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青玉和青杏青桃仨丫頭互相看看，齊聲道：“多謝太太心疼咱們。”
卻並沒有答應輪值。
她們三個，平日裏就有分工，青杏和青玉多跟著太太外出，青玉又主管護衛，青杏就是伺候起居穿戴飲食，青桃跟著出去的時候少，主要是看家，另外，看賬最好，每月每季和年底的賬務都是她幫著太太一起看。如今，外頭的活計基本沒有了，隻有跟著太太在家，處置幾道家務，太太又不要值夜的……比平時、比相識的那些人家，她們已經不知輕鬆自在多少了，哪裏還需要輪值。
宋玥心裏裝著心事，也沒注意丫頭們說了什麽。
她由著三個丫頭給梳了發髻，挑了一枝紅珊瑚赤金累絲釵攢了，又用了一支珍珠發篦，青杏見她配合，又取出一支赤金流蘇釵，宋玥卻已經起了身。
流蘇釵這種東西，給出閣之前的小姑娘戴戴，確實活潑漂亮，而她，已婚婦女，已經不合適了。
特別不合適的是，平常都不戴首飾的，江寒一回來，她弄得滿腦袋珠翠跑過去？爭寵？
嗬，他還沒有那麽大臉！她也丟不起那份兒人！
等轉過身，看到青梅拎出來的一條條衣裙，宋玥更有些無語了，這大紅妝花襖子是什麽時候做的，她怎麽不記得？還有這條石榴裙，若非尺寸不對，她都以為是拿錯了秋喜的衣裳。
轉過去，自己去衣櫥裏取了一件檀色的長身褙子出來，又想去拿一件比較喜歡的櫻草黃的裙子搭配，卻被青杏青玉兩個丫頭撲上來按住。
青玉巴巴地看著她，“太太，恁別再穿著件了，恁看看這邊兒上勾了根絲兒，改天……那啥，恁有那許多新衣裳呢，恁看看這件兒，這是前兒瀠卉姑娘才給恁的，這個色兒也挺素淨的。”
宋玥順著她的眼睛去看，那條裙子確實也算素淡，丁香色的地兒，就是繡花多了些，層層疊疊，濃濃淡淡繡了半幅紫藤花，倒是好看，但這麽濃墨重彩的精工繡，她又不出門做客，在家裏吃個飯，穿成這樣做啥？而且，也與她挑的褙子不搭呀。
“這條要配套那件襖子才好看……我就穿這兩件吧。”宋玥這回沒有再給小丫頭們掙紮的餘地，隨手挑了一件靛青色繡竹枝梅花的裙子出來，搭配一件胭脂色提梅花短款襖子，抬手徑自穿了。
三個丫頭互相看看，總算是默認了。
胭脂配靛青，算是最端莊不出錯的搭配了，她們還能說啥呢。
好不容易收拾齊整，宋玥裹了件竹青灰鼠皮鬥篷出門，手裏抱著隻紅銅小手爐，不為暖手，她拎著手爐暗戳戳放在腰間、腿上熱敷，能讓那股子一直如影隨形的酸疼感略好些。
到了榮熙院裏，曲瓶兒已經到了，正陪著周老太太說話。
江寒和秋喜、安哥兒卻沒在，沒等宋玥開口問，周老太太先說了：“寒哥兒帶著兩個孩子去騎馬了，說是看看孩子們的騎射有沒有長進。”
宋玥笑笑，沒有發表意見，眼光掃過曲瓶兒身上的素衣，暗暗歎了口氣。
這位窩了一冬天不露麵，這大過年的，穿著一身孝到處走動了，真不知道是現代思維太嚴重，根本意識不到老人家都忌諱這個？沒看見周老太太臉上的笑都快撐不住了嘛！
“阿奶，今晚讓安哥兒跟我回去住吧，恁這些日子也累了，晚上得好好歇著才行。”宋玥笑嗬嗬地在底下的椅子上坐了，轉了話題。
周老太太笑嘻嘻看著她，卻道：“瞧恁，平日不還給俺說，如今不是往日，咱們家有這麽些人伺候著了，哪裏用著俺不睡覺受累去？再說了，巧巧小丫頭今日剛走，恁再把安哥兒帶回去，俺這屋子裏就太空落落的啦！”
老太太都這麽說了，宋玥還能說啥？隻能答應下來。
周老太太又笑道：“剛剛安哥兒還跑過來給俺說呢，說想過完年跟著姐姐去學堂上學。俺一聽還怔了好半天，再一想，可不是嘛，咱們安哥兒過完年都四歲了，也算是大孩子了。”
宋玥這回沒沉默，笑笑道：“阿娘，安哥兒明年上學還是略小點兒，真送了去，有個風吹草動的，恁老人家先不放心，還是再過個一年兩年的……不過，這話兒我沒給他說，他一股子勁兒要讓先生看中他呢，我就想著，咱們也不能給他破勁兒。”
周老太太笑著點頭讚成：“嗯，明年確實小了點兒，秋喜七歲去學堂，咱們還照樣惦記呢，且讓他自己個兒學去……”
說著說著，周老太太自己先撐不住笑了起來。
說了一會兒話，就聽到外頭異於平常的腳步聲，明顯沉重陌生的腳步伴著兩個輕快的小孩子腳步，一起從大門進來，穿過院子來到門前。
下一刻，門簾子一挑，安哥兒率先跑了進來，漲紅著一張小臉兒撲向下榻迎上去的周老太太，一邊叫阿奶，一邊說他騎了大馬。
“……阿爹帶我騎的。阿爹說，改天帶我出城騎馬去，還要教我騎馬射箭。”
周老太太上上下下撫摸著孫子，一麵一疊連聲地答應著：“好，好，好，阿奶的安哥兒最厲害了。”
宋玥也已經站起身來，一邊悄聲吩咐青杏青玉和添哥添墨準備熱水衣裳，伺候著爺兒仨梳洗。一邊自己向外迎了迎，秋喜迎著她，笑嘻嘻地叫了聲阿娘，同樣跑到周老太太身邊去了，於是，隻剩下她，麵對上低頭大步，一腳從門外邁進來的男人。
宋玥微微側開半步，規規矩矩曲膝福了一禮，微笑地上前要幫他寬衣。
江寒卻隻是微微低頭看著她，嘴角眼角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柔和笑意，自己利索地解了身上的鬥篷，卻也不用她接，而是自己一手拿著往裏走。
宋玥愣在當地，心中暗罵一句：臥槽，老娘難得裝一回賢惠，竟然賢惠了個寂寞？！
她這個念頭剛剛浮起來，一隻手突然被人握住，微微一帶，她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跟著轉了方向，也往裏走進去。
宋越突然有一種自己腦功能障礙的感覺，思維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人家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