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囂張炫耀
幾個偽軍各自掛著一身**的水壺貓腰竄進淺坑後罵罵咧咧,他們被少尉逼著用這種方式弄來了水。
少尉在一旁焦急:“行了沒有?”
嘩啦一聲,滿倉把重機槍調整了方向,半跪於機槍手柄後:“能湊合一陣。”
一個因為取水而髒濕了軍裝的偽軍抱怨:“特麽啥破玩意啊!哪有這樣的?它光是喝水就能把咱給喝死!這不玩人呢嗎!下回出來應該帶一口井!”
“閉嘴!準備開工!”少尉開始抬腳踢人,讓周圍的懶鬼進入各自位置,然後伸長脖子朝槍聲方向觀察了一下,不禁推推歪帽簷咧開嘴:“好家夥!土八路挺勇啊!”
彈藥手趕緊湊到重機槍旁,將彈帶一端遞上,滿倉接了彈帶送入槍機,向前推動拉機柄,向左拉進彈帶,然後利落地釋放開拉機柄,又向前推動一次,再拉彈帶,又鬆開,嘩啦一聲清脆金屬聲,拉機柄重新回位;這個醜陋的、沉重的、仍然在滲出水而顯肮髒的喝水機器正式就位,透著隱隱猙獰。
那是一種難以言述的、無可替代的金屬猙獰!鉚在槍機右側的橢圓形金屬銘牌泛著冷光,刻寫著:七九馬克沁重機關槍,A1527,金陵兵工製造。
這一刻,滿倉那張年輕的臉忽然變得有些癡,這挺重機槍煥發出凜冽氣息的同時,他仿佛被這個醜陋機器傳染了,癡癡地豎起表尺,雙手抓住兩個握把的同時,左手已經習慣性地向上扳開保險,機槍直接進入待射擊狀態。
無論那些目標是誰,他現在都無暇想,有一種衝動瞬間占滿了他的心,令他抓著握把的右手拇指不自然地顫抖著,令他沉下肩來淩厲注視在表尺後,不想再等待什麽狗屁命令,右手拇指終於壓下扳機。
嗵嗵嗵嗵嗵……
這是非常不一樣的聲音,這聲音一出現就震懾了所有人。
超長的帆布彈帶嘩啦啦猛往槍機裏卷,看得沒經驗的副射手傻著眼不知道該不該伸手幫忙托;助退器連續噴出看不見的火舌,將細灰從槍口下方的土裏吹起向兩側漫卷;一次次沉重的後坐力猛撞三角支架,撞得機槍槍身顫晃,那幾個臨時加入機槍組的懶鬼根本不專業,他們沒能把機槍支架位置加固,導致後支架被一次次的後坐力推著往土裏滑。
但滿倉已經不在意這些,努力適應著後座造成的角度變化,把膝蓋死死頂在泥土裏,也不舍得放開扳機,年輕的他,深深沉醉在機槍手這個悲催職業中無悔,變得和他手中的醜陋機器一樣猙獰。
整整二百五十發的長長彈帶被他不喘氣地糟蹋光了,他把還傻著眼的副射手推開,自己扯起第二個彈帶親自裝,沉穩而迅速,又讓這醜陋機器猖狂嚎叫起來,瘋狂噴射怨咒,直到槍口下方的泄壓口開始發出呲呲細響,這溫暖環境下仍然可以辨出一點水蒸氣的微白,預示冷卻筒內的溫度要冒泡了。
在狂躁的射擊聲音裏,他似乎聽不到少尉對他的咒罵,但是泄壓閥竄出水汽的聲音仿佛鎮靜劑,猖狂的重機槍射擊因此立止,呆在坑裏的幾個治安軍似乎還在耳鳴。
……
缺口之後,蔡青那張臉是呆的,他的大腦處於短暫空白期,幸存的戰士身影還在他眼底掙紮,艱難爬行在綠色搖曳之中,繼續受到正麵的,以及後續加入的斜側方向的火力掃蕩,衝鋒的全倒下了。
牆角之下,陸航那張麵孔也是呆凝的,他沒想到,居然聽到了民二四式重機槍的咆哮,那是他曾經心愛的,被鬼子稱為死神鐮刀的最美麗機器。然而不真實的是……那槍口是朝向自己的,由此,陸航終於意識到,麵前的敵人不是一般的治安軍,一定是他們,隻能是他們……
一麵朝南的斑駁牆根下,懶散歪坐著一頭滿身灰土的熊,被陽光曬得不想睜開眼;一個嬌小的,紮馬尾的丫頭,隔著幾米遠靠坐在另一頭,眯起大眼仰望藍天,其實是在聽槍聲,原本鮮麗的小花衫豁開了口子,磨髒了大片。
熊忽然不睜眼地問:“你跟她叨咕什麽了?”
“沒什麽……與你無關。”
“老子就是不想幹了!懂不懂?你個欠嘴的……毀了我的計劃!”
“切計劃個屁啊!那你直接逃就是了,我保證假裝看不到,至於這樣嗎?”
小丫蛋也不看熊,隨手從身後的牆上扣下一塊土,在小手裏不緊不慢地捏碎,讓滑出指縫的灰塵灑落在她自己的鞋麵,褲子,她想髒成大地。
“老子本來就是要消失呢!誰讓那些短命鬼跟我犯賤打招呼!騾子是誰都能叫的嗎?老子是誰都能認識的嗎?”
“騾子。騾子。騾子。傻騾子笨騾子不要臉騾子。大騾子生不出小騾子,姑奶奶騎著騾子打騾子……”
小丫蛋開始無良碎碎念,她猜那頭熊正在悄悄抓起一把土,於是突然臥倒在牆根下。
嘩啦一團飛灰果然順風而來,連沙帶土全飛過她的後背,卻揚了剛剛出現在牆角的王強一臉。
熊拍拍手裏的灰,眯起蛤蟆眼重新靠在牆根下養神,小丫蛋趴在牆根底下神經質般地咯咯傻笑,王強甩甩臉,肩頭落著餘土,盯著遠端假寐那熊看了幾秒,最終還是沒開口,來到小丫蛋和那熊的間隔中間,也靠牆坐下在地上,在淩亂槍聲中垂頭曬太陽。
“哥呢?情況怎麽樣了?我聽見衝鋒了。”
“是啊。衝鋒了。兩個排。連敵人都沒看到就開始衝鋒了。”
“你是說……”
“我沒說。”
於是陽光繼續照耀著,長長的土牆繼續斑駁著,大中小,間隔很遠的三個蔫貨各自在牆根底下沉默著,仿佛根本聽不到回蕩在四周的淩亂槍聲,與附近那些驚慌匆忙在槍聲裏的二連戰士形成巨大反差,似乎交疊了兩個世界,他們看起來永遠是爛泥扶不上牆的九班兵,隻是又年長了兩歲而已。
……。
來自鎮外北向的火力最終開始射向鎮裏,射向鎮裏原本要掩護衝鋒的射擊位,很快二連的還擊就停了,因為二連打不起,彈藥攜帶量根本不是一個級別,撤下房頂躲下牆,無奈聽著捷克式輕機槍和一挺民二四重機槍三發兩發地囂張炫耀,時而撕碎了窗,時而扯開了瓦,時而彈洞跳上牆。
蔡青摘了軍帽攥在手裏,快要將那頂軍帽攥成塊抹布了尚不自知,隻顧大罵剛剛來到他麵前的四排長,質問他為何要與已經縮頭當烏龜的治安軍在鎮西沒完沒了地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