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綠蘭的心意
綠蘭為白鵬束好散亂的頭髮,退後兩步,微笑看著他,眼神中既有羞澀甜蜜,也有崇拜痴迷,臉上被白鵬親過之後泛起的紅暈久久不褪。
周圍上百部下的歡呼,給白鵬帶來的成就感,遠比不上綠蘭這一個眼神。世間多是英雄美人的佳話,他白鵬能獲得世間無雙的絕色佳人崇拜痴迷,豈不是證明了他也是佇立於人世巔峰的英雄?
她幫他整理頭髮,他親她一口,這當眾親昵,將周圍部眾的歡呼又變做起鬨。
「做幫主夫人吧,綠蘭姑娘!」許多幫眾喊叫起來。
綠蘭聽了,臉色更紅,轉身逃回議事廳中。
白鵬這時又不是何榘的心態了,重新變回徹頭徹尾的白鵬,心痒痒地就要跟進去問她心意,好在最後還是拿捏住了分寸,這一刻大事要緊,剛剛那場驚天動地的比武還得有個交代。於是定了定神,轉回身來微笑著目視戰敗的殘龍,示意等他說話。
殘龍這時已經再度掙紮起身,他受傷倒是不重,但被白鵬的離夢神功衝擊,經脈淤塞,身子空蕩蕩提不起內力。也就是他,武林巔峰的宗師級高手,魔教六大神將之一,所以還能堅持站立,換成旁人早就全身癱瘓。
殘龍的情緒也已經穩定下來,他與這位「何幫主」原本也沒有仇怨,只是恰好來到衢州視察,碰上楊廣泰出兵攻擊青龍幫,跟了來給他壓陣而已,既然技不如人,也就坦然面對失敗。
「何幫主,你的武功人品皆為上上之選,老夫心服口服。」殘龍淡然說著,環視四周,「根據約定,老夫戰敗,鐵衣幫和神機盟都要罷兵。」
楊廣泰立刻會意,向白鵬拱手:「何幫主,這次衝突都是誤會,被林樹德那小人挑撥的,好在沒有人命損傷,楊某改日擺酒賠罪!」
另一側神機盟的高飛不收兵也不行了,只剩他一家,別說那個恐怖的「何幫主」,單單比拼人馬數量與素質就已經不佔上風,何況手下人早就被那條光影巨龍嚇得戰意全無。
於是高飛也同樣宣布罷兵,請求「何幫主」原諒,還號稱要捉了挑撥是非的林樹德去問罪。
白鵬笑道:「林樹德也可憐,別難為他,在下與他還有些淵源,他自己不知道而已。改日我請高盟主喝酒,交個朋友。」
「一言為定,哈哈!」高飛客客氣氣帶領人馬離去。
神機盟的後台老板,血手幫鄭天宇臨出門前忽然問了一句:
「聽說何幫主找了玄武會做靠山?」
白鵬裝出無奈笑容:「沒辦法,天星樓是他們支持的,我滅了天星樓,他們要我接替戴老闆的位置乖乖聽話,否則就滅了我,那時候你們兩家肯定不會幫我,我還能有什麼選擇?」
鄭天宇冷冷說道:「何幫主要想清楚,你一人武功高強,也未必能抵擋血手幫的無敵大軍!與血手幫合作,才是你保住基業的唯一道路。」
他只說「保住基業」而非「保住性命」,是因為經過剛才一戰,鄭天宇已經明白,無論多麼強大的隊伍攻來,要擒殺「何幫主」本人都難於登天。
白鵬聞言,本打算回答「沒問題,需要合作儘管來找我」,但轉念一想,此地人多眼雜,在急需取得玄武會信任的當口不能橫生枝節,非但不能透露合作的意思,還要格外表現出敵意才行。
於是他將臉一板:「玄武會,魔教,甚至閩北惡鬼堂,哪家來做我的靠山都行,惟獨不需要血手幫。」
這話在道理上當然沒錯,他自己就是血手幫幫主,何需血手幫來做「靠山」?至於鄭天宇聽了這話會與他更敵對,白鵬根本不在乎,反正他已經改變了自己的計劃,不再專心發展青龍幫,而是在搞定與魔教的聯盟之後,立刻返回湖州重新掌握血手幫,與司徒靜商議如何給玄武會設一個天大圈套,順便召這位後來才加入血手幫的鄭香主見面,到時自然真相大白。
果然鄭天宇臉色難看,轉身出門前,狠狠拋下一句:「自己的選擇,自己承擔後果!」
看到鄭天宇怒了,殘龍的臉上反而露出了難得的笑意,魔教與血手幫有大仇,他自然樂意看到武功通神的「何幫主」與血手幫結怨。
