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糯米條兒香甜酥脆,但質地較硬,小孩子拿來磨牙極好的。


  小安哥的牙齒長全了,小乳牙很強悍,江米條放進嘴裏,吃的嘎嘣脆。小團子巧巧就不行了,上下統共長了八顆門牙,小兔子一樣的,費半天勁兒也就不能把糯米條咬下來,倒是惹得口水順著嘴角淌了不少。沒等大人看見,小安哥已經盡職盡責地用帕子給小丫頭擦了口水。


  宋玥一回頭看著小小子居然會照顧小妹妹,正想表揚呢,就看見小安哥咬了一小段糯米條就往小丫頭嘴裏塞,還說呢:“妹妹咬不動,哥哥幫你咬!”


  小丫頭巧巧歡喜無限,接過那一小段糯米條就往小嘴裏塞,宋玥眼疾手快,伸手把那一段糯米條搶走,在巧巧丫頭發愣反應過來前,她反手拿了一塊麥芽糖塞進小丫頭嘴裏,看著她笑:“阿娘給巧巧換個大的!甜不甜啊?”


  “咯咯咯……彈……”小丫頭高興起來,咧著小嘴笑,口水瀝拉地表達自己的開心。


  宋玥給她擦擦小嘴,交給笑眯眯的周氏,轉身牽著小安哥到外屋叮囑:“妹妹太小,不能給她小的硬塊的東西,比如花生米、比如剛才的糯米條……因為這些東西容易哢著小妹妹。”


  小安哥眨巴著眼睛,一臉不解:“糖也是硬的。”


  宋玥耐心解釋:“糖能化了,所以不在此列。但小孩子同樣不能多吃糖,剛才是阿娘著急,別無選擇拿了個塊糖給妹妹,以後再也不會了。”


  小安哥看阿娘認錯態度好,也很愉快地表示接受,道:“知道了。”


  宋玥抱抱他,親親他,帶他重新回了屋裏,然後一家人開始吃飯。


  江寒就坐在炕對麵的椅子上喝茶,看著這一幕的母慈子孝,婆媳和樂,心中滋味兒難以名狀。為什麽,在這一片歡喜和樂景象中,他像個多餘人?


  石嫂帶著添墨擺了早飯上來,周氏笑嗬嗬招呼一家人吃飯。


  宋玥照舊幫著安箸、盛飯,然後自然地在江寒對麵落座,照顧著小安哥一起吃飯。


  江寒沉吟著開口:“吃過飯,我要出城一趟。”


  不等周氏接話,小安哥就著急了,道:“阿爹,騎馬!”


  昨晚答應了帶他和姐姐騎馬的,若是阿爹出城,還怎麽帶他們騎馬?

  “阿娘說,言……信……”小安哥想給阿爹說理,可惜他記不住原話,於是求救地看向姐姐。


  秋喜就放下手中的筷子,端正坐好,朗聲道:“言之所以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為言?”


  小姑娘一副背書的表情,麵色無波、聲音平和地背完後,看都不看桌上眾人一眼,重新拿起筷子,低頭吃飯。


  小安哥卻仿佛抓住了金令牌,轉回大腦袋,看著江寒道:“言而不信,何以為言?”


  江寒被倆孩子懟的一臉懵,張口結舌,竟然打不上話來。


  秋喜背的書,周氏聽著有些繞,但意思也聽的差不多,倆孩子指責阿爹說話不算數呢!

  隔輩兒親,隔輩兒親,兩個孩子都是周氏從小帶大的,心肝寶兒稀罕著的,自然比一般人家的祖孫更親厚呢,看著一雙孫兒孫女懟她的親兒子,她半點兒沒覺得不對,反而覺得她的孫兒孫女太出息,小小年紀就能把個木頭兒子給懟地接不上話……竟然隱隱有些解恨是怎麽回事?


  她笑哈哈地摟住秋喜和安哥親了親,給一個孩子拿一個雞蛋,笑著道:“恁倆好好吃飯,吃飽了,阿奶讓恁爹帶恁倆去騎馬。”


  “說話算話!”小安哥歪著頭朝著周氏伸出一根胖乎乎肉嘟嘟的小手指。


  “說話算話!”周氏正色伸手和小安哥勾手指,然後一把將她的乖孫孫攬在懷裏,笑成一團。


  江寒看一眼宋玥,就見小婦人一臉笑微微地看著一老一少,一臉和暖溫柔……這樣子看著,這婦人的性子是變了,看上去又溫柔又和氣又美貌,也不怪前有韓戚風,如今又有跟他來的那一票兄弟,聽聽,聽聽,一大早出去,一個個又酸又羨慕的勁兒……可誰也不知道,表麵上紋風不動的宣威將軍江寒的滿心苦澀,一直苦到嘴巴裏,苦的舌根子發麻。


  全世界都羨慕他娶了個好媳婦兒,他能給人說,那都是假象?!若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別人不說,他的老娘和兒女,就都不會放過他!

  突然有些悲憤、悲涼、淒涼……


  宋玥不知道這些,看周氏毫無負擔地賣了兒子討好孫子,再瞥一眼對麵那張黑臉,她暗暗撇嘴,就這,還四品將軍呢,還不如個孩子氣量大!


  不管怎樣,她或者還有和離、義絕的路可以走,兩個孩子這一輩子卻無法更換出身,不管如何,江寒永遠都是他們的親生父親,孩子們的成長不能缺少母愛,同樣也不能缺少父愛,所以,父子父女關係搞搞好是很有必要的。


  秋喜坐在宋玥身邊,宋玥就夾了一片糟鵝掌,放在秋喜的碟子裏,低聲道:“恁阿爹和秋喜一樣,也愛吃這個。”


  見秋喜抬眼看過來,她向女兒狡黠地眨眨眼睛。


  秋喜若有所悟,嘻嘻笑著,直起上身,夾了一片糟鵝掌,顫顫巍巍地送到江寒麵前:“阿爹,這糟鵝掌秋喜最愛吃了,恁也嚐嚐。”


  江寒涼哇哇的心被閨女這一個動作給感動的,心裏的冰坨子都要化了。


  反映在臉上,原本黑沉沉的臉色舒展了許多,雖然還沒有笑,但眉眼間都輕鬆舒緩起來,周身的壓力也隨之散去不少。


  他端了碟子接著閨女夾過來的糟鵝掌,看著閨女誇了一字:“乖。”


  得到父親的誇獎,秋喜很歡喜,對父親的疏離似乎也隨著這個交流變淺變淡了。


  秋喜:“這個糟鵝掌是阿娘做的,因為阿奶的胃口不好,不愛吃飯,這個開胃下飯,阿奶很愛吃,秋喜很愛吃,阿爹快嚐嚐好不好吃呀!”


  江寒抬眼看向對麵的小丫頭,細膩白皙的皮膚,小臉兒仍舊有點兒瘦,不像他記憶中,女兒小時候那種粉團團白胖胖的樣子……現實和記憶的不同太明顯,以至於讓他不自覺地生出些疏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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