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隻周氏在欣喜之餘,又不免想起自家兒子,在心裏暗暗感歎:秋喜、安哥那會兒,雖說在邊關駐守,卻還能三不五時地回家來看看。如今雖說升了職,當了將軍,家裏日子也富足安穩了,卻偏偏兒子兒媳分開兩地,兒媳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兒子卻不在跟前……唉,真是虧待了媳婦兒。
從榮煕堂回來,宋玥略加洗漱,換了一身柔軟舒適的繭綢衣褲。
從淨房轉出來,青玉就笑嘻嘻過來詢問:“哥兒姐兒給太太帶回來的禮物,是現在看,還是?”
宋玥失笑著搖搖頭,吩咐:“拿進來吧。”
兩個小東西也不知跟誰學得,還裝深沉,見了麵說半天話,又吃了頓飯,都沒把禮物拿出來,而是打發人給她送到了這裏。
等看到青玉捧上來的一張禮單子,宋玥再也忍不住,哈哈地笑出了聲。
這倆孩子,這是學著禮尚往來,還寫禮單子,他們給親娘送禮物,當成啥了?兩家往來,還是奉上進貢?
笑了好一會兒方才止住,宋玥拿了帕子擦著眼角,一邊去看青玉青杏幾個從大箱子裏捧出來的物件兒。
這一紮白生生的草根是茅根?這幾塊黑黢黢的,還裹著泥巴的是……荸薺?
除了這幾種散發著泥土芳香的禮物,當然還有其他的。
巧巧撿的羽毛,秋喜學著編的蒲草扇子,還有曲瓶兒收集的香附子,是湖河岸邊生長的一種藥材,春秋采挖……
還有一匣子瑩白色扁圓形的小東西,不像石頭,更像是某種動物的骨骼。
青杏青桃兩個捧著禮單子細細看了兩遍,才不太確定地指給宋玥看:魚精石,鎮靜安神,驅邪避諱。
宋玥湊近了聞聞,果然有股子魚腥味兒,大概就能確定,是某種大魚身上的骨骼,被賦予了特定的象征意義。
一一對照著禮單看過,眾人跟著笑了一回,也開闊了一番見識,仿佛跟著也一起去莊子上玩了一回。
宋玥讓人把茅根、香附子等物帶下去,這些東西想保存還得晾曬幹燥才行,另外,諸如羽毛、魚精這些,且收著,等下個休沐日或者什麽時候,孩子們再在一處玩耍,都是極好的小材料,做手工什麽的,都好。
至於荸薺和其他幾樣食材,連同幾張點心方子一並交給青杏:“琢磨琢磨,做了嚐嚐。”
青杏本就有廚藝的天賦,平日裏,正房宋玥要用的燉品、宵夜之類,都是她琢磨著做,最初幾次略有生澀,差強人意外,進步很快,如今,真去了小廚房,要學的不少,但做點心做燉品,卻不比任何人差。
青杏歡喜地接過食材,又珍而重之地接了方子,捧在手裏就低頭看起來,被青桃推了一把,這才訕笑著把方子放好,曲膝道謝。
宋玥笑著揮手:“讓恁幹活的,還謝我作甚。”
青杏嘿嘿笑地,滿臉燦爛,卻不再說什麽,瞅個空兒,拿了幾樣食材匆匆下去,找地方研究新得的點心方子去了。
第二天早飯,宋玥去了榮煕堂,和家人一起用,然後,不怎麽意外地在桌子上看到了兩碟子水晶燒麥。
宋玥夾一隻品嚐,輕聲讚道:“用了野雞脯子、五花肉、鮮蝦,加了香菇、筍丁兒……唔,不是,是荸薺丁兒,筍丁兒沒這麽脆。”
說著,宋玥看向旁邊侍立的青桃:“是那丫頭做的吧?”
青桃抿嘴輕笑,道:“是。那丫頭得了新方子,連覺都睡不著了,不到卯時就起來去了小廚房……還說,第一會做,就怕不合老太太和太太的口味呢。”
周氏疑惑地看向宋玥,宋玥就忍著笑道:“是青杏那丫頭,愛琢磨各色點心,求了我去小廚房跟著學本事了。正好,昨兒,秋喜他們帶了些荸薺回來,就交代給她了,沒想到那丫頭還真是上了心。”
周氏恍然而笑,道:“青杏那丫頭是個伶俐的,隻要她想學指定能學出來。”
說著話,恰好林氏從外邊挑簾子進來,見吃著飯,就悄悄站在門內候著。
周氏一眼瞟見林氏,笑著點了點她,道:“正說青杏那丫頭呢,那丫頭隨了她阿娘,是個聰慧機靈的。”
林氏剛剛站定,就被老太太指點上,心裏難免一緊,連忙收斂神色垂頭,準備聽吩咐,卻沒想到,竟然是說自家閨女,還是這般鄭重地誇獎,連帶她這當娘的都沾了閨女的光,跟著受了誇讚。
她不知前情,卻也不敢怠慢,曲膝客氣:“都是老太太和太太會調理教導,才讓那丫頭有所長進。”
周老太太對她這話倒是有些認同,隻笑嗬嗬糾正了一句:“是恁太太會調理教導人。”
這話,林氏就不太敢接了。
倒是宋玥跟周氏處的親近,遠非平常婆媳可以相比,更像是母女兩個了。她一聽這話,就毫無顧忌地腆了臉朝周氏笑道:“我還是阿奶教出來的呢。”
言下之意,自然是一切功勞歸根結底都是周氏老太太的。
這話一出,旁邊的瀠卉先忍不住笑出聲,周氏也一臉忍俊不禁,點著宋玥笑罵:“瞧瞧這潑賴調皮勁兒,還好意思說是俺教的。”
房中眾人皆笑,又七嘴八舌地符合奉承著,一派和樂景象。
一頓早飯在笑聲中吃完,徐嫂子帶人進來收拾碗筷,周氏漱了口,捧了和胃茶慢慢抿著,一邊笑著揮手示意:“胡大家的進來必是有事,恁且去吧。隻小心著,病剛好,別再累著了。”
宋玥就趁勢起身,告辭出來,林氏自然跟了出來。
繞著抄手遊廊往外走,兩邊無人處,林氏就開口回稟,卻是國公府那邊傳來確信兒,世子已經回到了國公府,並有可靠消息,世子此次進京,得了新帝的青眼,才多留了一個月,新帝還有意恢複安王之爵,並著世子周元辰協理北三路軍馬防務。
宋玥聽得微微眯了眼睛,心中思緒飛轉,本朝立國起,藩王統領屬地財賦,卻剝離軍權,已成定律。此次,新帝剛剛繼位,不但為已經降爵的宗室恢複王爵,還破例讓其協理軍務,還是三路軍務……這樣重大的變故後邊,又隱藏著什麽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