等到兩派人馬盡數離開,只有殘龍留在了院中,望著白鵬微笑:
「按照第二項約定,老夫戰敗后,留下來做何幫主的囚犯。」
「別這麼說,」白鵬從台階上走下去,迎到殘龍面前,「我只想有機會與元公子聊聊,交個朋友,呵呵,忘年交。」
殘龍臉上笑意更盛:「正巧老夫也想與何幫主聊聊。」
「好,請元公子去廂房稍微歇息,恢復傷勢,在下馬上就帶著酒過來。」
被稱「公子」的人自稱「老夫」,也算一樁奇異場景,其實四十多歲的人,「公子」和「老夫」的稱謂都不合適。
白鵬猜殘龍恐怕想招攬自己進魔教,這些都可以隨便談,不過眼下他還有另一件要緊事,便叫手下人領著殘龍先去廂房招待茶點好好歇著。他自己又返回議事廳,派幾名香主處理這場大戰的善後工作,分別負責清理現場、修繕房屋,治療傷員,統計戰功等等。李大虎幾人將白鵬好一番恭維后笑呵呵地離去。
廳中只剩綠蘭和林海芸的時候,就可以處理那件最要緊的事了。不過,綠蘭此刻表情卻有些怪,看向白鵬的目光不復剛才那種無限崇敬和痴迷,反而是忐忑和慌亂。
「小丫頭緊張了。」白鵬心中暗想,笑嘻嘻走到綠蘭面前。
「綠蘭,是不是害怕了?別擔心,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傷不到你。」白鵬趁熱打鐵,進一步樹立自己偉岸的英雄形象。
綠蘭微弱地「嗯」了一聲,低下頭去。
林海芸卻插嘴道:「麻煩是你惹的,人家本來就是專門針對你,又不是來傷害綠蘭的。」
白鵬狠狠瞪了她一眼,四年了,這婆娘惡習未改,還是專愛說些不招人待見的「大實話」。
「林副寨主,我手下都在忙著善後,你也去參與,順便跟他們聊聊,熟悉一下。」
「要支開我是吧?不行,我要盯著你,不能讓你欺負了綠蘭,她是我老婆!」
「行了行了,別胡扯。」白鵬恨不得踢這討厭婆娘一腳,「我是為你好,等我出門的時候,要有一個代幫主,飛飛又走了,如果你跟我部下搞得好,我就把青龍幫交給你。」
「代幫主啊……」林海芸兩手抱懷,眼睛翻向天空,做認真思索狀,「如果讓我做太上幫主,可以考慮。」
「怎麼又是這套!」白鵬忍不住喊道。當初他請林海芸在血手幫任職,她已經提出過「太上幫主」這個職位。
林海芸哈哈一笑,隨後立即皺眉:「你說什麼?怎麼叫又是這套?我以前對你說過這話嗎?」
白鵬發覺失言,支支吾吾:「呃……沒什麼,我是說你總跟我搗亂,對,你就一直跟我搗亂!神王派你來搗亂的嗎?我找她告狀去!」
「好好好,我不打擾你們了!」林海芸轉身向廳外走。
白鵬看她畏懼了告狀的威脅,乘勝追擊:「林姑娘,你長得不好看,性子就該乖巧柔順,否則哪裡還嫁得出去!」
林海芸聞言,風一般掠回屋裡,旋身一腳,正中白鵬的屁股,隨即「嘎嘎」笑著逃出門外,遠遠還丟來一句:「綠蘭妹妹,別讓這小子亂佔便宜,你想問的問題儘快問,別磨磨唧唧!」
白鵬苦笑著轉向綠蘭:「她說你想問問題,你是要問我什麼?」
這麼長時間,綠蘭一直低著頭,雙眼都被濃密的長睫毛遮得嚴實,看不出眼中神情,白鵬和林海芸的打鬧也沒逗笑她。
聽到白鵬的話,綠蘭拉過一張椅子,輕聲道:「幫主請坐,綠蘭有話要說。」
白鵬看她嚴肅,有些緊張地坐下。如今的白鵬,老婆娶了一堆,露水姻緣更多,早已算情場老手,可是守著綠蘭這樣美到令他不敢直視的女子,重新又變成少年時那樣手足無措。二十歲的白鵬面對著十六歲的綠蘭,居然臉色泛紅,局促不安起來。
綠蘭直到白鵬坐定,才提著裙擺在他眼前盈盈一跪。
這將白鵬嚇了一跳,慌忙起身:「別跪別跪!你幹什麼!」
「幫主是綠蘭的恩人,自然要跪……」綠蘭怯生生答道。
