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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是在這片清冷的夜空裏,遙遠的那頭在那奢華迷醉的宴會中,一個溫柔如水又怯怯如絲的聲音在某一個角落響起,這個聲音像是可以打動任何鐵石心腸男子一般,讓人聽了忍不住生出一片柔情——“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會……會弄髒您的衣裳……”
“……”對方一片沉默。
女孩輕輕抬起頭,美麗白皙的天鵝頸在月光下顯得那麽迷人奪目,纖細的腰肢玲瓏的曲線讓人驚覺世間居然有如此尤物,更別說她那雙翦水如秋動人心魄的迷鹿雙眼,簡直像是落入凡間不帶一絲塵埃的精靈,她怯怯地望著身前高大威嚴的男子,緊張地咬咬唇,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落下晶瑩的淚珠般,又小聲地說:“你……你……不要生氣,我,我會賠給你的……”
說完,還小心翼翼地瞟了一下西裝外套,仿佛想看出對方所穿的衣服牌子,動作如一隻純情白兔,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高大的男人站在走廊邊,明亮的月光灑在他肩背之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這樣的他仿佛更是讓人懼怕,而他的眼,深深地盯在女孩的臉上,像是在透穿她的身體,看見了她的靈魂……
……
朔月,清冷若輝將塵世洗煉,而人們,也在茫茫然隨著命運的舞曲,踮起鮮血淋漓遍礪荊棘的腳尖,在瘋狂而扭曲的人生階梯上起舞,隻為讓世人能看到他們光鮮亮麗令人羨慕的偽裝……
……
《黑暗降臨》第十五集——
震天鑼響仿佛要將天空撕裂般,地麵上濃煙滾滾黃塵飛天,強大而威武的軍隊執著槍一列列的經過大首相府邸,英勇而強鍵的士兵們喊著震天的軍號,響徹雲霄,將眾多過來采訪這次閱兵典禮的國內外媒體記者震攝住,紛紛擁在前麵舉起閃光燈拍下這一幕令人震撼的畫麵。
一個嶄新的國家,一個士氣高昂的軍隊,預示著在這片土地上,再不是任他國欺淩任意踐踏的弱小無能之國,而是一個充滿朝氣蓬勃發展的新國——在這個新國中,最高權力首領便是坐在廣場大樓二樓,居高臨下俯看士兵群眾,笑得威嚴慈祥的大總統王總統。
王總統左手邊正坐著的是他得力幹將,最器重的程含章將軍,他挺著挺拔的脊背,目光如山端正如鬆地堅定看著樓下的一片熱鬧喧華,哪怕是盛裝打扮的王美青輕輕抬眸溫柔地看向他,他都沒有為她側目,忽然,仿佛感受到什麽視線一般,微微側過頭,看向了不遠處站在王總統公子身邊的“劉英”——
眼神相撞,電石火花,一個眼眸冷如刀鋒,一個眼眸秋水帶煞,一眼交匯過後,又轉間恢複了平靜無波,再無法從兩人臉上看出任何端倪……王大公子低下頭,柔情似水地溫柔看向劉英,或者說是晚香,輕聲問:“怎麽了?”
晚香抬起令人心弦震動的美麗俏臉,微微一笑,輕輕說:“沒事。”這一笑傾城之華引得王大公子頓時失了神,而坐在另一側的王二公子卻是沉下了嘴角,一言不發。三人的各自神態引得旁人側目,要說最近總統府裏最引人八卦的,便是王總統兩位公子與這位如同紅顏禍水般的女郎之間的秩事了,纏綿悱惻,糾結情深,既激情四射又是狗血十分,兩位公子之間氣氛劍拔弩張,隻差沒有拳腳相向了,而這漩渦之中的妖豔如血的帶刺玫瑰,卻如同置身事外般,淡定得非常,仿佛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跟她毫無關係。
便是這樣,卻絲毫沒有讓王家兩大公子激情稍退,反而更加熾熱了,圍在她的身邊日益獻殷勤。
靈婉動人的眼眸下,一滑而過森冷的暗佞……晚香腦海裏慢慢回憶起前幾日她跟蹤程含章看到的場景——
黑暗的深巷裏,兩個交頸相纏的戀人緊緊抱在一起,讓天下才子為之折腰的大才女林琴臉色蒼白,像一隻失去依靠的菟絲花般,用手緊緊抱住男子精壯的脖頸,晶瑩惹人心憐的淚珠不斷的流下來,表情已然淒絕,令人望之忍不住揪心……
她喃喃地說:“我不要離開你,含章……我不要你走……”
程含章眼底閃過一絲苦楚,又緊緊抿下唇摁了下去。他輕輕吻了她的耳邊發絲,說:“小琴,你先等我一段時間,好嗎?你放心,我會補償你的……”
“等?”林琴臉上表情近乎崩潰,如花般的臉孔堆積了一層又一層揮散不去的絕望,她兩眼慢慢失神,輕輕吐出越來越無力的聲音:“你都和王美青訂婚了,你還要我等多久?等你們生了孩子再來找我嗎?”
