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針鋒
第120章 針鋒
除夕夜的遭遇,讓穆十四娘於心有愧,青荷去探過,說受傷的幾人都只是皮肉傷,將養些日子就會好。她才稍微安心,卻再不好意思出門閑逛。
幸好她手上向來有活,就算悶在別院,日子倒也充實。
京城的洛玉瑯卻沒她這樣自在,年二十九夜裡歸的家,直接見過父親。洛老爺見獨子歸來,自然十分高興,父子倆一共吃過飯,席上只提朝廷對他治蝗的嘉獎,其他的事一句未提。
洛玉瑯猜測明日,就算父親不提,那位也會按捺不住。一連趕了幾日的路,確實乏得很,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覺睡到正午。
依然去給父親請安,那位果然候在那裡。洛玉瑯心下明白,不陰不陽地請了安,卻並不留著離開,而是老神在在對向而坐,端著茶輕吹輕飲。
那位果然沒忍住,「瑯兒,聽玉霜說,你在蘇城過得挺好?」
洛玉瑯卻只挑眉看了看她,並不打算答話。
洛老爺只得做起了和事佬,「好不好,還不是當差吃飯,我聽洛誠說,你沒少吃苦受累,你身子不好,別捨本逐末,去爭那些個虛名。」
這話說得極為地道,看似平和,卻字字皆有所指。
父親開口,洛玉瑯自然會回應,「父親說得極是,我不過是遇著了,事不辦妥,也不能走。原以為別駕只是抄抄寫寫,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哪曾想,還會遇到這種事,你說這蝗蟲不好好在家待著,非要自尋死路的去吃別人的莊稼,最後落得溺水火燒的下場,實在不值得同情。」
這話也說得極為地道,也是另有所指,而且還帶著他一如既往的風格,毫不留情。
「我昨從宮裡回來,玉霜此次隨誥命入宮,連皇後娘娘都稱讚她仁心仁德,生得一副好心腸,最適合馴服浪子了。」洛府主母,景家嫡女,景妍凝絲毫沒受他言語的影響,自顧自地說著。
她這話說得最為地道,洛玉瑯往日沒被人稱呼他為『浪子』,相比之下,洛老爺和洛玉瑯意有所指要含蓄許多。
此舉果然激怒了洛玉瑯,冷哼一聲,「父親,記得我離京時,你總催我成親。原本還不知自己為何會討厭成親,現在倒是明白了,我洛玉瑯的新娘,那雙手絕不能露給外人看,別人看過了,我嫌臟。」
這話夠狠,不說不喜女子拋頭露面,而是選用了最狠厲的言語,將對方貶得如落泥漿,還是終身洗不凈的那種。
洛老爺倒是只挑眉,為掩飾尷尬,端起茶杯,剛飲了一口,就開始咳嗽,門外的洛誠聽到動靜,趕緊進來,從多寶閣上取下一個匣子,取出裡面的玉瓶,倒了兩粒小藥丸在洛老爺的手心,看著他吞下,又端了茶奉給他,之後輕拍著洛老爺的背,一直觀察著他的臉色,直到洛老爺不再咳嗽,才收回了手,目不斜視地出了屋子,帶上門。
屋裡其餘的兩人皆眼眸低垂,似迴避著對方,又似在等候洛老爺吃藥。
回過氣來的洛老爺,有些力有不逮地說道:「瑯兒,難得回京,無事就出去逛逛,尋些同年,喝茶也好,喝酒也罷,既入了官場,就應了它的規矩。」
洛玉瑯知道這是老父親在為自己的解圍,如果不是父親剛才那一頓咳,今日定要論出個子丑寅卯來。
「是,父親,孩兒這就去換衣衫。」洛玉瑯起身,卻並未再給對面那位問安,徑直仰首走至門前,還用腳踢了踢門,等洛誠開了門,他出了門,等門關了后,才聽到他對洛誠說話,「你難得回京,今日就不必再跟去了。」
洛誠自然應承。
屋內的人直到他的動靜離去許久,洛老爺才開口,「唉,原本以為蘇城半載,當真改了性子,誰承想,依舊如此,我身子不好,有心無力,也不忍強逼於他,讓他與我也反了目。」
洛府主母景妍凝卻冷笑一聲,毫不給他情面,「任誰想幫他,他也躲不過。」說完也起身離去,頤指氣使的模樣,與洛玉瑯有得一拼。
待她走後,洛老爺望著早已關閉的房門呆了許久,「你們都不懂他,我不勉強他,是因為我知道,他以往假意臣服,只不過時機未到而已。」洛誠一個上午就將蘇城的事交待得明明白白,且不說那位小娘子有如何迷人,單就她能讓自己的獨子傾心,就讓他欣喜。
這個獨子並不算白養,名聲壞一些,就讓它壞一些吧,有時候,反而是好事。
洛玉瑯照樣旁若無人地騎馬走在街面上,最後七拐八拐,還是到了上次他與穆十四娘相處數月的宅子,牆上依舊掛著他為穆十四娘畫的畫,還有她寫的字。
看起來現在能與穆十四娘日日相見,關係也比常人親近,可兩人到底如何,他卻非常清楚,自己並未走進她的內心,她亦未對自己心動。
他會繼續堅持下去,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堅持的路上,也想要時有甘霖,解解渴,才能有繼續堅持下去的動力。
屋內亦無旁人,洛玉瑯望著穆十四娘的畫像,「我要如何才能讓你知道,我對你,與旁人對你不同。我要如何才能讓你知道,你對我何其重要。」
心煩意亂之下,抬眼望見穆十四娘當初爬過的桃樹,現在只剩桃枝,還覆著冰雪。「其實你並不是個老實人,卻一味的在我面前裝傻充愣,偏我還信以為真,你說我是不是傻?」
可惜這個問題,就算他直接去問穆十四娘,也不可能得到最真實的答案,何況現在面對他的,只剩那枝桃樹枯枝,佳人遠在蘇城別院。
萬般無奈的洛玉瑯只得回坐到案幾前,挑出一本書,來打發這難掩的時光。看了幾頁,越發煩悶,「也是奇了怪了,往日在別院,也不常見面,為何我就能一本書翻到天亮呢?」
「能如此牽動爺的心,看來,過了年,你也大了一歲,再不好裝傻,我也不必再等,直接與你攤牌算了。反正這個年,京中的事也不必再瞞了。」洛玉瑯望著牆上的穆十四娘,問她,「你要對爺有信心,別老想著逃來逃去,逃到哪能逃得過爺的手掌心?」洛玉瑯說完,覺得自己居然像個傻子在這裡自說自話,失笑不已,重新拿起書,強迫自己一頁一頁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