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宋玥看到林氏在門口招呼,瞅了眼聊得熱絡的周氏和穀二太太,悄悄起身出來,林氏立刻低聲把前頭的情形回了,又笑道:“俺叮囑了洗硯奉書幾句,讓他們盡心照看伺候著,有什麽事兒趕著過來回稟呢。太太放心。”


  宋玥點點頭,正要說話,裙角被人拉了一把,低頭,果然是安哥兒不知什麽時候跟了出來,正仰著小臉看著林氏:“嬤嬤,恁是說趙家哥哥和穀家哥哥都去了戚風叔那邊?”


  林氏笑著點頭,蹲下來,麵對著安哥兒道:“哥兒說的沒錯,他們都去了韓護衛那邊,婆子剛才過去,穀家兩位哥兒、趙家二郎正聽韓護衛講上戰場的事兒呢。”


  安哥兒眼睛一亮,立刻道:“講得是不是擊退戎賊搶掠被殺退的事兒?”


  林氏一臉為難地搖頭,笑著道:“哥兒見諒,婆子笨得很,沒聽明白講的是啥,就聽韓護衛舉手揮著,喊了一句‘蟊賊哪兒走!’”


  安哥兒兩眼更亮,臉頰都興奮地泛起紅來,右手握拳用力地垂在左手掌心,跺著腳道:“嘿,一定是阿爹率十幾人,擊退近百個賊人那一回!”


  感歎著,安哥兒轉頭看向自家娘親,軟軟的小奶音興奮道:“阿娘,我去前頭,招呼!”


  宋玥失笑,彎腰附身,理一理安哥兒腦門上的頭發,笑道:“想去就去吧。不過,林嬤嬤給你說了半天,恁還沒道謝呢。”


  安哥兒小臉兒一窘,立刻回頭向林氏拱手:“嬤嬤見諒,多謝嬤嬤。”


  林氏連忙側身避閃,又連連深屈膝還禮:“哥兒抬舉,婆子擔不起。”


  宋玥笑道:“他年紀小,叫恁一聲嬤嬤呢,恁當得起。”


  林氏這才笑著曲曲膝,道:“要說姐兒哥兒,可是婆子見過的最體恤下人的了。”這一點,是太太教得好,也是太太慈厚的傳承。


  再看安哥兒,倒是真的像是長大了,一邊叫添哥姐姐給他穿鬥篷、戴帽子,一邊又進去給周氏說了一聲,出來又向宋玥拱手告退,一連退了幾步,這才轉身,邁著小短腿出了屋門,簾子一落下,就聽得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急促起來,一路向外跑去。


  添哥擔憂的聲音傳進來:“哥兒慢著些,別跑,摔著!”


  宋玥失笑地看看林氏,林氏立刻笑道:“哥兒才三歲呢!”三歲還是虛歲。


  宋玥笑著搖搖頭,沒再說什麽,轉身往屋裏去了。


  殺生魚、生吃鰉魚筋、生魚片塔拉哈、刨魚花兒,四個極具特色的涼菜上來,揭開了這次全魚宴的華麗首篇。


  緊接著,紅燒魚、清蒸魚、垮燉魚,紅燜魚……加上白汆魚丸兒幾個熱菜上桌,全魚宴的重頭戲開演,連不太敢吃生魚的周氏也禁不住連連讚歎起來。


  之後,又是蘸汁兒鰉魚骨,其脆如筍;炒魚毛,香氣撲鼻,鮮香滿口;鍋包魚,濃香脆嫩;錦上添花,蒸蛋加了大馬哈魚籽,清香爽脆;香烤魚皮,勁道彈牙,香氣濃鬱……最後上來的一道菜端上來,沒等丫頭們報菜名兒,穀二太太就撲哧一聲笑開了。


  “哈哈,這位鐺頭可真是的,還真是活學活用,經跑到恁們府上來賣弄,他要是知道,這方子還是從恁府裏學過去的,指定不敢到這兒來班門弄斧。”


  上來的是一品湯菜,三隻小碗裏,清湯如淡茶,湯中飄著香滑嫩白、鬆軟如雲的豆花兒,其上點綴了幾撮兒大馬哈魚籽,還有兩三片指甲兒大小的香草,不用嚐味兒,僅看這道湯菜的品相兒,已經是極好了。


  色香味三要素,首要的‘色’字,已經把握住。


  這道菜是宋玥琢磨出來給周氏和孩子們吃的,現代川菜中的一品清湯菜‘雞豆花兒’,用的雞胸肉和吊好的清湯。


  後來,和穀二太太走動繁密了,穀二太太就討了方子去。誰成想,穀家這位做魚的鐺頭倒是善學,竟然把雞胸肉改成了魚肉,做出了魚豆花兒。


  宋玥笑著擺手:“先別笑,嚐嚐,我倒是覺得,這位鐺頭這份用心難得。魚肉本就鮮美,做成這魚豆花兒,和著高湯定然極鮮,說不定比雞肉更勝一籌!”


  周氏也立刻笑著附和,一邊拿了湯匙,一邊讓著穀二太太:“月娘說的對,快嚐嚐快嚐嚐!”


  穀二太太連忙笑應了,低頭品嚐。


  江家這位老太太真是她見過的最慈和的婆婆,這麽看著周氏和宋氏,要是不知道的,指定得以為這是親娘和閨女,再不會想到是婆媳倆的。


  這頓全魚宴果然特色鮮明,讓人驚豔,宋玥備下的好酒都忘了喝,等到菜色上完,一一品嚐之後,宋玥才笑著拎了酒壺給周氏、穀二太太斟上酒,吃了許多生魚片、魚筋,熱熱地一盅酒喝下去,胃裏暖烘烘的,特別舒服。


  她們這邊品嚐美味兒,小酌聊天。西屋的三個小丫頭卻是第一次沒有長輩看著,菜還沒上來呢,酒溫好了,就一人捧著一隻酒盅喝上了。


  第一盅第二盅還嫌辣,等三盅四盅喝下肚,再有美味的殺生魚、生魚筋吃著,這酒喝的就格外順暢了。


  等宋玥想起來去西屋看看,三個小丫頭已經喝了三壺酒。


  穀清芳年齡最大,酒量竟是最淺的,已經被丫頭們扶進裏屋睡了。


  曲瓶兒沒有倒下去,就是一改平日的垂眉順眼,正拉著秋喜唧唧咯咯地說個不停:“……我之前都不喝黃酒的,我愛喝貴腐和冰酒,冰鎮或者加了冰喝,特別香、特別甜,特別好喝……恁不知道什麽事貴腐吧?貴腐就是一種發了黴的葡萄!嘿嘿,是不是特別不可思議?發了黴的葡萄還能吃?哈哈,當然不能吃,但可以釀酒啊。釀的貴腐酒特別特別特別好喝……nice!”


  “奶……瓷?啥啊?像羊奶一樣的瓷?哈哈哈,這個名兒好,比那什麽雨過天青好,那個太酸、太矯情!哈哈哈……”秋喜明顯也有了些酒意,特別愛笑,一句話說下來,被她自己的笑聲打斷了好幾回。


  “不是奶——瓷,是……”曲瓶兒糾正秋喜。


  秋喜卻拎著酒壺給她斟滿了酒:“管它什麽瓷,奶次、白瓷、甜白……恁又不用去鋪子裏賣瓷貨兒,想那麽多做啥,來,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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