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被耍了
()幾名幫眾將火把湊到湖面,仔細辨認水中的隱約血跡,划船由小湖西岸一直追蹤到東側,忽然就聽前方「嘩啦」一響,水花四濺,灰衣人浸濕后近乎黑se的身影一躍而出,向東疾奔。她潛水游過近百丈的湖面都沒有換過氣,也令人驚嘆,只可惜蘇柳那一箭的巨大貫通傷讓她血流不止,即使在水底稍事包紮,仍無法阻止鮮血不斷浮出水面,便無法隱藏行蹤。
白鵬怒喝道:「你跑不掉的!」從船頭縱身一躍,姿態矯健。眾守衛喝彩:「幫主好功……」剛喊了一半就呆住了,眼睜睜看著白鵬「哎呀」一聲掉進了湖裡。
船到岸邊只有三、四丈,這點距離對白鵬的輕功而言本不是問題,問題在於那條船太小,他腳踏船頭使勁向前躍出,船身卻往後盪去,抵消了許多爆發之力。
白鵬不識水xing,好在落水處離岸不遠,胡亂撲騰兩下就發現腳下能踩到實地,只是水深至胸,向岸邊走也走不快,眼睜睜看著灰衣人鬼魅般的身影轉過假山不見了。白鵬大急,拚命向前撲騰著加快速度,走到水淺處狠命一躍,也凌空而起落向岸上,帶起一大片水花,身後幫眾們又一陣喝彩,這次就是拍馬屁成分居多了。
一般宅院大門朝南,麗人堂卻是向東,所以下人房和廚房等主要也在東邊。聽了園中喧鬧,許多下人跑出來張望。白鵬大喊:「所有人原地別動!」自己跳上假山頂向著灰衣人離去的方向看去,卻見她赫然蹲跪在遠處的院牆上。
灰衣人看到了白鵬,竟向他揮手道別,顯然那意思是「你抓不到我」。隨後轉身一躍,又沒了影子。這下白鵬氣炸了肺,公然挑釁,姿態囂張,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不抓到她誓不為人!也不管對方這樣做會不會是誘敵之計,一路追了出去。
這一場狹窄民居小巷中的追逐,白鵬勝在速度快,而灰衣人勝在善於隱匿,隨便一處小小yin影或障礙物就能藏身。白鵬幾度丟失目標,又幾度發現灰衣人從另一個方向隱約一閃而過。這般如此地一路追下去,穿越了小半個湖州城,進入一處荒廢庭院。
白鵬剛翻過破舊院牆,腳一落地就感覺不對,一張大網從地上彈起,將他整個人裹在中間,由繩子牽拉著吊上一棵大樹,在空中晃蕩著。他心中暗嘆:「知道可能是計,我還是中計了。他們怎麼都喜歡用漁網來抓我?」想想自己跟漁網的緣分,以及上次被網住脫困之後的旖旎風光,反而微笑起來。
十幾名蒙面黑衣人從各個方向的樹上、草叢中、巨石后紛紛現身,持刀拿劍地圍了過來。其中一人上下打量白鵬,用極嘶啞的聲音笑了起來:「嘿嘿,天網恢恢,原本還不想殺你,可你居然傷了千代。告訴我,你打算怎麼死?」
之前的灰衣人也是類似的嘶啞聲音,看來他們不但要掩藏面孔,還要修飾聲音,不給別人追查身份的線索。
白鵬雙手緩緩攪動,將儘可能多的漁網纏在腕上,同時笑問:「你們有哪些死法可以讓我挑嗎?」
「你看活埋怎麼樣?管殺又管埋,兩件事合一件做了。」
白鵬搖頭:「我還是喜歡一刀砍死,痛快!」說話間兩臂一震,離夢神功衝擊之下,漁網化為飛灰,身子落地立即彈起,一刀劃破夜空,直取那名黑衣人。
四周一片驚叫聲,說話的黑衣人揮刀招架,其餘人也各舉武器向白鵬周身招呼過來。然而白鵬那刀依然砸掉黑衣人手中兵器,去勢不衰地砍在他身上。別人襲向白鵬的刀劍則像觸幻影,全部落空。
附近響起一聲怒吼:「都住手!」自然還是修飾過的嘶啞嗓音,但如悶雷一般,震得白鵬也是身上一顫,心裡一驚:這人功力必定極高!
