,嬸子叮囑的,瓶兒記下了。”


  宋玥點點頭,就要牽著馬去遛馬、飲馬。


  江寒在旁邊聽兩人說了這一會兒話,見宋玥牽馬走了,他落後兩步,又問了一句:“恁今兒為何沒跟著寧哥兒去練習?”


  曲瓶兒心頭一跳,連忙搬出自己之前的借口來:“可能是前幾日練的有些著急,傷了腿,今兒腿疼得厲害,韓師傅讓瓶兒歇一日,緩一緩再練。”


  江寒看她一眼,淡淡告誡道:“一天不練手腳慢,練武重在持之以恒。”


  曲瓶兒被點破了,心中一慌,連忙半垂了眼,作恭順狀答應著:“是,瓶兒知道了。”


  江寒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麽,牽著馬跟著宋玥去了。


  陪著媳婦兒遛了一回馬,又積極地幫著媳婦兒飲馬、喂馬,終於哄得媳婦兒不再橫眉立目以對了,兩夫妻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緩緩從西院回來。


  回到正院,兩人簡單洗梳,換了衣裳,江寒站在外堂上等媳婦兒,宋玥也不重裝扮,換了一身家常衣裳,撿了兩枝釵子攢了,就走出來。


  抬頭看見門前站著的高大身影,宋玥微感意外,腳步頓了一下,道:“走吧!”


  江寒回頭看過來,目光在她六七成新的丁香色小寬袖衫子、竹青色的曳地十六幅裙子上轉過,點點頭,負手出門,襯著小婦人走上來,這才並肩一起往外走。


  “剛得了消息,貴妃已經順利入了宮,住進了景仁宮。”江寒淡淡說著。


  宋玥微微蹙了蹙眉,把腦子裏的宮城圖翻出來,確定景仁宮的位置。


  本朝的規製,皇帝和皇後的寢宮都在中軸線上,前後緊鄰著,其他貴妃、妃、嬪,低階才人、貴人等,皆住在東西六宮之中。


  景仁宮位於東六宮,是東六宮離著皇帝寢宮最近的,出景和門就到了。自古就有東宮貴似西宮的傳統,也就是說,景仁宮的位置很貼合瀠卉的貴妃身份,是皇宮中僅次於皇後的住處了。


  這種安排,中規中矩,沒什麽驚喜,也沒什麽不足。


  半晌,宋玥才輕輕歎了口氣,卻沒說什麽。


  不管,人說起來貴妃娘娘何等尊貴,卻到底隻是那重重宮苑中的一個,與她爭奪寵愛權勢生存權利,說起來又何止後宮三千佳麗啊!那是一批又一批,無止盡的青春靚麗小姑娘掙啊!

  也幸虧的,瀠卉已經有了大哥兒,她隻要好好養育初曦,把兒子養大……那把椅子坐不坐的,真的沒什麽要緊。


  江寒察覺到身邊小婦人的低落,心思一轉也就明白了。他接著衣袖遮掩,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低聲寬慰道:“陶氏是個明白的,會護住她自己和初曦的。”


  到了這一步,除了這麽祈禱,還能怎樣呢?

  宋玥暗暗歎息著,還是承江寒這個人情,扭頭朝他笑了笑:“嗯,我知道……就是,忍不住替她們娘兒倆擔心罷了。”


  頓了一下,到底又問:“沒提何時采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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