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說完,宋玥轉身往回走,再不想東想西、糾結來糾結去,徑直上床,掀起自己的被窩,滾進去裹好,閉上了眼睛。


  她以為,經曆了這許多,屋裏又有個‘外人’在的情況下,她會很難入睡。


  於是,她是抱著通宵奮戰的精神,開始罵人:“臭流氓、死變態、神經病、大豬蹄子……暴露狂……”


  罵著罵著,她就卡殼兒了。


  這才幾個詞兒,她竟然卡殼兒了?自己這罵人詞兒太匱乏,這一會兒就詞窮了。


  她開始苦思冥想,還有什麽詞兒適合用在這個人身上,想啊想,想啊想的,她竟然——睡著了。


  再睜開眼,天都亮了。


  天,都,亮了。


  宋玥眨眨眼,猛地看向自己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還有另一邊空空的床和床尾疊好的被子,忽地,扯起被子,連頭帶臉蒙住,片刻,悶聲笑起來。


  她在被窩裏滾了滾,打了個哈欠,盡管還想再睡個回籠覺,但這一天還要帶孩子們去前街一趟,拜訪一下老街坊,耽誤不得,隻得強撐著困意起床。


  青杏和青玉兩個丫頭從外頭進來伺候著,宋玥洗漱了,又讓青杏給挽了個相對簡單的發髻。


  青杏去妝奩中挑首飾,突然低聲叫道:“哎呀,這隻釵真好看!”


  隨即,這丫頭就舉著一支赤金累絲蝴蝶釵子給宋玥看:“太太,這是恁新添置的釵子?太好看了!”


  青平也被吸引了來,看到青杏手中釵子,立刻笑道:“這支釵子好看,搭配瀠卉姑娘才給太太新作的那套百蝶穿花裙正正好。”


  瀠卉年前回來,給宋玥送了兩套衣裳,一套是過年穿的大紅褙子搭石青十六幅馬麵裙,最莊重大方的。另一套則是準備元宵賞燈看的月華裙,蜜合色的小襖子搭配曳地的百褶月華裙,極淡的銀白色底子上,精繡著數十上百隻各色蝴蝶。


  這條月華裙宋玥試過,乍一看不覺多稀奇,要上了身走動起來,裙擺拂動,細碎密集的褶皺間,百蝶就會像活過來一樣,飛舞翩躚,極為驚豔。


  那條裙子的巧思、繡工,宋玥也為之驚歎不已,但她並沒有想著穿出去,太招搖了些。


  如今,被青玉一句話提起,宋玥晃了一下,卻皺起了眉頭:妝奩中的釵子是誰放進去的,答案很明顯。但是,那位不是過完年就回去嗎,為什麽準備一支搭配月華裙的釵子,難道,讓她元宵節自己個兒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出去……


  想起這事兒,她的心裏莫名地堵了一下,隨即,不等兩個丫頭磨蹭糾結,自己取了兩支赤金累絲梅花簪,和一枝赤金珍珠梳篦攢了,抿一抿鬢角,起身。


  今天要回南街拜望老街坊,她挑的這幾件首飾就都比較素淡,雖是赤金的,卻並不會過分奢華。


  轉身看衣裳,也沒看兩個丫頭準備好的幾套,而是去衣櫥裏取了一件紅檀色提花貢緞襖子,搭了一條靛青繡四季平安花樣的裙子,都是八成新的東西,同樣不帶半點兒奢華氣。


  青杏和青玉交換了一下目光,會意地從妝奩中捧了兩隻累金絲麻花鐲子,來到宋玥麵前。


  青玉陪著笑道:“太太,旁的也就罷了,鐲子恁還是戴著吧。”


  青杏立刻附和道:“是呀,是呀,若是遇上親近的小姑娘,擼個鐲子給人也方便,嘻嘻……”


  擼鐲子送人的話,還是有一次太太姑娘們聚會後,宋玥有感而發自己說的,今兒被青玉青杏兩個小丫頭拿來用上,倒是把宋玥的尷尬勁兒給掃去大半。


  她不自覺地跟著笑起來,瞪了兩個小姑娘一眼,接過來兩隻鐲子套在腕上,又叮囑倆丫頭幫她多準備些錢串子、銀錁子五彩瓔珞之類,預備著送人打賞用。


  放平了心氣,宋玥也就不那麽心急火燎地往外走了,又和丫頭們商議著,帶了一套備用衣裳,又挑了一件出門的鬥篷……


  眼看著自己這邊兒弄好了,宋玥正要去榮煕堂看看,兩個孩子準備的如何,門外腳步聲響,她聞聲看過去,恰好看見門簾子挑起落下,江寒一彎腰從外邊跨進來。


  一早帶著孩子們去騎馬,大冷天的從外邊回來,這位臉頰紅潤,鬢角甚至隱隱還有些汗濕之意。


  宋玥默了一瞬,還是轉身迎上去,一邊吩咐丫頭們準備熱水給人洗梳。


  看著緩步迎上來的小婦人,江寒眼中漸漸漫上一層溫柔來。


  他照舊沒讓人伺候他脫衣,自己脫了鬥篷搭在衣架上,伸手牽住她的手,半拖半擁著進了次間。


  次間裏沒了人,宋玥掙脫開,倒杯水遞給他,一邊道:“衣服汗濕了嗎?我幫恁再去找一身裏衣換換。”


  江寒喝著茶,目光從茶盞上越過來看著她,帶著淡淡的笑意,道:“大臘月天的,跑這麽幾圈馬,不過是剛熱熱身罷了,哪裏就能汗濕了衣裳。”


  說著,放下手中的茶盞,定定地看著宋玥,突然身體前傾過來,聲音低低道:“還是,娘子覺得為夫不夠……龍精虎猛?”


  宋玥給他猛地湊過來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麵退了一步,晃過神,就有些羞惱起來:“恁如何,與我……我哪裏知道?啐!”


  宋玥終於對某人的抽風狀態忍不住了,直接開口怒懟了回去,然後,看著丫頭們送了洗漱的熱水進來,她就準備起身先離開。


  江寒卻伸手將她攔住:“恁幫俺拿……”


  話說到這裏,橫了門口的青杏一眼,嚇得 那小丫頭一哆嗦,立刻戰兢兢退到門外去了。


  宋玥看著這一幕,怔忡了一下,歎口氣,抬眼看人:“拿什麽?”


  “哦,恁幫俺拿著襖子!”說著,江寒動作利落地把棉襖退下來,塞在宋玥懷裏,身上隻剩下一件裏衣,挽挽袖子,彎腰洗臉去了。


  懷裏的棉衣是新的,昨兒洗澡後才上身的,短短時間,卻已經有了一股子陌生的味道,一種混合著青草、馬匹、淡淡汗味兒的屬於男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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