白鵬停了手,看向發話的一位紫袍蒙面人。四周的黑衣人慌忙後撤,其中幾人抬了中刀倒地的那位迅速離開。
紫袍人先怒斥手下:「飯桶!被人家一刀一個,我泉台驛容不下這等廢物!死了活該!」隨後轉向白鵬:「白幫主,幸會!」
白鵬拱拱手:「泉台驛,我也是久聞大名了,不過今天一見,唉,有些失望……」
紫袍人點頭:「是啊,戲一開場就演砸了,徒讓白幫主見笑。今ri請了白幫主來,是要跟你談生意的。」
「什麼生意?」
「有個叫趙雨鈴的小姑娘在我手裡,不知道白幫主對她是否有興趣?」
「什麼!」白鵬聞言大怒,連人帶刀化為流光,直撲紫袍人。
然而紫袍人忽然自原地消失,白鵬一擊落空,聽他聲音從頭頂傳來:「白幫主,若你不乖乖聽話,你猜趙雨鈴會是什麼下場?」
白鵬身上出了一層冷汗,抬頭望著已到樹上的紫袍人,知道自己恐怕不是他對手,心裡已虛,口中說話仍然盡量保持平靜:「你要我聽什麼話?」
「先將你的兵器拋在地上。」
白鵬略一猶豫,將刀扔在地上,說道:「給你面子,刀我扔了。但就算沒有兵器,你們也留不下我!假如你們敢傷害鈴兒,血手幫三萬之眾從此與泉台驛勢不兩立!我就算追殺到天涯海角,也會誅滅你們九族!」
紫袍人笑了:「呵呵,這樣的狠話我聽得多了,九族到現在還好好的。不過白幫主你放心,我半點傷害趙雨鈴的意思也沒有。說這些,只是想讓白幫主心平氣和地跟我談生意。」
「混蛋!你們綁了鈴兒還想讓我心平氣和!」白鵬忍不住大罵。
紫袍人聽了這話,詭異地笑,蒙面布上眼睛都笑得彎了:「好,假如白幫主今ri無法心平氣和,咱們改ri再談。明ri午後,城東小河沿清平客棧,你來領趙雨鈴走。但只許你自己來,若有旁人相助,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白鵬咬牙:「好!明ri午後!我一個人來!」
「能不能領走她,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白鵬心中急速盤算,不知道對方究竟安排的是什麼詭計,自己如何才能有把握救走鈴兒,無論如何,先離開這裡才是,畢竟還記掛著林海芸的傷情。便道:「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以啊。不過走之前有件事需要請教白幫主。」
「什麼事?」
「前一陣,貴幫有位賀香主,開價白銀二萬兩,求我們刺殺一個叫白鵬的,並且交了定金。可是如今我們試了試,白鵬不好殺,而且他身份也比以前尊貴,與一流門派掌門人同級,這價格必須再提一提,可是賀香主卻不見了,我們就只能來找你白幫主詢問,貴幫這單買賣究竟做還是不做?」
白鵬抬頭望著紫袍人,也不知他葫蘆里究竟是什麼葯,隨口問道:「要加價多少?」
「五萬兩!要五萬兩才值得我們出動金牌殺手!」
白鵬猛搖頭:「太貴了!我們不做了,交易取消!」
紫袍人一聲長嘆:「太可惜了,不過白幫主應該知道,即使交易取消,我們泉台驛也是不退定金的。」
「不退就不退,我腦袋還沒壞,不會給你加三萬兩求你們來殺我自己的。告辭了!」
白鵬腦子沒壞,但被灌滿了漿糊,猜不透泉台驛折騰這一晚上究竟意yu何為,也不再多說,轉身大步飛奔,轉眼躍過牆頭不見了。
紫袍人站在樹梢遙望白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片刻后緩緩搖頭:「但願你明天可以將鈴兒領走,她在我手裡都已經十五年了,就算捨不得,也該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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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回麗人堂,白鵬第一件事就是去水月軒看望林海芸。
