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在貧寒之家，娘家人趕著女兒坐月子之前送些物事、吃食過來，也是保證女兒坐月子不至於挨餓、有吃有喝的用意在裏邊。
之前，宋玥與唐娘子玩笑著認了姐妹，唐娘子作為姐姐來送減痛盆，充當娘家人呢。
見到姐妹，宋玥自然歡喜，迎了人進屋，唐娘子細細地看了宋玥的臉色，又看她的肚子，眼中的憂色略緩了緩，倒是露出一抹笑來：“看著倒是極好的。”
宋玥攤手：“能吃能喝，又什麽事都不用我操心費力氣的，哪能不好。”
說完，頓了一下，又握了唐娘子的手道：“我好著呢，不用太擔心。”
說完這個，自然說起穩婆的事情。
唐娘子一臉赧然，道：“陳婆子就是太板正，不知變通的……”
宋玥笑著寬慰她，道：“恁不用多想，她到時候能來就行，人多了，也不過是想著能心安一些罷了，平常人家還不都是一個婆子收生？”
兩個人說了一會子話，宋玥正要說留唐娘子用飯，前頭進來通報，穀二太太、黃太太和沈家的楊太太一起來了。
唐娘子聞言，立刻起身告辭。
宋玥與她結識於微末，關係不錯，卻與穀二太太這些人沒有往來，生生將她留在這裏，也不自在。所以，宋玥也沒勉強，而是打發個小丫頭往前頭去找羨娘，讓她們母女家去說話去。
別看同在城中，女兒出嫁後，回娘家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唐娘子過來一趟，總要去女兒家坐一坐說說話。
這邊，唐娘子與羨娘在正院門口會合了，直接穿過後角門回了羨娘和韓戚風的小院。
宋玥略一收拾，剛剛走到屋門口，穀二太太幾個人已經進來了，一個個滿麵春風不說，她們每個人身後至少跟著五六個婆子，每人手裏都捧著一隻‘減痛盆’。
宋玥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這減痛盆不過就是風俗罷了，送一個兩個，應應景也就夠了，這幾隻十幾隻的送，難道減痛的效果就更好了？
宋玥愣怔半晌，最後也隻能讓人接下。
不管有沒有用，人家來這一趟，總是一份心意。
看著宋玥臉上凝固的笑容，穀二太太笑得格外燦爛，一邊笑一邊說：“恁沒看見，真是耽誤了好一場熱鬧，咱們這減痛盆在街口遇上，一溜兒排開去一長串兒，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圍觀……”
宋玥哼了一聲，捂臉：“再沒臉見人了。”
引得眾人一起哄笑起來。
說笑一回，三個人也沒多留，趕在午時前告辭離開了。
把人都送走，宋玥脫了鞋上榻歪著歇息，剛有點兒迷糊，門外又有小丫頭進來稟報，說安王府也送了十個減痛盆來……又說，不用夫人勞動，王府的管家送了盆過來，已經走了。
宋玥這回都不捂臉了，幹脆一轉身，扯過毯子連頭帶臉蒙住。
她就是生個孩子罷了，鬧這麽大動靜，都能成平京百姓半年一年的笑話兒了。
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不管害怕、還是期待，該來的總歸要來。
冬月十四冬至節，各府的節禮早早送出去了，正節這天，一家人齊聚一處，祭祀宗祠，包餃子過冬至。
前一天飄了一場小雪，冬至這天格外冷。
在榮煕堂吃完餃子，宋玥沒再去園子，就由鄧姥姥陪著，在正院裏轉了幾圈兒。
完成運動量，她慢悠悠往屋裏走，一邊和鄧姥姥說話：“這一天天的，越來越沉了，都快墜到腿上去了……”
她自己也沒覺得怎樣，鄧姥姥卻敏銳地抓住了重點，立刻問：“恁覺得肚子墜的厲害嗎？”
宋玥愣了一下，又撫著肚子感受了片刻，方才點頭：“是，墜墜的，好像比平常厲害……”
鄧姥姥沒說話，回頭低聲吩咐一個小丫頭，讓她去請閃嬤嬤過來。
進屋，閃嬤嬤也到了，與鄧姥姥一起淨了手，給宋玥檢查。
一搭手，閃嬤嬤就差點兒叫出來，卻到底是經過事兒的，耐著性子讓開地方，讓鄧姥姥上前。
鄧姥姥就不如她這麽耐得住性子了，立刻就叫起來：“哎呀，這是要生了，趕緊，準備起來。”
一邊，她又湊到宋玥麵前，笑著道：“倒是個急性子，比俺估量的還提前了兩天呢。”
說著話，進了屋，東暖閣備下的四不靠竹床上，已經把之前的褥子撤了，鋪了煮過曬幹的稻草，墊了預備好的潔淨棉褥子，又有人去吩咐廚房，燒熱水備用……
宋玥卻努力讓自己沉著、鎮定，熱水到了，她先進耳房裏衝了個澡，洗幹淨，換了一條寬大的薄綿袍子，卻沒急著往炕上去，仍舊在屋子裏慢慢走動著。
瀠卉到的最快，宋玥從耳房裏一出來就看見她了。
她上去扶著宋玥，低聲道：“金花去了廚房，看著燒熱水、備吃食呢。”
宋玥察覺到她的手指微微顫抖，還能笑著寬慰：“你別怕，還沒疼呢。”
安撫好幾個孩子，周老太太才扶著青禾的手匆匆趕過來。
宋玥見她走得氣喘，忙道：“阿奶別急，我沒事兒。兩位嬤嬤都說很順……”
周老太太點著頭，一邊詢問要用的物事都備下了嗎，去請徐郎中和陳禦醫了嗎？
瀠卉一一答應著，又有林氏從外頭進來，回稟說，請徐郎中和陳禦醫的人快馬去了，還有那位陳婆子……說是張勇、青平和宋廣友幾個去的，沒用那些不靠譜的小子。
提起那一位，周氏的臉色沉了沉，卻沒有說什麽。
宋玥這會兒還不覺得疼，隻是小腹一陣一陣發緊，墜的厲害。
她堅持著緩緩走動著，走一會兒，歇一會兒。
沒多久，韓戚風和羨娘匆匆趕了過來。
在正院裏問了兩句，韓戚風就往前院去，準備接應郎中。羨娘則快步走進正房來。
沒多會兒，各種需用的物事都備好了，到了位，閃嬤嬤和鄧姥姥換了早就備好的罩衣，連頭發也用青色的細棉布帽子裹了，站在暖閣門口詢問。
宋玥慢慢走動著，搖頭：“還沒疼……”
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腿間一熱，一股熱流順著腿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