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宋玥接了茶喝了一口，看著窗外笑道：“過了元宵，就不敢給他們玩兒了。”
楊太太笑地眼睛彎彎：“恁有點兒小心過了，平京城雖比不得宣城，但二月二的冰麵也是能上人的。”
宋玥笑笑，沒有爭執這個。
倒是張太太笑著接話，卻是替宋玥說話：“俺倒是覺得宋恭人小心無大錯，常理說，二月二之後才開化，可也有想不到的，俺有個小弟，就是元宵節往冰上去放焰火，掉進了冰窟窿，虧得小廝們拚了命去救，才搶回一條命來，卻從此落了病根兒，隻活到二十五就沒了……”
楊太太微微張著嘴，一臉的驚愕，片刻才感歎道：“也是，小心無大錯。”
宋玥又喝了一口茶，笑微微地開了口：“聽張太太這麽說，好像兄弟姊妹不少？”
大概是時間久了，張太太說起早逝的小弟也並沒有多少戚色，此時亦然：“是不少，家父長壽，算起來一共得了十二個孩子，不算夭折的，最後立住的有九個，後來，二姐和小弟短壽，現如今剩下的隻有七個了。”
楊太太在旁邊補充：“張太太行五，是嫡女。張家有家規，庶出子成年後就分出去，如今張家當家的就是張太太的兄長。”
宋玥笑著點點頭，恰好聽到那邊響起一片笑聲，她就聞聲看過去，然後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去看看，把那群小子丫頭叫回來，也該準備擺飯了。”
為了辦這一天的午宴，出了徐嫂子和石嫂子，宋玥還向闐柏廣借了兩位得月樓的鐺頭，做出來的菜色自然沒得說，大人孩子都吃得盡興。
宋玥的做派，先由著太太們選了小唱，把挑剩的說書先兒送到男賓那邊。
那邊有林軒辰帶著小安哥招待，又有穀家、趙家和沈家的哥兒幫襯著，倒是招呼的周到，一群小子們點了一段宣城大戰，聽得熱血澎湃。
之後，韓戚風和青平上來，玩了一陣子擊鼓傳花，蜜汁子一樣的荔枝酒也喝了兩壇子，雖然又韓戚風看著不至於喝醉，卻也一個個帶了酒意，紅著臉傻笑的，拉著人說個不停的……宋玥過來查看，倒是被一群小酒鬼給逗笑了，連忙讓人把備好的醒酒湯端上來，一人灌上一碗，又讓人衝了養胃醒神的茶送上來，慢慢喝著醒酒。
太太姑娘們這邊就熱鬧多了，互相敬了幾回，就行起了酒令，先是連詩連句，後聽得哥兒們那邊擊鼓傳花熱鬧，也換了這個來玩。還讓小唱充作擊鼓，小唱一停，就看花落誰家。
如此一來，果然熱鬧得不堪，一個個笑的叫的，喧騰聲鼎沸。
直玩到未時中，各家太太起身告辭，帶著哥兒姐兒一並回去。
送走大半客人，宋玥照舊回到聽雨軒裏，偌大的軒廳之中，已經收拾一新，隻剩下穀二太太和趙主簿家的黃太太坐在暖榻上，捧了茶慢慢喝著。連伺候的丫頭婆子們也都被她們攆到了屏風後邊去，軒廳之中，一洗之前的喧囂，恢複了一派舒適寧和。
宋玥笑著打個個招呼，走到角落裏洗了把手，又招呼了青杏過來，把身上的海棠紅長褙子也退了，換了一件藕荷色出風毛小羊皮比甲兒，這才走到暖榻邊，拉了一隻大靠枕過來，舒舒服服半倚半靠著。
穀二太太親自斟了一杯茶，遞到她手中，笑道：“平日裏，恁就總是偷懶躲閑，難得待一會兒客人，可把恁累壞了吧？”
宋玥捧著茶喝了一口，輕笑著搖頭道：“倒不是多累，就是擔心自己招待不周……恁倆知道的，三兩個人說說話還行，人一多了，我這眼啊、心啊，就都不夠使了。”
趙主簿家雖然算得上殷實，但算不得什麽大戶，也就是趙主簿由吏入官，這才開始與平京城裏的富貴官宦人家走動，這方麵，她也沒什麽好說的。倒是穀家，本就是蘇南大族，這一支搬到平京城後，繁衍幾十年，同樣人丁興旺、人才代出，在朝中的地位，比江南老宅那邊還略高一些了。
能在這樣的人家當家主事、主持中饋，穀二太太這能力、手腕，自然不凡。
她看著宋玥染了倦意的臉，倒是看得明白，當年，她初嫁進穀家，還未立住腳跟的時候，比她更惶惑、更無助呢，咬著牙一步步走過來，直到姓柳的那個賤人倒了，她才終於吐出一口氣來，覺得呼吸舒暢起來。
比起來，這位宋恭人其實是個有福氣的，婆婆性格慈和、溫軟，男人一個人在邊關，卻也沒生出事來，人家送個美妾，還被他送回了平京城，直接交給妻子處置。
那位瀠卉姑娘剛被送回來時，平京城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睛盯著，這位宋恭人就毫不留情地出手，將人送到了繡坊中，做了一名繡娘。
還記得，多少人背後議論，說這位畢竟是剛起來的，做事不顧及臉麵，就這麽明晃晃的處置人，還留個隱患……誰成想，一轉眼，人家老太太收了義女，如今光明正大的當做小姑子見人，一應穿著氣度，絲毫不比正經官家小姐差了。
這一反一複，不但絕了某些人以為的後患，還多了一張交接拉攏的牌麵，若是將來處的好，撿來的便宜小姑子，說不定也能成為江家的助益呢。
穀二太太心思微轉著，微微笑看著宋玥，道：“今兒，多虧了瀠卉姑娘，雖然話少、溫婉，倒是個心裏有數的，把那群小姑娘照顧的妥帖不說，還幫了恁不少，是個貼心的。”
宋玥笑著點點頭：“我也喜歡瀠卉的貼心，真想多留她兩年……”
這話沒說完，就化成了一聲歎息。
她再私心想留人，也不能夠了，瀠卉都十九歲了，已經錯過了最好的說親的年紀。再耽誤，就更難找個好人家了。
一直含笑看著的黃太太開了口，笑道：“恁也別太著急了，瀠卉姑娘得了老太太青眼，如今可是正正經經的將軍府二姑娘，人又生的好、性子也好，不愁找不到個好人家。”
穀二太太附和著點點頭，笑著問：“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