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江寒接了閨女遞過來的卷餅,笑著誇獎了一句,又抬眼看向媳婦兒,遞過去一個感激滴零的目光。


  那麽高大魁梧一個男人,這會兒眼巴巴地看著你,目露感激的同時,又難免透出三分委屈來,那模樣兒,莫名讓宋玥想起現代被封為撕家三劍客之一的阿拉斯加犬,大大的個頭,軟萌無辜的眼神……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胡擼一把。或者幹脆把大腦袋抱在懷裏,揉一揉,摸一摸……


  哎喲,不能想了,再想就要歪到溝裏去了。


  其他人或吃飯或說話,誰也沒注意到這邊的情形,隻有江寒一直關注著小婦人的表情變幻,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突然就飛紅了鬢邊耳根。


  終究是十年的夫妻,即便性情大變之後,也有幾年時間,江寒對小婦人到底比旁人了解的多一些。


  這小婦人在人前慣會裝得一副好氣度,真正的處變不驚,但他卻了解,她每每急惶、或者害臊了,臉頰並不明顯,隻鬢邊和耳根處會飛過一抹紅暈來,很快又消失。


  隻是,這吃著飯,突然就飛紅了耳根,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趣事兒呢?

  他這邊盯著媳婦兒看得久了些,周老太太、江錦娘和曲瓶兒就都已經有所察覺。


  江錦娘左右看了在座的孩子們一眼,低咳了一聲,提醒弟弟注意場合。


  周老太太卻笑著看她一眼,目光中帶著不讚同:兒子媳婦兒雖說成婚十載,但之前分作兩地好幾年,如今好不容易團圓了,夫妻感情沒有淡了,恩愛甜蜜些,這個家才和睦、和樂呢。


  雖說錦娘已經寡居,但也不該這麽沒有眼色,去理會弟弟弟媳婦的眉眼官司去呀!這般不知趣,豈不是平白令人討厭、嫌棄?!


  在座諸人,曲瓶兒是最清楚明白那個,把江寒夫妻和周老太母女間的眉眼官司和小動作看了個清清楚楚,心中暗笑,這一家人看著表麵和氣,暗地裏不也各有心思?!


  隻是,這個念頭剛升起來沒多會兒,她就又看到了江寒不知說了什麽,秋喜嘟著嘴揪著阿爹的袍角撒嬌賣嗔,到底纏得江寒放軟了態度,又許了她不少好處,秋喜才帶著點兒小得意鬆了口,放過沒脾氣的大都督。


  曲瓶兒心中泛起一片酸澀來,飛快地垂了眼,將眼底的一抹悲傷掩下去。


  不管怎樣,人家一家子團圓,隻有自己,現代時父母離異,到了這裏幹脆來了個父母雙亡,兩輩子都是這種孤寂命,難道,真的是命不濟?!


  春盤菜色豐富,葷素搭配的又好,開胃的很,一家子老小不知不覺間,都吃得有些多了。


  仲春時節,晚風輕拂,倒是比晌午時更愜意、更舒服些。


  於是,宋玥就收拾了幾個小的,江寒則護在阿娘身側,老老小小一起出了屋門,一路往後園子裏去,散步消食。


  天光還沒完全暗下來,遊廊、小徑拐角處的燈籠卻已經點了起來,將暮色中的園子映照的一團團光亮,樹影婆娑、花香沁人,別有一番情趣。


  孩子們的快樂最簡單,進了園子就按捺不住了,嘰嘰咕咕湊在一處商議了,就一起往湖邊奔過去。


  冬天湖水冰封,滑冰、冰戲,是孩子們的快樂天堂;春天湖水清粼粼的,又有拂水的垂柳,映波的花叢,還有活潑潑的一群群魚兒、小蝦米,那種種快樂就比冬日翻了幾倍去,引得孩子們恨不能在湖水邊生根長住才好。


  這會兒,天色漸暗,沿湖岸邊卻立了燈,因著一家人都過來,也一一點了起來,搖曳的燈火映著水光,帶出一片夢幻的美好來。


  一看孩子們往湖邊跑,周老太太就緊張起來,揚聲提醒孩子們小心些,莫落了水去。


  江寒笑著道:“阿娘放心,我去看著他們。”


  說著,看一眼宋玥,大踏步跟在幾個孩子身後往湖邊去了。


  宋玥笑著完了江錦娘的胳膊,道:“這些皮猴子真是不讓人省心,若是辰哥兒在,就能管著他們咯!”


  話題說到兒子,江錦娘的抵觸也就淡了,不由自主地隨著宋玥往前走,沒有去聽雨軒,而是繞著湖岸一直走過去,來到偏西邊兒,讓人鋪設的沙灘旁,這邊立了幾個燈籠杆子,需要照亮時,點燃高高的燈籠,能將這片綿延上白米的沙灘照的亮堂堂的。


  這片沙灘,平日裏孩子們愛來玩,挖沙子、建城池、築工事……又可以在這裏玩藤球,摔摔打打也不怕傷了。


  每年盛夏季節,宋玥就經常在夜晚,帶著幾個孩子過來戲水,秋喜和安哥兒的遊泳技能已經練得很不錯,寧哥兒去年也來泡了許多回,宋玥已經教會了他踩水和換氣,隻因著小胳膊小腿兒太嫩,沒有多少力氣,還沒敢放開手讓他自己遊泳。


  沙灘平展地鋪在水邊,向上有青石堆砌的台階,上來之後,是一叢茂密的木槿花藩籬,在藩籬之內,還有一片不太大的平台,有精舍兩間,又有木底茅棚一座,棚下有厚實拙樸的原木案桌,長長的靠背椅子。


  孩子們玩沙子,或者宋玥帶孩子們過來遊水,累了就可以在這棚子裏休息,吃點心喝茶,若是願意,在長椅上躺一會兒,睡一覺也是極愜意的事情。


  這都是當初宋玥建這精舍、茅棚時的設想,建了幾年,她還真沒有過來這裏小睡過,不是放不開,是這世俗凡人,天天忙著家務、經濟,著實沒這個閑散功夫。


  孩子們又跑到沙灘上玩耍,燈光昏暗,也沒辦法壘城堡築工事,於是,就立了球門,然後在沙灘上玩起來,江寒很配合地蹲在台階上,給孩子們做判官。


  宋玥拉著江錦娘在棚子下坐了,看著戲耍的孩子們,自然而然地話題就從林軒辰轉到了今年的恩科上。


  江錦娘隻當宋玥也是來勸慰她的,就笑道:“是我前些日子牛心左性的,勞恁們都跟著擔心了。”


  聽她這麽說,宋玥就知道,她至少知道恩科這事兒執著不得。有些事情是有遺憾的,但趕上了,除了坦然接受,就是為以後的機會做好準備。而不是怨天尤人,甚至自暴自棄,錯失了之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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