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就以這盆菜為主,搭配了四涼四熱八個小碟,都是清淡鮮美的菜色,以佐盆菜的重油大葷之豐腴滋膩。
巳時中,宋玥收拾妥當盆菜涼菜,剩下幾個熱菜等著客人到了再上桌,都交待給了徐嫂子。
她自己在空置的鋪子裏坐了,守著暖暖的火爐,燒上水,一邊衝洗茶具一邊等水開。
一套杯盞沒衝完呢,外邊奉書跑進來回話:“掌櫃的,闐少東家到了。”
宋玥連忙放下手中最後一隻茶盞,起身迎出去。
闐柏廣披著一件煙藍色織錦緞狐皮鬥篷,已經進了大門,目光轉過這幹淨整齊,卻也簡陋的院子,看見迎出鋪子後門的宋玥,笑著拱手道:“宋掌櫃新春致禧。”
宋玥也笑著拱手:“少東家財源恒通!”
闐柏廣嘴角滲出一抹苦笑來,搖著頭道:“看來我隻配這一身銅臭啦!”
宋玥微微挑著眉笑:“少東家多多發財,我們這些人才好跟著多沾點兒光啊!”
兩人說笑著進門,也不用多客氣,各自落座。正好銅壺裏的水也開了,宋玥親手衝了茶,抬手示意闐柏廣喝茶,一邊道:“少東家既然提前到了,那我就先給少東家說一聲,明年我打算自己種植辣椒,若是老天爺賞臉,收成後,就能擴大供應……”
說到這裏,宋玥抬頭看向闐柏廣,微微一笑道:“所以,勞煩諸位百忙裏過來一趟,商議商議明年的供貨份額。”
闐柏廣笑微微地聽宋玥說完,喝了口茶才道:“要不,幹脆全給我吧,價錢任恁開!”
宋玥無奈地攤攤手,表示此法不通,然後提壺給闐柏廣續茶。
闐柏廣哈哈笑起來,笑了一陣,又搖著頭歎氣:“恁的貨,恁想賣給誰就賣給誰,哪裏需要商議了。”
宋玥眼睛彎了彎,道:“這個麽,和氣生財嘛!”
她是準備賣期貨的,不然,怎麽來錢?
她窮極了,等錢用,不行麽!
真是的,最煩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二世祖了,人家眼裏根本沒有缺錢這個概念!更不知道,為了幾個大錢發愁的滋味兒!
等望月樓、泰豐樓等人到了,洗硯和奉書進來,把茶盞放在旁邊的矮幾上,就在茶桌上擺了砂鍋盆菜和四個兩盤四個小碟。
酒溫上,上好的梨花白,又有一小壺荔枝酒,依著闐柏廣的指點,對了一半上好的陳年老酒,也不加熱,就這麽冰冰涼著喝。兌好了,宋玥就先嚐了一小口,竟讓她嚐出一點點現代調味酒兒的意境來。
唉,終究不是那個世界了。
其他幾位都喝了梨花白,隻有闐柏廣,偏喜歡甜甜的荔枝酒,幾人各自隨意,客套寒暄著喝了幾回,宋玥開口,言歸正題,把來年的辣椒供應提了出來。
眼下,就江家這麽一個賣辣椒產品的,眾人心氣兒平或不平,表麵上卻都極客氣的。宋玥那份斟酌了再斟酌的期貨計劃,竟沒一個驚訝,一個比一個爽快地答應著,仿佛答慢了一點,就失去了資格似的。
認購了來年的辣椒期貨,這些掌櫃管事仿佛放了心,痛痛快快喝了兩杯酒後,紛紛起身告辭。
闐柏廣落在後邊,宋玥不管他,先送其他幾位出門。
各家的馬車都停在大門外,見幾人出來,各家小廝立刻上來伺候著。
泰豐樓掌櫃和另外兩位酒樓掌櫃告辭上車,望月樓的穀豐大掌櫃卻落在了後邊。
那幾位的車子一走,穀豐大掌櫃就對宋玥拱手道:“今日,多謝宋掌櫃照應。”
望月樓原本的供貨量並不多,別說與得月樓比,連泰豐樓都不如,當初他們行動的慢了,被好幾家酒樓、甚至腳店的掌櫃搶在了前頭。後來,還是宋玥看麵子給擠出一些來,才不至於他們望月樓獨缺了辣味菜。
今日,宋玥給望月樓的份額又提了一成,如此,已經比泰豐樓還略多一些了。
宋玥含笑還禮:“穀掌櫃客氣。前些日子,莊子上惹出事來,我還沒來得及去府上致歉。”
穀大掌櫃愣了一下,隨即肅容長揖下去:“宋掌櫃言重。莊子上的事,在下並不清楚,但一定會將送宋掌櫃這話轉達給我們老爺。”
說完,拱手告辭,登車去了。
闐柏廣慢慢從院子裏走出來,在宋玥身邊站定,道:“闐家在城外有個莊子,也能種一些。這會兒要過年了,等過完年我再來與宋掌櫃詳談。”
宋玥回頭看了他片刻,點點頭,後退一步,目送闐柏廣登車離開,才轉身回來,卻沒有往鋪子裏去,而是進了正屋西間。
把幾分契書從袖袋中取出,遞給唐霽澤,宋玥一邊伸手在炕洞裏烤著,一邊道:“過了年要好好琢磨琢磨種田了。”
唐霽澤三兩眼看完契書,轉頭看了眼烤火的小婦人,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抬手倒了杯熱茶,遞到宋玥手中。
“謝謝。”宋玥接了茶盞,捧在手裏暖著,在唐霽澤對麵坐了,道,“有了這份契書,咱們的辣椒不愁賣了,而且也有了買作坊的銀子。”
唐霽澤微微蹙眉:“看好了?”
宋玥點點頭:“城南有一處荒園,據說拋荒好幾年了,我尋思著抽空去看看,可以的話就買下來。在城裏,麵積大、價錢還便宜的,也就那一處了。”
唐霽澤垂著眼,又看起手中的契書來,好半晌,才淡淡道:“初一,去清風觀燒一柱頭香吧!”
宋玥愕然:“這個,好像不是誰想燒就能燒上的吧。”
唐霽澤卻沒有回答,隻道:“恁隻管去。”
各個古刹名觀的頭香,當然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但是在北平,在清風觀,他還是能說個‘可以’的。
宋玥默然半晌,到底沒有拒絕,點頭應下。
她起身,正要告辭回去,就聽唐霽澤又道:“把青平兄妹倆收下吧。以後出門,帶著他們。”
宋玥驚訝:“他們……他們兄妹倆……恁是看出他們,會功夫?”
這回,唐霽澤沒有作聲,隻輕輕垂了垂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