林海芸臉se煞白,雙眼緊閉,躺在北屋的床上。小黛持刀守在門外,蘇柳和小果則陪在床邊。見了白鵬,幾位夫人都問:「那刺客怎麼樣了?殺了?」
白鵬點點頭,走到床邊細看,問道:「林姑娘情況如何?」
蘇柳答道:「血已止住了,一處傷在胸口,一處是從右腿劃過小腹直到左腰,都沒有深到致命處,但是失血太多了,而且也不知胸口挨的暗器有沒有喂毒,能不能保住xing命可不好說。」
白鵬伸手yu掀被子查看,蘇柳連忙攔住:「喂!她包紮之後可沒穿衣裳,你不能亂看!」
白鵬皺眉:「我沒把她當女人,她是我好朋友,而且是為我受的傷!」
「你看她身子一眼又不會讓她好起來,包紮換藥這些事交給我就好。」
白鵬嘆氣:「好。」又坐到床邊,湊在林海芸耳邊輕聲道:「對不住,我沒聽你的,刺客來的時候你孤軍奮戰,我卻在逍遙快活,沒幫上你的忙還讓你為我負傷。真對不住!」
林海芸的小眼睛微微睜開一線,微弱聲音問道:「是白鵬嗎?」一隻手從被子里緩緩伸出。
「是我!林姑娘你醒了!」白鵬握住她的手,卻發現那手冰涼。
「眼前越來越暗,看不到你,跟我說說話,我不想一個人孤獨地死…….」
白鵬眼淚流了出來:「別瞎說,你不會死的。」
「我想讓你陪著,可我又不想,我長得難看,死了更難看,不能讓你看……」
「你不難看!你很好看!」白鵬見狀況不妙,眼淚流得更多了。
「好看……就親我一下……」林海芸臉上浮現一絲笑容。
「親哪?」白鵬問道。回頭瞥了一眼兩位夫人。小果眼淚汪汪,蘇柳則嘆一口氣,轉身出門。
「你想親哪……就親哪……」林海芸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睛也慢慢合上。
白鵬擦擦眼淚,抽了抽鼻子,隔著棉被扶住林海芸肩頭,緩緩俯身下去,在她蒼白的臉上一吻,隨後就近看著她。
此刻林海芸不再說怪話氣人,也不再惡作劇整人,一下子變得楚楚動人起來。白鵬不願相信她會死,可是眼見她氣息越來越微弱,強忍著不哭出來,出氣時卻不留神冒了一個大大的鼻涕泡。
林海芸的胸口忽然開始劇烈地顫抖,白鵬一愣,坐直身體拉住她的手:「你怎麼了?」她繼續顫抖一陣,終於「撲哧」一下大笑起來:「哈哈哈……你你你你用鼻涕泡逗我!哈哈哈……哎喲疼死我了!傷在肚子上不許逗我笑!哈哈,哎喲……」
「你!你居然裝死!」白鵬甩開林海芸的手,瞪大了眼睛,「你騙我!你又耍我!」
「沒耍你……」林海芸可憐兮兮的表情,聲音重新變得微弱,「我……我……現在不死,也沒準半夜就死了……」
白鵬又好氣又好笑,在她手上輕拍:「好了,不鬧了,你終歸是為了救我負的傷,先安心養著,等你傷愈了我再請你喝酒。」
「你害我負傷,該怎麼補償我?」
「放心,少不了你一兩一錢。」白鵬呵呵一笑,「你失血太多,快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走出房門那一刻,白鵬心裡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回頭向林海芸看去:「如果這一幕是真的,這傢伙真的要辭別人世……」正想著,心裡驀然一痛。
林海芸正巧也看過來,微笑道:「如果我是真的要死……」
白鵬見了那笑容,頓時心中一安:「哈哈,你不會死的,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