“不會的,你放心,我會來找你的,不用多長……”程含章緊緊皺著眉,用力地抱住她,親吻了她的唇……兩個熱戀又絕望的戀人身體在黑暗中緊緊貼在了一起……
而街角,一個黑暗麗影隱在暗處,光陰交錯間,冷漠的眼含著一絲波動看著緊貼在一起的兩人……影像閃回,晚香冷冷地與正巧轉頭望過來的程含章對視,兩人目光淩厲,一觸之下如電光火石閃過,瞬間又被兩個善於隱藏情緒的人收了回去。
晚香不再理被王美青粘住的程含章,在高樓之下的鑼鼓軍樂中,她的目光微微地在王總統身上一滑,微停一秒鍾,便收了回去,心裏的情緒如一塊冰,不動,無情。
這是她通常在殺人前,將自己情緒處理到冰封無波的狀態,什麽也不想,什麽也沒有,她的眼中,隻有任務,隻有指令,隻有上級的任務要求,她勾引王家大公子與二公子為她爭名奪利,不過也是要借機接近王總統,讓這個天下最高權力的男人成為她手下又一個生命逝去的任務對象。這個任務相當艱巨,但哪怕要付出她生命的代價,她也必須要完成。
隻因為,她從小接受的就是這種以任務為最高目標,將她培養成為極致冷血無情殺手的是這個土地上最黑暗也最邪惡的舊貴族皇宮勢力,而他們最大的敵人,正是王總統。
她所在的組織,不會允許王總統這種新興勢力取代老祖宗的位置,成為這中華土地的王的。
她的手很穩,心很冷,看著王總統的側臉,什麽情緒都消失了,隻是在心底淡淡地機械反應:這一次刺殺,絕對不能再錯失了。之前那次……
她眼神暗了暗,那一晚,她極其接近目標,那一晚她也差點得手了,甚至,是用自己生命的代價,結果,一直以來監視且強壓自己的監視者,在最後一刻,用生命保住了她,並用自己的尺體作為刺殺總統的替罪羊,在生命消逝的最後一刻,他一句話沒有說,隻是給了她一個眼神,那一直以來陰鷙而殺意騰騰的眼睛裏,破碎開了一層薄薄的玻璃層般,微微透露出了一絲暖意,那一絲暖意,那麽輕,卻又是那麽重。他胸前染滿了鮮血,目光慢慢失去了光彩,那抹生命中最後的溫暖與情意,那樣深深地直射進她的胸臆,讓一直以冰冷如鐵的心,猛然間失了方寸……
閉上眼,深吸口氣,用力拋開了這個想法,在這個執行任務的重要時刻,她不應該被其他的事情打亂思緒……
而就在此時,忽然從高台上衝上來一個記者,隻聽得他大吼一聲:“竊國王狗賊,我要替天行道——”手裏舉著的照相機用力地砸向地麵,啪地一聲摔成四分五裂,四周婦人尖叫亂滾,場麵一時混亂至極,連晚香身邊的的王大公子與王二公子都立即跑遠躲了起來——
記者從懷中掏出□□,瞄向起身躲藏的王總統,槍口一晃之下,手指定住,射向了某個方向——晚香眼睛微眯,那個槍口方向……
不,不對,這個人輕易地穿過森嚴的層層保衛,這本身就難以想象,更何況他的槍口指的並不是王總統,而是微妙的偏向跟王總統一個方向,被王總統有意無意擋在身前的程含章。
電光火石之間,晚香腦海中閃現一個答案:這個暗殺局,針對的不是王總統,而是程含章。
“呯——”血花四濺,身前墨綠色軍裝尖叫連連——
一代英豪程含章將軍,就這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被刺殺在這個國慶閱兵典禮之上——
所有人都瘋狂地尖叫,奔跑,紛紛跑到角落避開槍手,生怕下一個遭殃的人就是自己。
而轉身藏在角落的晚香目光一掃,看到了扶著程含章的王總統的眼睛,那雙毒得像是蛇一樣的眼微微流露出一絲得意,電光火石間,晚香想到了一切,這一個刺殺奇局,表麵上是刺殺總統,謀殺程含章才是個布局的真義,不然記者怎麽穿過重重檢查,用□□殺呢?王總統好狠的心計,好厲害的手段,誰能想得到在戰情最緊急的時候,王總統會對自己的得力幹將下殺手呢,自然,所有人都不會懷疑他。
最終,那假扮記者的殺手被反應過來的保衛軍亂槍打死了,不管他是死在王總統護衛的槍手之下,還是死在殺人滅口的安排之下,總之現在是死在當場,血流了一地。
現場人仰馬翻,除了王總統少數幾個護衛護著他到了安全地方,所有人都亂做一團,找不到蹤影,當混亂過後,收拾殘局時,人們發現——中槍的程含章將軍的屍首不見了,現場隻留下一灘血跡。
王總統大怒,用力把巴掌拍向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叮叮作響,幾欲跌落,他漲紅著臉大吼:“馬上給我找出來,馬上——”
王總統一副傷心的模樣,對著坐在下座的副總理說:“含章可是為了我而死的啊……”,副總理唏噓不已,但他沒有看見的是,隱藏在黑暗底下的王總統的眼睛冷得像冰,惡得像蛇……
……
在所有總統府衛兵如熱鍋上螞蟻,在找程含章將軍的時候——
