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墳里太悶,出來轉轉
()六個人舉著四個火把向東跑去,一人邊跑邊帶著哭腔喊:「那東西前幾次只是出來走動,怎地今ri就害人了!」
為首的老者擎著刀吼道:「別嚎!老子走南闖北四十多年,還沒見過鬼,今ri倒要看看這東西怕不怕我掌中鋼刀!」
跑到不遠處俯視山口的巨岩之上,果然看到三個值夜的嘍羅都躺倒在地。其中一人喉頭與胸口都是深可見骨的抓痕,肚子被撕開了,臟腑外露,鮮血在身下匯聚成河。另外兩人卻是一點傷都沒有,臉se青白,也沒了氣息,其中一個正是因為下午值班睡著了,被罰來守夜的那人。
大夥高舉火把向四周望去,卻沒有「那東西」的蹤影。
老者冷哼一聲:「一個被不知什麼東西殺了,另兩個只怕是嚇死的!」
白鵬蹲下探了探那兩具沒傷痕的屍首,心中驚訝,知道他們不是嚇死的。當年自己母親在上浦村殺死的那些人,都是這樣的臉se,也同樣沒有外傷。母親殺人手法與鬼相同,怪不得江湖上稱她「鬼仙子」。
老者這時才注意到白鵬和司徒靜,驚呼:「是你們!你們怎麼來了!誰給你們松的綁?」
司徒靜回道:「那些綁繩困不住我們的。咱們在一條船上,就別疑神疑鬼了,我是安吉縣司徒家的,因為你們封山不讓採藥,才來瞧瞧山裡有什麼名堂。」
「司徒家的?早聽說司徒家小一輩頗有幾位巾幗英雄,姑娘有膽se,名不虛傳!司徒敏,司徒靜,司徒靈,你是哪一個?」
「老爺子對我家倒很熟悉,我這一輩的女子,超過十五歲的還有司徒嫻和司徒婉,我是哪一個,你老人家自己猜。」司徒靜不再理他,俯身在屍體附近尋找痕迹。看了一陣,搖搖頭:「都被你們踩亂了!」從一名嘍羅手中搶了支火把,走到稍遠處繼續搜索起來。
司徒靜的舉動提醒了眾人,也都分散開來向地面、樹上細細檢視。
第一個有發現的還是司徒靜:「看這裡!」
大夥連忙聚過去,只見地上有個淺淺的足跡。白鵬一瞧:「好大一隻鳥!」
司徒靜笑了:「鳥不會有五個腳趾向前的,何況後面還有個圓溜溜的腳跟印。」
一名嘍羅張大了嘴:「死人骨頭的腳!」
司徒靜沿著腳印方向繼續尋找,又發現幾個同樣的痕迹,分別屬於左右腳,而且越接近巨岩,步幅就越大。
司徒靜在與腳印平行的位置小步跑動,到後來大步飛躍,再走回來對照,踩在同樣軟硬的土地上,她的腳印遠比「那東西」的深,而到後來步幅也遠不如它的大。
「這東西輕功很好啊!」司徒靜驚嘆。
白鵬也估量著那東西的步幅,模仿司徒靜從小跑到飛躍,最後騰空一躍三丈之遠,落在巨岩上雙爪斜向右下勾抓撕扯,再回臂兩掌一推,正好吻合了一人開膛破肚,還有兩人朝另一方向仰面而倒的姿態。
「對!就是這樣!這位公子好厲害的輕功!」老者讚歎,隨即「哎喲!你姓白,又有這樣的功夫,不會是血手幫的白幫主!這位司徒姑娘,莫非是血手幫黑風隊統領司徒靜!」
司徒靜嘆道:「叫你亂出風頭,讓人認出來了?」
老者笑道:「自己人,沒關係。白幫主可是咱們林盟主的女婿,失敬了!」四周嘍羅都笑了起來,林海芸倒追白鵬的故事在雲盟下屬所有山寨無人不曉。
忽然間,老者想到起初捉拿白鵬與司徒靜時,兩人正摟在一起親嘴,頓時尷尬起來。
司徒靜不再搭理這個話題,在巨岩上四下看了看:「找到它的去向很難了,去尋它的來路!」於是沿著骨爪足跡向歸途走去。
到了營地,老者向帳篷里一望,見那六個人還臉se慘白地擠在一起,喊道:「都出來!」
那些人只搖頭不說話,已經嚇得沒了力氣。
司徒靜在前面繼續追蹤,白鵬心中雖然怕得要死,也不能讓靜兒獨自走在前面。那東西就算不是鬼而是人,其武功也非靜兒能抵擋的。若靜兒出事,那可是終身之憾。只得上前超出她幾步遠,向四周jing戒,同時叮囑:「靜兒,小心吶!」
司徒靜見白鵬嚇得聲音發抖,還到前面護衛自己,心裡感動,微笑道:「相公,你也小心。」
在山間循著蹤跡走了小半里地,司徒靜站住不動,說道:「它是從這裡出發的。」
眾人聚過去,不由地都打了個冷戰。只見荒草間一個頗具規模的孤墳,墳上破開一個大洞,洞口四周都是些利爪的抓痕。
白鵬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摟住司徒靜:「靜兒,咱們走!這山裡真的不幹凈!」
