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宋玥迷迷糊糊坐起身,一邊去看炕邊的搖車,一邊低聲問:“什麽時辰了?”
“申末了。”一道低沉的男聲,伴著暖暖的燈光一起來到了近前。
宋玥抬眼看過去,就看見高大的男人穿著家常衣裳,手裏舉著燭台,眉眼在燭光中洋溢著溫暖和笑意。
她不自禁地回了個笑,問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一會兒了。”江寒俯身,低頭看著搖車裏的小二哥,問道,“阿娘說還沒給他起名字?”
宋玥嗯了一聲,又反問道:“不是應該你來取嗎?”
周老太太說過,秋喜和安哥的名字都是江寒起的。
江寒抬手摸了摸鼻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方才道:“那俺好好想想。”
因為她當初嫁給他並不情願,看他厭棄,就也不喜歡孩子們。生下來之後,若非喂奶,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的,自然不肯費心思給孩子們起名字。
宋玥倒是又想起一件事,道:“安哥兒好像隻是有小名,還沒起大名吧?恁一起想想,索性都起了。過完年,安哥五歲,也該啟蒙了。”
江寒聽她雖然這般說,但對孩子們的關心卻是發自內心的,臉上的笑容禁不住又深了些。
靠這麽近看著,又是燭光之下,剛剛睡醒的臉頰還帶著微微的紅暈,眼神也帶著剛睡醒的朦朧感……怎麽看都有一種慵懶的嫵媚,仿佛發散著無形的絲線,穿過他的眼睛,直延伸到他的心裏去,搔得他心癢癢。
他仿佛被燈火吸引的飛蛾,不由自主地往前湊過去,鼻端已經能夠聞到她身上的淡淡暖香,甚至,隱約能感受到她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氣……這種種,又加重了他的心癢和眩暈感,讓他恨不能化身為狼,撲上去將她拆吃入腹。
就在他一親芳澤之際,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拍在他的臉上,啪地一聲脆響,然後,還推著他生生地直起身去。
“你站好了,小心手裏的蠟燭燙著孩子!”
心中懊惱和不甘不願,在這一句提醒之下,總歸清醒了許多。帶著點兒嫌棄地看一眼搖車中的小東西,江寒悻悻地轉身,點燃床頭的蠟燭,然後才折回去,把手中的燭台重新放到桌子上。
“大姑和辰哥兒留下,恁也大老遠回家,阿奶必定想著一家人團團圓圓吃個飯的,恁且出去,叫丫頭們進來伺候我梳頭,咱們得趕緊一點了,別讓老人等咱們。”
江寒再有想法,再不甘願,也沒辦法反對妻子的這番話,雖然沒反對,卻就是站在那磨磨蹭蹭不肯往外走。
宋玥抹了把小東西的尿布,確定沒尿,直起身,才察覺到男人好像不太對。
轉眼看到眼巴巴看著自己,想等著獎賞的大狗狗的某人,她差點兒失笑,心裏也莫名軟了軟。難怪說男人不論多大年齡,也都有孩子的一麵呢,瞧瞧眼前這模樣,不能比安哥兒更幼稚了。
她走上前,伸手攬住他的腰身,踮著腳在他的嘴角親了一口,笑道:“行了吧,快去吧,真不早了。”
說著話,想撤身,卻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箍住。
男人溫熱的呼吸靠近,落在她的唇上。
宋玥調皮地張嘴,咬了對方一下,在對方吸氣喊疼的時候,往後一跳,從對方懷裏掙脫出去。
“行了行了,快去吧。”
江寒惡狠狠地看了得意的小婦人一眼,心中暗道,且讓她得意這一會兒。
宋玥簡單地梳洗了,正好小二哥醒了,她又喂了一回奶,這才與江寒一起,匆匆趕往榮煕堂。
進門,老太太、江錦娘和林軒辰、秋喜安哥兒幾個,都已經到了,坐了滿滿登登一屋子人,老老小小地說笑著,滿室歡喜。
見江寒和宋玥想跟著進來,幾個孩子紛紛起身見禮,巧巧和安哥是直接撲上來往宋玥懷裏鑽。
熱鬧一回,周老太太才看著江寒笑道:“恁大老遠趕路回來,也沒顧上歇息就又出去忙,累狠了就不用急著過來……”
江寒下意識瞥小婦人一眼,笑著道:“兒子難得回家,願意陪著阿娘一起用飯。再說,還有大姐和辰哥兒,難得這麽齊全,正好吃個團圓飯。”
周老太太就一臉的欣喜幸福,看江寒那就是咋看咋順眼,咋看咋欣慰了。
宋玥在旁邊看得都覺得有些牙酸了,坐不住了,索性起身往外走:“我去廚房看一看。”
秋喜也立刻跳起來跟上:“阿娘,我跟你去。”
母女倆說著話出來,宋玥就問她想吃什麽,又問她下午做什麽了,秋喜一一回答了。
然後挽著宋玥的胳膊道:“清芳姐姐約著我明兒去興隆寺逛廟會。”
宋玥一想,臘月十五了,興隆寺的廟會,是堪比正月裏大興國寺萬姓交易的存在。
大興隆寺在西門裏,銀雀大街北邊,離著安定門內大集不太遠,似乎也就沾染了那邊散漫的氣質,和接地氣的特點,不像大興國寺這邊,好些世家大族去搞義賣布施,那邊就是徹頭徹尾的平民化廟會,賣得最多的就是各色玩意兒和小食,還有各種各樣的雜耍百戲,熱鬧是真的熱鬧,卻也以雜亂、魚龍混雜著稱。
宋玥下意識地就想拒絕,話都到了嘴邊了,又被她咽了回去,換成:“我覺得這事兒,恁可以去給恁爹說一聲。”
江寒回來,必定帶著護衛的。能派幾個護衛跟著去,小姑娘們愛逛就逛去,見識見識底層老百姓的市井百態也不錯。
秋喜得了指點,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可以嗎?”
宋玥笑眯了眼睛:“當然可以,那是恁阿爹,最疼恁姐弟了。”
秋喜仿佛得了保證,立刻信心百倍地笑起來,點點頭,轉身就往屋裏跑。
宋玥眼看著小東西撇下她就跑了,笑罵一聲小沒良心的,然後,走進小廚房。
涼菜都裝進了食盒,熱菜也已經盛了幾盤,看樣子已經準備擺飯了。
宋玥瞅一圈,目光在小灶的湯罐上一掃而過,轉回來,落在牆根下的一溜泡菜壇子上。
微酸爽脆,最好帶一點辣味兒的泡菜啊,一想起來就禁不住流口水了,真想吃啊。
隻是,不等宋玥開口,青杏就上前來提醒了:“太太,恁不能吃生冷……”
宋玥呱嗒一下撂了臉子,冷漠道:“我知道。”
她知道不能吃啊,不能吃,看看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