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院試連考三天，每天一場，每晚都能回家休息。
周老太太提前兩天就籌備了烤肉，臨下場的當天夜裏，又早早起床，親自下廚房帶人做了酥餅，並打發了江冬生和韓戚風往林府去。
宋玥給人準備的是大塊的油布。
五月底，天氣已經很熱，不怕受風寒，卻怕下雨。萬一下雨，考棚前麵可能潲雨水，頂上也可能漏雨，有大塊的油布扯起來，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漏雨、潲雨，不至於因為下雨耽擱了考試，或者淋濕了生病。
江冬生和韓戚風趕到林家，林軒辰剛起，正在洗漱。兩人候著人洗漱完，檢查了一遍考籃，然後送人去府學貢院入場。
看著林軒辰檢查過，進了貢院，韓戚風趕回將軍府回話，吃過早飯再趕往莊子。
莊子上，第二茬辣椒苗定植後，苗子剛剛緩過來，需要每天澆水。第一茬辣椒需要第二遍采摘，分揀、包裝、運輸……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這還是林軒辰下場，韓戚風才偷空回了一趟城，平日都是在幾個莊子打轉，走到哪裏就歇在哪裏的。
第一天第二天天氣晴好，第三天入場時，頭頂的星星還挺亮的，沒想到臨近晌午就積起了烏雲，滾滾而來、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剛擺上午飯，一個炸雷在頭頂響了，驚得周老太太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宋玥看她臉色難看，連忙上前，重新拿了筷子遞到周氏手中，柔聲勸慰道：“阿奶且放寬心，冬叔提前打點過的，必定不會分到殘破漏雨的考棚裏。再說，辰哥兒帶了老大一塊油布，連屋頂帶門簾都夠了，刮風潲雨也不怕的。”
聽她這麽一番說，周氏神色略緩，歎口氣道：“但願無事……”
“必定無事的。”宋玥盛了一碗湯遞給周氏，一邊笑道，“這種雨，來得急，退的也急，頂多一個時辰就停了，都不帶耽誤辰哥兒散場的。”
周老太太臉上終於露出一抹微笑來，連連點頭道：“嗯，嗯，必定無事，必定無事的。”
還真讓宋玥說中了，這場雨來勢洶洶，卻隻下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停歇了。
一家人剛剛吃完午飯，見雨停了，宋玥索性笑著建議：“若是老太太不放心，咱們索性坐車去貢院門口接人去，恁親眼看著人囫圇個兒地出了場，也能放心不是。”
這話正中周老太太下懷，略一遲疑，就爽快地應承下來。
宋玥想陪著一同過去，卻被周老太太製止，讓宋玥帶著巧巧在家休息，她帶著安哥兒去接辰哥兒出場。
瀠卉見宋玥不放心，連忙道：“大嫂且安心在家，俺陪阿娘去接辰哥兒。”
宋玥見此，也不堅持，命人喚來青平，囑咐他用心伺候護衛著，往貢院門口去。
江冬生這三天啥也沒幹，就專心等在貢院門口的茶樓裏。青平伺候著老太太和二姑娘小少爺過來，先尋過來打招呼，江冬生一聽老太太帶著小少爺來了，連忙快步下樓，一邊吩咐茶博士換了新茶、新點心上來，一邊出門接了人。
這家茶樓斜對著貢院門口，坐在二樓上，能夠清楚地看到從貢院裏出來的每一個人。
張羅著老太太坐下，江冬生一麵道：“老太太且安心坐一會兒，離著貢院開門放人還得大半個時辰，到時候，小的們過去接著表少爺，直接帶到這邊來就好。”
略略一頓，江冬生又補充道：“已經打發小子去接徐郎中了，等表少爺一出場，先著徐郎中給看過，無事就能回家好好歇著了。”
等人都落了座，江冬生狀似無意地瞥了瀠卉兩眼，卻沒有多說什麽。
幾個人隔著窗戶看著貢院門口等候的家人仆從，有些淋的濕噠噠的，卻隻能佝僂著身子蜷在避風處強撐著。
外頭這些人能躲能避的，尚且難免被雨淋濕了，可想而知，考棚裏不能躲避的考生，若無雨布遮擋，別說繼續考試，怕是卷子都給淋濕了。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貢院門口的人動起來。
江冬生安慰住老太太，自己跑下樓，往貢院門口去。一下茶樓，正好迎上趕過來的徐郎中，江冬生與人見過禮，提點一句，說老太太親自過來了，在樓上呢，又返身把徐郎中送到樓上茶室之中。
老太太與徐郎中閑話著，徐郎中就道：“童子試都好過，見天能回來，人都不算太遭罪。最難的是舉人試，一場三天、連考三場，要是趕上陰雨天、臭號，那才是……嘿嘿，不過，這也是那些家境實在清貧的，表少爺有咱們府上護持著，必定一切順遂，無波無瀾的。”
徐郎中順嘴說著，眼見著老太太臉色都要變了，驚覺自己失言，連忙又往回描補。
老太太被他勸得臉色又緩了些，卻還是憂心道：“科舉不易，別說十年寒窗之苦，就是這一路考上去，也得遭多少罪呢！”
徐郎中不敢多說，隻能陪著笑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也是人之常情。”
周老太太跟著歎氣：“也是，天底下沒有憑空落大餅子的好事兒。”
說著話，聽得樓下人聲鼎沸，喧囂聲起，趴在窗戶上看熱鬧的安哥兒大聲叫：“開門了，開門了。”
周老太太連忙起身，來到窗前往外探看，果然就見等候在外頭的人都湧到了貢院門口的台階下，台階上，兵丁把在門側，一個個考生拎著考籃從門裏蹣跚走出。
確實有個別的淋了雨，頭巾、衣裳濕嗒嗒的一副狼狽模樣，大多數人看起來略有倦怠，其他卻尚好。
人太多，隔得又有點兒遠，周老太太緊盯著貢院門口也沒看見林軒辰出來。還是瀠卉眼睛尖，看見林軒辰一出門，就被迎上去的江冬生和小廝扶了，穿過人群往這邊過來。
連忙回頭給老太太稟報知道。
周老太太有點兒坐不住，一直走到門口，被瀠卉和徐郎中勸說著，才沒下樓。
片刻，林軒辰進來，看見外祖母親自來接，登時紅了眼，撲過來就要跪下，被江冬生和小廝兩邊攙住，按在椅子上，徐郎中立刻上前，替人診脈，片刻，說隻是疲累些，好好休息兩日就好了，並無風寒或者其他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