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哦。”宋玥應了一聲，自覺沒什麽太多想法，但是她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卻讓江寒看在眼裏。
他從榻幾上探過手去，握住她的手，下意識地放柔了聲音，道：“原本許諾恁調回來的，卻沒辦法兌現，對不住恁。”
宋玥其實對江寒說的那句話沒怎麽在意，對方那麽一說，她也就隨意聽聽罷了，沒真的指望他能調回平京來。也或者，是因為知道原書中情節，江寒後來調防延平關的……但如今看來，不但許多情節提前了，而且，江寒調任這麽重要的情節也發生了改變。他大概短時間不會調防延平關了。
盡管她沒怎麽在意江寒那句話，卻對他的態度很滿意，這個男人是個說話算話的性子，會因為自己許諾無法兌現而愧疚。
她朝他笑笑，道：“官身不由己，我知道的。”
江寒心下一鬆，卻因為眼前女子的理解、體貼，對妻子和家人的愧疚卻更深了兩分。
吃過午飯，宋玥很快又困倦起來，詢問江寒，得知他要出門辦事，於是張羅著給江寒取出門的衣裳……
江寒上前一步，握了握她的手，低聲道：“這些雜事交給丫頭們就好，恁去歇會兒吧。”
他都看見她連著打了幾個哈欠，困意滿臉了，還強撐著為他張羅……他沒辦法在她懷著身子時相陪，回來這麽短短幾日，哪能再讓她為了他倍加辛苦、操勞？
不管怎樣，都是他虧欠她良多，需要他加倍地對她好，也不過補償一二吧。
宋玥卻是困得眼發昏，聽他這麽說，也不堅持，隻吩咐青桃：“取那一套蟹殼青的直綴，配黑色鹿皮錦紋腰帶吧。”
青桃低聲應著，往倒座間裏，給江寒取衣裳了。
自從聯絡上江寒，一年到頭四季衣裳，包括頭巾襪子腰帶鞋靴諸般，都是家裏置辦了，托付闐家的商隊捎到開平衛去的。因著江寒離開時，宋玥隱約猜到他並未回衛所，所以，春季的新衣就沒往衛所捎帶，此時江寒回家，倒是正好方便了穿戴。
也不知是不是上午的覺被半路攪了，宋玥這一覺睡得特別香甜，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她坐起身，青桃、青玉聞聲進來伺候，青桃捧了下午燉的一盅子紅棗湯上來，宋玥接過來喝了，一邊問：“老太太回來了嗎？”
青桃笑道：“回了，未時中就回府了，路上大了盹兒，也沒再歇著，正張羅著做將軍最愛吃的羊肉蒸餃呢。”
宋玥聽得微微挑眉，有點兒失笑，搖頭道：“還比得過口外的羊肉？”
平京城因為臨近關外，牛羊肉算是比較多的，特別是羊肉，各大酒樓酒肆裏都有得賣，就是挑擔的推車的小食攤販，也有不少特色羊肉，諸如羊肉餅、羊肉餃子、羊肉餶飿兒、羊肉湯、羊肉麵……等等諸般，花樣繁多，口味不同。
但真要較真比起來，開平還是沒辦法與在口外的開平衛比，開平衛又比不過宣城，畢竟，宣城深入牧區，不但羊肉資源豐富，連牛肉都是常年都有的。不像平京城，因著保護耕牛，有嚴苛的律法禁止宰殺耕牛，偶爾市麵上見一回牛肉，大都是意外受傷或者老年牛，經過衙門報備宰殺的。
青桃被宋玥一句大實話給逗樂了，撲哧一聲笑出聲。
青玉卻很讚成宋玥這話，咧著嘴連連點頭：“這話老太太也說呢，說宣城的羊肉最好，牛肉也多，倒是豬肉更少些。”
說著話，青玉又微微歪了頭，好奇地詢問宋玥：“宣城是什麽樣兒的？滿街胡人嗎？那些胡人說的話是不是咱們都聽不懂？”
宋玥自己並沒見識過宣城風情，不過是搜尋著宋月娘的記憶，道：“也不是滿街胡人啊，就是比平京城多一些，也有胡人開的鋪子店麵，賣得多是一些胡地的物件兒，比如皮貨、藥材，另外西邊兒產一種緞紋鐵，做出來的匕首、小刀極好，開刃極鋒利的。”
青玉聽聞匕首小刀，露出一臉的向往之色來，青桃卻對其他的更感興趣，也跟著問道：“聽說胡人不種桑麻，隻能穿羊皮……”
這話沒說完，宋玥和青玉就都笑起來。
青玉毫不客氣地笑著道：“他們不種桑麻，也能從中原買布匹過去呀，要不然，他們光著身子穿羊皮，豈不成了野人啦！”
快言快語地說完，青玉也意識到自己言詞無狀，吐吐舌頭做個鬼臉，垂著頭裝起乖巧來。
宋玥被兩個丫頭的單純好奇給逗得直樂，笑著道：“他們確實可以從咱們中原買絲帛和布匹，另外，他們不但有羊皮，還有羊毛，羊毛紡成線之後，也可以織布，還能織毯子，還可以趕毛氈，毯子或鋪或蓋，毛氈不但能鋪，還能做帳篷，都是他們不可缺少的東西。”
青桃聽得投入，嘴巴都微微地張開來，青玉則聽得揪著自己的耳垂兒，若有所思。
宋玥沒有多再多說，隻是點到為止，就起身下床，往淨房裏去洗漱。
中原農耕文明與草原的遊牧民族之間，自古多有戰事，兩大文明之間的衝突似乎是與生俱來、不可調和的。她一個普通人，沒有辦法改變這一曆史問題，但她想讓人知道，至少是讓身邊的人知道，草原民族也有他們的文明智慧，與農耕民族一樣，不過是各有所長罷了。
人往往對未知的東西產生誤會，或無謂地畏懼，或盲目的自大樂觀，這兩種都是不可取的。用平常心對待，了解、熟悉，才能謀求製敵之策，最終目的，才可以達成某種平衡，或者說製衡吧。
不過，她也就能影響影響家裏人，頂多再多少影響一下走得近的親朋好友，與大局是無關痛癢的。
宋玥歎息一下，也就把此事丟開手去。
洗漱了，收拾齊整了，穿一件暖荷香色半臂，出了正院，往後邊榮煕堂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