「等等!」司徒靜將火把湊到墓碑前念道,「先考張老爺青山之墓,萬曆二年四月初八立。」念完了皺眉道:「現在又不是七月半,你鑽出來做什麼?難道是墳里太悶,出來轉轉?」
那些人看到墳上破洞就已經嚇得魂飛天外,聽了司徒靜這句瘮人的言語,頓時發一聲喊,撒腿就跑,只剩了那老者陪著白鵬二人。白鵬起初也被他們帶得驚慌起來,但轉念一想,以自己的輕功,哪怕跑不過鬼,只要抱著靜兒還能跑得過老者和那些嘍羅也就可以了,心裡又安定一些。向老者問道:「還沒請教老伯尊姓大名?是雲盟哪個山寨的三當家?林盟主為何要你們前來封山?」
「在下惡虎寨王叔平,山寨距離此處不過十幾里地。但盟主的用意是什麼,咱真猜不透,恐怕得白幫主親自去問盟主,反正你們是一家人,呵呵」
白鵬點點頭,心想「回去先問問林海芸再說」,又轉向司徒靜:「靜兒,咱們走,再查也查不出什麼了。」
司徒靜不答話,拾了一根樹枝在火把上點燃,從墳頭的洞口扔進去,俯身向里查看。白鵬慌忙撲上去,一把拉住司徒靜的手將她拽離墳頭,喊道:「別把頭往裡伸啊!」
司徒靜嘆了口氣:「樹枝落到一半就滅,裡面有古怪,就算我不信有鬼,也不敢下去看了,改ri,找個白天,咱們來挖了它!」
「靜兒,你居然還打算下去看!萬一出意外怎麼辦?以後絕不許做這種事!」
司徒靜微笑著緊握白鵬的手:「多謝相公愛惜,靜兒以後會小心。不過不弄清事情真相,我是百爪撓心地難過,就算害怕也顧不得了。」
就在這時,營帳方向傳來一片凄厲的尖叫聲。
「那東西去營地了!」王叔平喊了一聲,立刻向營地飛奔,司徒靜緊隨其後,白鵬則與司徒靜寸步不離。
跑了不遠,迎面就看剛才先逃離墳頭的三個人面se如鬼,表情猙獰,口中卻高喊:「鬼呀!鬼呀!」手足亂舞地跑來,時不時還被灌木雜草絆倒。
王叔平喝問:「怎麼回事!」
「都死了!」
「老子不幹了!」
三個嘍羅跌跌撞撞向山口跑去,想必打算逃離山中再也不回來了。
白鵬等三人小心翼翼接近營地,借著月光遠遠一看,營帳仍然好端端地聳立。
「帳篷四周都有驅鬼符,做符的道人據說法力高深,不該有事啊!」王叔平念叨著,心裡卻不怎麼自信,隔了些距離,用手中鋼刀緩緩掀起了門帘。
司徒靜伸火把向里照,見那六人還是早先的姿勢擠在一起,但再也不會動彈。個個面se青白,表情僵滯,都已是死人。在他們身邊不遠處的地面,有個一人寬的深洞。
王叔平心中一凜:「沒想到,那東西能從地底鑽進帳中!」說著情不自禁向自己腳下一看。正在這時,一隻乾枯的人手猛然破土而出,一把拉住了王叔平的腳腕。
在場三人,包括司徒靜在內一齊尖叫,慘烈程度絲毫不下於先前的三名嘍羅。王叔平哆嗦著揮刀斬在枯手上,卻沒能砍得斷,刀鋒如遇堅鐵,「當」地一聲,只嵌入骨頭少許。那手迅速縮回土中。王叔平喊道「跑!」一躍丈許,追隨幾位部下的方向朝山外跑去。
至於白鵬,在看到鬼爪的第一瞬間就一邊嚎叫著一邊抱起司徒靜,爆發出平生從未達到的功力,飛竄得沒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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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鵬在官道上一邊以疾逾駿馬的速度飛馳,一邊調整著慌亂的心跳與呼吸:「靜兒,你如今還不相信世上有鬼嗎?」
「相信了,畢竟眼見為實……不過,我還是要帶人來查。」
「你……好,就算你要查,還是得帶上我!你的武功不錯,卻匹配不上你的膽大包天,太危險了!」
一路飛奔,直到孝豐縣城,城門已關,白鵬拼盡最後一點力量,腳點城牆轉角的磚石缺損處,飛身上牆。
離了黑暗曠野,來到亮著燈火的城裡,聽到打更的人聲,白鵬心中略微鬆弛,終於支持不住,放下了司徒靜,自己坐倒在路邊,一身大汗,兩腿顫抖,快要虛脫過去。司徒靜拿手帕幫他擦擦汗,嘆道:「相公,辛苦了!現在輪到靜兒來照顧你。」便背起白鵬,來到一家仍有燈光的客棧。
「我們要兩間上房。」司徒靜對匆忙披衣而出的掌柜說道。
白鵬立即抗議:「怎麼要兩間?一間!一間!」
「咱們還不是正式的夫妻呢。」
「現在不是夫妻不夫妻的問題,我是怕……怕……怕鬼來找你,你一個人抵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