白鵬將綠蘭整個人一把抱起,放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反而單腿跪在她身邊,拉住她一隻手微笑道:
「綠蘭,你是我的女神,咱倆之間,只有我能跪。」
他雖然緊張,這基本的口才倒還沒丟,不過這句話也是他的心裡話,倒不是單純的討好。
綠蘭淡然道:「這樣好聽的話,綠蘭聽男人說過很多。綠蘭只想問幫主一句……」她猶豫沉默片刻,才輕聲問道,「是否願意……是否能明媒正娶,娶綠蘭進門?」
「願意願意!」白鵬狂喜,「我願意娶你!太願意了!求之不得!」
說著話,他將綠蘭另一隻手也拉來,一起捧在掌中,低頭親吻。這雙手微微有些涼,纖細柔軟,五指修長,皮膚細膩白嫩得幾乎看不到毛孔。
「看,連你的手都是天下第一美!」白鵬一邊親吻一邊感嘆,「綠蘭,你身上究竟還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
綠蘭望著白鵬微微一笑,笑容卻有些苦:「綠蘭不好的,非常非常不好的,就是這身世。」
「綠蘭,身世就不要再提了。自古紅顏多薄命,越美的女子,命就越苦。」白鵬緊緊握著綠蘭的雙手,仰頭看著她美不勝收的容顏,心頭酥軟得彷彿要融化,「我說過,往事一刀兩斷,以後我拿你當冰清玉潔的姑娘敬重,你也不要自輕自賤。做了我的夫人,我要讓你一世快活,疼愛你一世,將你以前的苦,都彌補回來。」
「既然你拿綠蘭當冰清玉潔的姑娘敬重,就不該這樣了。」綠蘭有些羞澀地將手抽了回去,攏在袖中,頓了頓,繼續輕聲道,「幫主,你既然要娶綠蘭,有些事,總該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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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蘭還是堅持將自己的身世簡單講述了一遍。
她生於杭州府城,娘家姓柳,父親在城裡經營小生意,家裡算不上富貴,好歹也是小康。同輩還有三個姐姐和一個弟弟。柳父一直想要個兒子,在連生四個女兒之後終於如願以償,自然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兒子。綠蘭三個姐姐相貌也都不錯,父親不想將「賠錢貨」養得太久,便早早就將她們嫁了出去,嫁妝給得單薄,卻收回大筆聘禮。
綠蘭十二、三歲時,居然出落得越來越美麗,遠勝三個姐姐,老爹就有了新的盤算,這次不著急嫁她出去,要好好選個富貴人家,哪怕做妾,只要給錢夠多,能給兒子留下一份豐厚家業就好。
兩年間,來提親的媒婆絡繹不絕,柳父則囤積居奇,坐地起價,最後喊到了五千兩紋銀的聘禮錢,這反而使得綠蘭名聲大噪,人們斥罵柳父貪財之餘,也將綠蘭的美貌名聲傳得更遠。
綠蘭十四歲時,衢州的戴老闆親自登門了,直接將鼎盛行印記的五千兩銀票拍在桌上,要看人「驗貨」。
柳父笑得合不攏嘴,叫了女兒出來。戴老闆一看,眉花眼笑,口水都流了出來,立刻拿出賣身契要求成交。
柳父驚呼:「我不是賣閨女,是嫁閨女!」
戴老闆又拿出五千兩拍在桌上,說:「你干不幹?不干我立刻帶著銀票走!」
柳父還支支吾吾滿臉為難,戴老闆果然收起銀票轉身出門。柳父連忙追出去高喊「成交」。
於是,號啕痛哭的綠蘭被從母親懷中硬拉出來,上了馬車,就此離別了家鄉,來到衢州。在衢州的第一夜就被戴老闆奪去了貞潔。後來綠蘭哭泣尋死,被戴老闆日夜緊盯,外加勸說撫慰,最後她漸漸地也就接受了現實。
