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死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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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至腳的寒意,他的爛命從此要以秒計算,直到他麵對槍口的那一刻。
他從來不能很久地擁有一把槍,現在他也沒後悔,槍並不能讓他逃離死亡的召喚,最大的效果是可以讓他多掙紮幾秒,他寧可遺憾他不是陸航。
房門重關,像是多響了一槍,震得門框上流灑下淡灰,這扇門立即顯得冰冷,已成死亡之門。
他倚著門旁滑下了牆,頹喪坐於冰冷,隔著鼻梁上的精致墨鏡,看昏迷在病床上的國之棟梁,嚐試像曾經那樣笑出來,居然失敗了!
走廊很長,似乎門有無數個,但這扇門一定是死亡之門;這間病房裏的這位病人,才是死神的信使。
他仍然執著於他為什麽不能再微笑,曾經麵對過死亡,不曾這樣迷茫。
死神的腳步聲終止在門外“應該是鬼子把門這間!一定是!”
咣——明顯的一記重踹,連門框周圍的牆都一起落灰,如喪鍾敲響。
咣——第二次衝撞,比前次更有力,門栓已毀,門框已裂,如塌天之隙。
幾秒後,重擊與碎裂聲之下,死亡之門轟然大敞,死亡使者們閃現在門外的陰暗,每一張麵孔都是紙,每一張麵孔都是鍾馗,一個個蒼白底色的黑線條鬼臉,被走廊的陰暗襯托得詭異清晰,仿佛他們沒有軀體隻有一張臉而已,淡化了每一支黑暗下的槍口。他們沒動,沒進門,靜成了死亡之畫。
昏迷中的別動隊隊長,被一個黑衣漢奸勒住脖子擋在他身前,他的槍口指在昏迷者的後腦邊,待擊發。
“想救人是麽?可惜我不能把他給你們!”這句話被漢奸說得異常平靜。
“x你娘的別動隊聾子我說我不想死!”說這句的同時漢奸猛然變得歇斯底裏,嘶喊如咒怨,猙獰破聲。
然而畫麵依然靜止,他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啪——毫無預兆的槍聲震得畫麵一跳,門外的鍾馗麵具向兩側下意識猛閃,急貼在門外兩側的牆。
漢奸手裏的槍口彌散開淡淡的煙,昏迷者的右耳朵被轟出一個紅窟窿,血開始淌,滴在漢奸黑衣襟內的白衫。墨鏡後的蒼白麵孔終於笑出來了,全無曾經的寫意,隻有戾氣。
走廊裏終於有了回答“放開他,我們可以留你一條賤命!”
漢奸繼續歇斯底裏“去你娘!有種現在就把老子和你們這缺耳朵廢物隊長一起轟成篩子!來啊!站出來鋤奸!老子也想看看自己的心黑成了什麽樣!”
血還在滴,漢奸胸前的白色已經鮮紅一片,中彈一般。
僅僅是因為選擇了錯誤的開始時間,鍾馗們在陰暗走廊裏陷入兩難,沒有太多時間給他們浪費,要麽現在不計後果衝進去,要麽立即撤離,可這兩個選擇似乎都意味著行動失敗,在兩個失敗選項裏做決定,像是自殺前,自殺方式的躊躇。
狗漢奸用左胳膊一直勒著昏迷者擋在身前,倚靠在病房內的牆角處蒼白。他是殺人者,他是救人者,他是劫持者,同時他又是被劫持者,現實的冰冷讓他迷失,這間病房像個無出路的白盒子,逼他找尋真正的自己,逼他選擇懺悔與詛咒。
對於某些物種,死亡氣息是能聞到的,陸航能聞到這種味道,醫院裏總有這種味道,隻是現在更濃,不僅僅是因為他麵前那張用來頂門的床已經被血浸透,病床上的軀體早已變成屍體。他沒有興趣考慮死亡的真諦,職業習慣迫使他思考下一個命題。
最初認為狗漢奸完了,一定會成為屍體的一具,最後一聲槍響,與槍響後的從此沉寂,又讓陸航推翻了這個想法。裝鬼的別動隊靜在走廊裏,沒撤,說明他們還沒實現理想,說明有人製造了麻煩,還活著,這人隻能是那漢奸,那漢奸求活的連魔鬼都會欣賞。
張富貴是漢奸,可他是朋友;別動隊算友軍麽?可他們現在是鍾馗!自己是八路,可現在是偵緝隊。混亂的邏輯關係並沒能擾亂陸航的選擇,他是殺戮者,判斷敵人的方式無情又簡單,隻看對方的槍口指向誰,無須過問誰誤會誰,無論誰道歉,都隻能對著誰的墳墓道歉!
病床被挪開,門被輕輕打開,殺戮者從頭黑到了腳,襯得白牆更冷,血更豔。
連續的三四次槍聲回蕩在長長走廊,守在走廊盡頭朝門縫外放哨的鍾馗背後中槍躺倒,鮮血在地麵快速擴散開來,從門縫下緩慢溢出,被門外陽光照耀得暗黑。
隨即便是走廊t型拐角處的連續快速射擊,一顆顆彈殼掉落石磚地麵格外清脆,不停跳躍,那些躊躇在某個病房附近的鍾馗們慌張衝入走廊兩側其他病房躲避。
走廊上又添一具鍾馗屍體,殺戮者閃回拐角靠牆換彈夾,不再探頭,反而一顆顆往那換下的空彈夾裏裝填子彈,裝得不快,每一顆子彈卡入都發出清晰響,哢嗒哢嗒間隔均勻得像是一秒一秒的鍾擺聲。
無論是撤是衝,都要把這個威脅走廊的新因素幹掉,鍾馗們很快鎮定下來,在病房門內隔著走廊相互手勢示意,詢問是否有人帶有手榴彈,然後一顆手雷順著走廊被大力甩出,急速滾動,伴隨磕碰堅硬光滑地麵的優美跳躍,直至徹底成為在走廊地麵上滑行。
爆震後t型拐角灰蒙一片,兩個鍾馗急出,各貼走廊兩側,持槍朝走廊拐角處平行急進。
……
因為是否撤退的躊躇,導致了另一個黑衣漢奸的出現,殺二傷一後消失在醫院裏不見,快速搜索了範圍內的幾處空間之後,才意識到時間的無情流逝,每一秒有多麽珍貴,才下定決心立即撤退,十幾個鍾馗分為兩隊反向奔跑在走廊裏,一半倉惶向前門,一半匆匆朝後院出口。
遲了,醫院外,警哨聲沒完沒了地呱噪,偵緝隊正在匆匆蹬自行車,憲兵隊的巡邏摩托已經出現在可視範圍的街道,一隊恰好在附近的巡邏警正在匆匆向醫院大門和後門,哪怕他們早出來半分鍾,還不是這樣的境地。
巡邏警不多,還有突圍的最後機會,鍾馗們的領導者終於做出了果斷決定,放棄突圍,占領醫院,集中醫院裏的所有幸存者成為人質,在被殺戮之前,要成為殺戮者。
陽光下,石牆灰瓦,那麵懸掛在醫院上的膏藥旗仍因無風動也不動,如垂袍,死氣沉沉的白與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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