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宋玥給巧巧定製的這輛推車加了一點點改進,前邊的斜梁加了一個座椅,小孩子可以坐著由人推著走,也或者,兩個小孩子一起玩耍,互相推著走。


  巧巧快兩周歲了,平常走路已經比較穩當了,偶爾腿腳打絆子摔個屁股墩兒,小丫頭也皮實,在炕上、地麵摔了,基本不哭,自己咧著嘴朝人笑笑,翻身吭哧吭哧爬起來,繼續走。


  這會兒,有了這車子作扶手,小丫頭穩當當站在院子中間卻沒有動作,她看著退開幾步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興奮起來了,卻是撒了手朝著宋玥邁開了腿。


  宋玥上前兩步,張開手接住倒騰著小短腿撲上來的小丫頭,然後教著小丫頭用兩隻小手扶住車子的把手,又把小丫頭見天抱著的一隻小布老虎放在前邊的座位上,笑著道:“咱們推小老虎回家好不好?”


  巧巧仰著頭看著宋玥,好像思考了一會兒,道:“找阿爹。”


  宋玥愣了一下,看著小孩子一臉認真,回頭看了看身後不遠的周老太太,轉回來對小丫頭笑:“好,找阿爹。”


  小丫頭離開家一個多月了,雖說在江家照料的精心、吃得好、睡得好,也不哭不鬧,但是小丫頭心裏想念阿爹和哥哥了呢!

  小推車用的木輪很穩,巧巧小丫頭又是個膽大皮實的,摔了兩回之後,就能夠順利推著在院子裏走了。小短腿一下一下地邁著,車子就被她推著骨碌碌前進著,笨拙可愛的樣子像是小螞蟻拖樹葉兒。


  就這樣,小丫頭也高興壞了,扭著頭看過來,咧著嘴巴笑得開懷,口水也就毫不客氣地順著嘴角流下來,一路流在圍兜上,濕了一片。


  青禾上前,用帕子給小丫頭擦了口水,小丫頭玩得正起勁兒,立刻掙紮著小胳膊小腿兒,一得了自由,就又扶住車子骨碌碌推起來。


  剛開始,小丫頭還不太熟練,一步一步地推,沒多會兒,小腿就加快了倒騰地速度,小車子被她推得骨碌碌向前,小丫頭得意又暢快的笑聲就揚起來,在小院上空盤旋不停。


  宋玥和周老太太站在台階下,看著玩得歡快的小丫頭,低聲道:“小丫頭剛剛說帶著小老虎找阿爹。”


  周老太太回頭看她,笑笑道:“小閨女打小兒沒娘,她爹一口一口喂大的,離開這些天了,想家是難免的。”


  頓了一下,周老太太又感歎道:“巧巧娘沒了都快兩年了,巧巧爹也該再尋個合適的人了,家裏有個女人照料著才像樣子。”


  現代社會,離婚再婚都成了普遍現象了,何況張銅匠是喪偶的情況,年齡又不算很大,再婚也是很正常的。


  宋玥點點頭,卻又歎氣:“又要脾氣好,又要明理的,也不是那麽容易找。”


  張銅匠的年紀、條件,續娶一房不太難。難就難在婚後的家庭關係上,前頭三個小子還罷了,都大了,也都有了自己的奔頭,不用看後娘臉色也行了。但是巧巧還小,何況小丫頭大了尋婆家、嫁人,都是事兒,若是後娘不慈,說不定鬧出什麽幺蛾子呢。


  說起這事兒,宋玥突然想起一件事,低聲對周老太太道:“前幾天,聽人說了一耳朵,添哥爹好像有信兒了。”


  周老太太抬眼看過來,驚訝道:“還活著呢?”


  當時,添哥娘不堪忍受婆家虐待,帶著四個閨女自賣自身,從劉家脫身出來。添哥阿爹劉光緊跟著失蹤,沒了音訊,添哥阿奶猝死發喪,劉光都沒露麵,當時好些人暗暗猜測,劉光是不是遭遇了不測,要不然,他一個獨生兒子,怎麽也得回來給老娘送終啊。


  沒想到,隔了一年,添哥爹居然又有了消息:“有人在通縣碼頭上見著個乞丐,說是像劉光。”


  “乞丐?”周老太太驚愕地瞪大了眼。


  宋玥道:“就說看著像……不太敢認。”


  周老太太默然片刻,輕輕歎出一口氣來:“人呐……”


  宋玥跟著默然,終結了這個話題。她已經讓青玉婉轉地把這消息告訴了徐嫂子,畢竟那人是她曾經十多年的夫妻,還是她四個女兒的父親,若是有什麽想法也是正常。當然,宋玥看來,徐嫂子不加理會也是正常,畢竟已經從劉家脫身出來,已經與那一家人劃清了界限。


  曲瓶兒默默地站在兩人身旁,看著院子裏活潑玩耍的小女孩子,同樣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別人家的小孩,為什麽這個能被如珠如寶地看待?她心裏甚至想過,難道是當初逃難途中,兩家人發生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從而情分不同?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過專注,引起了人的注意,周老太太轉頭看向她,恍然笑道:“秋喜不在家,倒是把這個丫頭落了單。恁這身子骨兒剛好些,也別在這裏陪我們耗著了,回去歇歇去吧。”


  曲瓶兒笑著道:“跟老太太和嬸子在一起,哪裏就累著我了。”


  話雖這麽說,但看著周老太太和宋玥兩人的神色,她還是知趣地告辭,帶著小丫頭回聽蕭院了。


  金花從廚房裏轉回來,宋玥瞅著她的手,微微皺了皺眉道:“恁去廚房,濕了手別這麽往外跑,看手背上都皴了。”


  徐嫂子從廚房裏走出來,笑著解釋:“大姑娘幫著俺備燉湯的料,是俺沒留神……”


  金花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正要解釋,宋玥卻已經笑道:“嫂子不用這麽小心,我自然知道嫂子的為人,就是單數落這丫頭呢。”


  金花連忙認錯告饒,幾人笑了一回,宋玥拉著人回房,讓人兌了熱水給金花燙手、去死皮,又用潤手的膏子塗了,叮囑她要自己愛惜著,不論是身體還是發膚。


  不論是現代還是這裏,女人活著都更艱難,首先要學會愛惜自己,隻有自己愛惜,別人才會珍惜。連自己都不知道愛惜,更不用指望別的人珍惜。


  平常很安靜的人,今兒突然有些絮叨起來,金花在剛開始的忐忑、驚訝之後,莫名有些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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