再後來的事人人都知道,經過琴棋書畫的訓練,加上原本就懂些詩書,綠蘭成了怡心院著名的頭牌花魁,每十天接客一次,她出面撫琴一曲,下面見到她的人就已痴迷瘋狂,眾人競標,每每爆出驚天高價來。而在平時,她形同戴輕雲的小妾,伺候戴老闆的同時,倒也很受他疼愛。
*** ***
「直到這一次,幫主打敗了戴老闆,綠蘭才算脫離火坑。」綠蘭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綠蘭這一生,就沒見過正經的好男人,直到遇見幫主,綠蘭要以身相報,幫主居然不肯,是真正的君子。」
白鵬恨恨道:「這個戴輕雲,早知道我就不叫韓梅下手,我自己親手殺他!」
「你把戴老闆殺了?」綠蘭止住哭泣,獃獃望著白鵬。
「嗯,殺了。」白鵬看綠蘭眼淚止不住地滾滾而下,詫異道,「你難道捨不得他?」
綠蘭低頭抽泣:「他是壞人,可是這兩年,他對綠蘭很好。」
「狗屁!他對你好個屁!他對你好還能讓你繼續接客?怎麼不娶你回家?」白鵬憤怒了。
綠蘭先是被白鵬的怒吼嚇得一顫,隨後輕聲嘆道:「他是商人……跟我爹一樣。」
「綠蘭,我不是商人,我一定做一個好老公!」白鵬又去拉綠蘭的手,但她這次縮在袖中不肯給了。
綠蘭用袖子擦了擦淚,浮起一絲微笑,認真凝視白鵬:「幫主,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林副寨主說,幫主有老婆了?」
白鵬點點頭。
「可以讓綠蘭做正室夫人嗎?」綠蘭怯生生問道。
白鵬愣住了,無論他嘴上說得多好聽,也不管綠蘭如何美麗到天下無敵,他潛意識裡終究感覺綠蘭出身風塵,不該有資格提出這種要求才對。
看了白鵬的反應,綠蘭眼中又流下淚來:「綠蘭這些年雖然命苦,卻也一直幻想,早晚能遇到個人品好,靠得住,又厲害,能保護綠蘭不再被人欺負的男人。兩人相守著,渡過一生。」
白鵬低下頭去,不知如何回答。
「幫主,今日看到你的神威,綠蘭已經想,就是他了,也只能是他了,綠蘭這一生盼望的男人找到了。」綠蘭說到這裡,又抽泣起來,「可是,你有老婆了!只有正室才是夫人,綠蘭雖然命苦,也想能做個夫人,與老公廝守一生。妾室是什麼?玩物而已。給人做妾,哪怕吃好穿好,就不苦命了嗎?」
白鵬心中掙扎,幾乎就想答應了她,這樣舉世無雙的美貌佳人,錯過了,以後再也不會遇到,何況正室清霜一樣是風塵出身,大了她八歲,又不能再生養。
可是,有什麼理由能換掉那樣賢惠的正室?僅僅因為新歡更美?白鵬做不出這樣的事。再說,還有一位死而復生的前任正室,一筆糊塗帳正不知該怎麼辦。
「幫主不必為難,綠蘭跟林副寨主回神王寨去了。」
綠蘭看著白鵬的表情,起身站立,也拉起了白鵬,整個人撲入他的懷中,仰頭努力微笑著注視他:
「幫主是綠蘭第一個真心喜歡的男人,以身相報服侍幫主一個月的承諾仍然有效,而且綠蘭很願意兌現,幫主可以隨時派人來接。」
「跟你好一個月,如膠似漆,到你離開的時候,我還活不活了?」白鵬將綠蘭緊緊擁住,到此刻終於流下淚水。
聽到白鵬這句話,綠蘭此前有些勉強的笑容變得真實起來,發自內心而笑。這種掛著淚滴的甜蜜微笑,美得令人心碎,令白鵬忍不住向那櫻唇吻去。
綠蘭卻側臉避開,白鵬追擊,她繼續扭臉,直到將頭完全轉向背後,輕笑道:「幫主別忘了,從此綠蘭是冰清玉潔的姑娘。」
「嗯。」白鵬點點頭,輕輕推開了綠蘭,「好吧,你去神王寨吧,我也不會派人接你,我不要什麼以身相報,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說完,白鵬大步離開議事廳,向著廂房而去。殘龍還在那裡等著招攬他加入魔教,而他,也準備招攬殘龍成為自己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