在某處黑暗中,男人喘息虛弱如絲,聽起來像一個快死之人般,讓人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極速地流逝,他聲音幹啞如沙:“你……你為什麽救我……”
話還沒有說完,一隻纖白的手指直直的伸進他的傷口,用力地輾壓他血流不止的傷口,長長的指甲掐進他的血肉之中——男人痛苦嘶叫,卻是痛到喊不出來,全向顫抖地臉色發白,他微微抬起虛弱的眼,看向冰冷著臉麵無表情紅唇濃妝的晚香,那隻妖豔如花的臉上沒有一絲女性見到血腥的厭惡與害怕,隻有著淡淡非人類的冷漠,哪怕是她身上白色銀花的旗袍上沾染了無數血紅的血塊,都隻是讓這個女人更讓人害怕,而感覺不到一絲女性的虛弱。
晚香冷冷地說:“槍傷在心髒上方,偏一點就打中心髒了,我隻是幫你做了應急處理,你就不要多話了,程將軍今次是保護總統而死,經此一事,隻要你一死,你的手下一定繼承你的忠誌,聽從總統的一切指揮。這次王總統就是要你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因為,你手中有他最渴望最需要的兵權。”
程含章大口是喘著氣,聲音時斷時續地說:“前幾日……刺殺總統的人被找到了……是個年輕人,曾經……我見過他和你談話……他,是不是頂替你而死……”
晚香聽了他說的話,臉人的表情還是那般的冷漠,但不知為何,在黑暗的陰影下,借助微弱的從縫隙裏射進來的光線,他感覺到她的臉莫名的讓人感到悲傷……
當他還想說什麽的時候,他的意識忽然一空……緩緩昏倒在晚香的麵前……
夜晚,一隻車輛緩緩從總統出去,車上坐著王家大公子與晚香,而車尾,藏著一個昏迷的人……
程含章感受到眼前有光影閃動,他緩緩地醒過來,全身劇烈的疼痛。
在他床前站著一個女人,一個半身□□背對著他的女人,她的背脊上,有著無數的刀疤痕,肩胛骨處更是有一道血肉模糊淋漓,疤肉翻開的血口,站著的女人麵無表情,仿佛那傷口不是自己身上一般,冰冷而機械地用桌上的繃帶及傷藥包紮著自己,那一刻,程含章清晰地知道,這個,才是晚香的真實麵目,不是高貴典雅的富家小姐,也不是風流妖媚的花巷長三,而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冰冷諜者,晚香,甚至,他也並不知道她的真實名字是什麽。
他掙紮著想起身,卻半分使不出力氣。
晚香聽見聲音,動作平穩地抓起椅子上的衣服披在身前轉過身,轉過身才發現她胸前的傷口更是深淺繁複,遍布肩膀胸前肚腹,白色繃帶下好幾處地方都滲出了血跡。而她的眼睛,不再是如絲如雨的春媚之眸,而像是一把刀,一把在無時無刻渴望著鮮血,無人性情感的鋒利之刀,光是看到這雙眼睛,人的心底皆會生起一絲寒意。
程含章,這個沙場上見過無數鮮血的男人,被她那冷漠無情又睥睨眾生的一眼給攝住了,此時的他,不再是人們眼中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而像是她眼中一顆不足為提的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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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李修文驚住,驚聽到導演喊卡的聲音,下一瞬間,他反應過來,自己忘記接下來的台詞了,而秦情,將那個前一刻顛倒眾生後一刻殺戮世間的冷血殺手,演繹到了極致,氣勢將他壓製到了極低,猛然間,因為她發揮至極致所產生的可怕氣場,導致他的戲沒有銜接上。本來他下一句台詞應該是:“為什麽救我?”他不但沒有說出台詞,還因為她那雙冷漠噬血的眼神給吞噬,失了心智。
秦情這種殺氣彌漫冷酷至極的眼神,殺傷力實在可怕,她的眼神,感覺真的像是殺過人見過血一般。令一向被業內盛讚演技一流的李修文都被其氣勢壓製,方寸失守了。李修文有些呆愣,他相像不到自己會有接不住小於自己年齡的演員的一天,那種撲天蓋地壓倒一切的氣勢,他從未在年輕人的身上看到過,連老一輩的演員也很少有。
林峰導演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地道:“大家準備,重拍下一條。”也沒有特別指出李修文被秦情壓戲這一點。
李修文沉默望著也是不發一言離開位置回到椅子邊的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