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過滿月,主要是女眷登門道賀,特別是江家這種情況,江寒常年駐守邊關,隻有家眷留在平京城,男客們更是鮮少登門了。


  宋玥迎出去,秋喜和曲瓶兒已經在二門裏接了穀二太太和顧太太,一路往裏走過來。


  雙方迎麵遇上,穀二太太毫不掩飾地亮了眼睛,打量著宋玥笑道:“恁這個月子一看就坐得極好,瞧著小臉兒氣色足的。”


  顧太太也含笑道:“容色照人。”


  宋玥笑得撐不住,迎上去曲膝見禮,道:“二位太太登門,有失遠迎,還請多多包涵。”


  見她這般乖巧,穀二太太抿嘴兒一笑,看一眼顧太太,道:“那咱們就且饒她這一回?!”


  顧太太一派溫文,卻也隨著穀二太太的話風兒,含笑點了點頭。


  眾人皆笑。


  宋玥陪著兩位往裏走,一路往後園子裏去。秋喜和曲瓶兒則又折回二門裏迎接客人。


  至於,穀清芳穀清瀾和穀五郎、七郎幾個,來江家比他們自己家還熟,也不用人引著,早就跑到園子裏去玩了。


  前天下了一場小雪,園子裏覆蓋了薄薄的一層,因為天氣冷,雪都沒怎麽化,宋玥又特特地囑咐了,隻掃出小徑即可,其他地方的雪不要破壞、更不必打掃,故而,踏進園子,入眼的還是一片雪景。


  湖麵上的滑道再次立了起來,除了這個,今年趕著有雪,宋玥就讓人又添了幾個雪地小遊戲。


  聽雨軒早早就準備起來,生了火,烘得屋子裏暖和和的,一進門,身上的鬥篷就穿不住了,紛紛解了鬥篷,交給丫頭們,掛到門旁邊的衣架子上去。


  爐子上的水已經燒熱,宋玥親手取了茶餅,放進壺裏煮著,又取了加杏仁熬好的羊奶、炒粟米、奶皮子等物,放進一隻銅壺中,然後,把煮好的茶湯快速衝進去,用長銀匙輕輕攪拌一會兒,奶茶就製做好了。


  宋玥一邊弄著這個,另一邊又備了白梅花、佛手、鬆子兒、龍井、瓜片等,她指點著笑道:“這是清茶,花果茶,還有奶茶,兩位想喝自己選。”


  她剛出月子,而且還在哺乳期,閃嬤嬤和陳禦醫都叮囑她,忌食生冷之物,最好不要喝濃茶。


  於是,說笑著,她替自己衝了一杯淡奶茶,熱熱的捧在手中,不等喝,就覺得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


  穀二太太和顧太太對視一眼,笑著道:“俺就說她花樣兒多,瞧瞧,喝個茶都被她想出這麽多蹊蹺來。這佛手和梅花都極好,我就喝一杯花果茶。”


  顧太太卻笑:“我看著奶茶不錯,給我一杯。這羊奶加了什麽,幾乎沒了膻味兒。”


  宋玥笑著動手給她衝奶茶,一邊道:“熬煮的時候加了杏仁,去膻味兒,還能去羊奶的燥性。”


  說著,又補充了一句:“我們家是宣城來的,奶茶喝得比較多。”


  顧太太含笑點頭,接了宋玥遞上的奶茶,捧著聞了聞,驚喜地連連點頭:“這味兒好,醇香四溢,卻沒有讓人不適的味道。”


  青杏也上前來,取了幾絲佛手,幾粒白梅花,衝入剛剛落了沸的開水,放蓋子稍悶三五息,又取幾片龍井放進杯中,再次放蓋子略燜,然後,放入研碎的鬆子仁兒,這杯花果茶終於完成。


  青杏雙手輕輕將茶盞推到穀兒太太麵前,她低著頭看了看,方才端起來,送到鼻子跟前輕嗅,入鼻子的是梅花的清幽冷香,佛手的柑橘清香,還有雖然淡卻完全不會被忽略的茶香和鬆子香……幾種香氣各異,混在一處卻並不衝突,反而相輔相成,相得益彰,令人神清氣爽、口舌生津,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愉悅起來。


  “這個茶方子配的好,難為恁怎麽想出來的。”穀二太太輕抿了一口,品了一會兒,方才感歎道。


  宋玥已經喝了小半杯奶茶,聞言笑道:“這是偶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取梅、竹、柑三味,氣清質雅,故而還有個名兒,叫‘三清茶’。當初做這種茶的是個北地人,卻因故身在南方,終年不得見雪,想念家鄉的下雪天,就想出這麽個方子來配成茶,品著梅香,可以更好地懷想踏雪尋梅的雅趣吧!”


  穀二太太擅長當家理事,讀書卻不多,聽了這一番話之後,笑著道:“這都是那些酸秀才琢磨出來的……”


  話說到這裏,突然止住,轉眼看著顧太太笑道:“恁家的顧先生是飽學大儒,可不在酸秀才之列哈,恁別想多了。”


  顧太太捧著奶茶小口喝著,笑嗬嗬道:“說就說唄,我也覺得他們酸。喝個茶、吃個飯都要聯想一下琴啊鶴啊,不夠耽誤事兒的。”


  這話一出,別說穀二太太,連宋玥都禁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來。


  穀二太太直接笑倒在暖榻之上,一邊舉著手中的茶盞子,一邊笑得止不住,青杏連忙上前一步,接了她手中的茶盞,這才免得她燙了手。


  好一會兒,穀二太太才堪堪止住笑,一邊揉著肚子,一邊指著顧太太笑罵:“俺隻當月娘是個促狹的,誰成想,恁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個。”


  顧太太仍舊一派溫文,淡淡笑著點頭:“嗯。”


  這麽淡淡的一聲答應,卻莫名又戳中了穀二太太和眾人的笑點,聽雨軒裏又是一片笑聲。


  笑聲未歇,外頭的小丫頭通報:大姑太太到了。


  宋玥擦著眼角起身,和穀二太太和顧太太打聲招呼,披了鬥篷出去。


  林軒辰騎馬護著江錦娘的馬車停在二門外,林軒辰下馬,親自牽了馬車進入二門,這才扶著江錦娘下車。


  這大半年辰光,江錦娘沒往將軍府上來,隻林軒辰與外家走動頻繁,但凡將軍府這邊有什麽接待應酬的事兒,就打發人去請他過來,走得頻繁親近了,都不用人再去叫,有事兒他就自己個兒早早過來了。


  隔了大半年,再次踏進這座將軍府,江錦娘莫名覺得又熟悉又陌生,竟生生有了一抹近鄉情怯,站在馬車下,一時邁不開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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