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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坦白

  月光清冷,簌簌落葉隨風飄蕩,於青玉紗袍上滑落,還有幾片勾在鍾鼓腰間素白宮絛之上,絕對算是幅絕世美男圖。


  十禾砸吧兩下嘴也坐到了鍾鼓身邊,吃起了方才還未吃完的糖人。


  鍾鼓倏爾睜開雙眸,十禾正坐在他身側吃糖人,待到與鍾鼓眸光相對時,十禾手中糖人已吃完了,隻剩下了根光禿禿的木簽。


  “嗯,額……”十禾見鍾鼓直直盯著自己,以為是自己蹺二郎腿的緣故,便自覺把腿挪了下來,適才發覺他盯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她手中的竹簽。


  十禾尷尬地湊到鍾鼓身側,商量道:“那個,師尊,我去給你買一個?”


  鍾鼓收斂眸光,輕咳一聲道:“不必了。”那麵頰隱隱泛了些許紅光。


  月已西沉,日已東升,朝霞薄雲纏綿交染,織就灩灩緋紅。


  鍾鼓抬手原想替她摘去發間落花,恰巧十禾腕上紅光再度流轉,帶著股銳利的痛意,疼地十禾捂住手腕,彎下腰去,避開了鍾鼓的觸碰。


  “嘶,師尊。”


  鍾鼓原本抬起的手換了方向,捏住了她腕上華光流轉,逐漸縮緊的紅玉鐲,眸中閃過一絲錯愕。


  淺淺溫涼於腕間止住了痛感,紅玉鐲被鍾鼓緩緩褪出,放在她手心。


  十禾捏著鐲子怪異道:“也不知道這個紅玉鐲子怎麽會這個樣子。”


  鍾鼓道:“這是血玉,因十指連心,取用的是十指指尖血,可與心通。”


  十禾愣住了,十指連心,取血應當是極痛的。


  “鄢墨他……”十禾幹笑兩聲,握住手心的紅玉鐲,想轉移話題,卻發現一開口就是鄢墨。


  “他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鍾鼓蹙眉問道。


  十禾的心口猛然滯痛,像是被什麽沉鈍的東西,重重一擊。


  他……


  他被狐狸仙迷了心神,恐怕要著道入局,最終躲不開命喪九幽台。


  可她要怎麽給鍾鼓開口呢?


  十禾垂下眼,彎下膝蓋,直挺挺跪在了鍾鼓麵前,做足了請罪的姿態。


  鍾鼓想扶她起身,她卻執意鬆開了手,撇過了頭。


  “十禾,向師尊請罪。”


  “但無妨。”鍾鼓微斂眸色,歎道。


  十禾伏下身子,一如她初見鍾鼓般匍匐在地戰戰兢兢。


  當初抬頭時的驚鴻一瞥,鍾鼓立於黃泉路上,那一地的曼殊沙華不及他萬一的風華,迷離了她千年的時光歲月。


  可如今,隻有那惶恐依稀如舊。


  十禾頓覺心口鈍鈍發痛,喉管發緊,連吐字都格外的艱辛。


  “五百年前,我入輪回,不是貪戀紅塵。”


  鍾鼓的神色依舊清清淺淺,微斂雙眸,靜待十禾的下文。


  時隔五百年,這是十禾頭一回告訴旁人此事,她閉著眼,略去對鍾鼓的那番隱晦心意外,磕磕絆絆地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盡數告知。


  “我依據古隕書所載之法,書了命格簿,同帝打了一個賭約,隻要我以……”


  鍾鼓微斂的修眸中,泛起點點波瀾,莫名的暗浪於眼底不斷翻滾湧動,又逐漸歸於平靜,一如往昔。


  十禾以額觸地,看不到鍾鼓的神情,語調也微微顫抖,連牙關都在打戰。


  “任憑師尊處置。”


  十禾完後,胸口的鈍痛感都略為輕了些,她重重地磕頭。


  鍾鼓卻隻是彎下身,搭住了她的肩,“起來罷。”


  十禾不禁錯愕地睜開眼。


  “你可真的曾傷他?”


  十禾想了想終搖了搖頭:“可我終究……”


  鍾鼓的語調始終溫潤,“那你便去同他。”


  “我……”


  她自地麵抬起了頭於鍾鼓的視線猛一交錯,倏爾又轉開了目光。


  鍾鼓的眸光微微一凝,歎息道:“欠誰的,便同誰去,同誰去還,禾兒,你欠的,不是我。”


  十禾滯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因而沒了動作。


  “起來罷。”


  鍾鼓歎息著伸手將她扶起時,她的一雙膝蓋已經跪麻了,起身時如被針紮,站立不穩。


  以致於鍾鼓幾乎是以半抱的姿勢,將她扶起的。


  但聞利劍錚響劃破山石,由遠及近,一襲招搖白衣,也逐漸出現在她的視線鄭

  那白衣少年輕揚的唇角,在看到她的這一刻倏爾微僵,眉宇沉沉宛若凝霜,卻並無訝色。


  “你為什麽,和他在一起。”他語調平平,額角青筋抽的卻極是厲害,“我對你的心意,你便當真,絲毫也不明白麽?”


  揚手間,猛的將十禾從鍾鼓懷中拽出來,強行拉入了自己懷中,用指尖細細描繪她的眉眼。


  那雙眼如同漩渦,幽深中暗暗席卷了滔的巨浪,鋪蓋地而來,直要引人深入,再徹底淹沒。


  “我……”


  “長歌。”


  “你給我閉嘴。”諸嶽自鄢墨手中翻飛,乍然寒光直指鍾鼓。


  鄢墨的五指用力捏住她的下顎,竭力保持著語調的平靜,可每個字卻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你,你告訴我,為什麽……”


  隻要你,我便會信。


  她從未見過鄢墨這幅模樣,一時恍惚語塞。


  下意識叫了他的名:“鄢墨……”


  “你叫我什麽?”鄢墨眉心驟然擰緊,眸中滿是不敢置信,倏然間又垂眸笑出了聲,鴉青長睫覆下淡淡陰影。


  那眼神,不是柳予安,是鄢墨,從頭到尾都是鄢墨,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麽柳予安。


  十禾也同樣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鄢墨,身體止不住地發抖,搖著頭想要後退,肩頭卻被鄢墨緊緊扳住。


  “真好笑,你既知道,又在這裏做什麽?會情郎麽?”他麵色陰沉,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步步緊逼,“十禾,我和你算什麽?耍弄麽?還是誆騙算計?我以為,即便你是千年寒冰,也當被我捂化了。”


  原來,他都是知道的。


  十禾如同被哽住喉嚨隻能看著鄢墨的雙眼半個字也不出來。


  鍾鼓握住鄢墨掐著十禾的手,製止道,“長歌!你這話未免難聽了些。”


  “難聽?”鄢墨甩開鍾鼓的手,用力揚手將諸嶽釘入鍾鼓身前不足三寸,力道之大,令劍身直沒入山石三分,“我還有更難聽的,你要不要聽聽看?”


  “你放開她!”鍾鼓正欲出手,掌心驀然泛出點點藍光。


  鄢墨的指尖輕輕拂過鼻尖,有些好笑:“我放開她?那誰來放過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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