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第四百四十話 笑什麼
第440章 第四百四十話 笑什麼
「成。」
季淵安安靜靜地聽季櫻說完,略點了一下頭:「雖是想法未必成熟,但我觀你心中還稱得上有成算,既這樣,便穩穩噹噹的就好。」
「嗯。」
季櫻點了點頭:「那四叔可有甚麼囑咐我的?」
「我?」季淵挑眉看她,一臉莫名其妙,「我能有什麼要囑咐的?你不是都說了嗎?咱家這澡堂子的營生,在榕州城內正經是個中翹楚,旁人想分一杯羹,必然憋著勁兒沖著咱們來,咱們只管穩住自個兒就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倘若人家還沒做什麼,咱們不過是聽到一點風聲便如臨大敵興師動眾的,豈不跌份?」
季櫻心道:敢情兒您也知道這樣跌份啊?專程跑回來一趟,鄭而重之地將這事兒拿出來問,難道還不算興師動眾?
她心中固然這麼想,面上卻是沒露出來,「嗯嗯」應了兩聲:「是是是,四叔說得都對。」
話音剛落,額頭上便又挨了一扇子。
似是對她的態度不滿,季淵老實不客氣地白楞了她一眼:「三小子那邊,這事兒你也與他通個氣,我瞧他現下蒙頭蒙腦的,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麼,總得讓他心中有個數才好。不過,你也別太指望他,哼,他們大房那私塾,這些年被城中一個個書院、學館騎在頭上都成了習慣了,哪裡還曉得站在最高處是什麼滋味?」
說罷很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去,沒你的事兒了,該幹嘛幹嘛去。今日上午許千峰同我在一處,星垂化險為夷的事他也已曉得了,心中一塊大石落下,一高興起來就想花錢,說是讓我叫上你,去小竹樓大擺一桌。我這兩日城南的園子也有些忙,等得了空與他說定了,再來尋你。」
季櫻叫他趕蒼蠅似的往外轟也不覺得惱,伸手到桌上摸了兩塊點心,得意洋洋地沖他一抬下巴,抬腳就往外頭去。
她前腳才走,後腳季淵便把扇子往小几上一丟,向著裡間揚聲道:「您可聽見了?」
下一刻,季老太太一身穿戴得整整齊齊,從裡邊兒出來了,臉色和煦沖她四兒子輕笑一聲,手指頭一抬:「去,一邊兒去。」
同方才季淵讓季櫻走開如出一轍。
季四爺乖乖地就從羅漢榻上下來了,挪到旁邊的椅子里,待得季老太太坐定,忙捧了茶與她。
「我就怕她沒經過事兒,一丁點小麻煩便慌了起來,如今看著,倒還成。」
季老太太伸手接過茶來抿了一口:「既這樣,讓她花些心思在家裡的買賣上,我也能放心一些。三小子混日子混慣了,縱是要改,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過來的,有櫻兒在,好歹替他扳扳這毛病。」
「唔。」
季淵認同地點頭:「只不過,這樁事您自個兒問她也就罷了,又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何必又讓我來開口?」
「那怎麼一樣?」
季老太太嗔他一眼:「你那小侄女是個甚麼德性你還能不清楚?在我跟前,最是會說好聽的來哄我,就算外頭天塌下來了,她在我這兒怕是也要說得花兒一般好。同你在一處,她便隨意多了,也能說兩句實話。」
說著酸溜溜地又補了一句:「你這當小叔叔的,終究是比我這祖母讓她更自在呢。」
季淵唇角微勾,淡笑了一下,看看季櫻離開的方向,將目光挪到了別處。
……
卻說季櫻從正房院子里出來,一路腳下輕快地往後院里去,將將繞過一叢花木,正撞見季海從他院子那邊來,手裡捧著一盆盆景,看起來頗有點眼熟,像是從他那私塾里搬回來的。
成日在家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但每次碰到,季櫻總會覺得,他這位大伯比上一次見面時更加頹然。就譬如現在吧,這季海瞧著彷彿又瘦了點,身上明明是冬天的厚袍子,硬生生給他穿出了一種飄飄欲仙的空蕩感,簡直叫人疑心,一陣風過來,就能將他刮出二里地去。
不僅是人瘦,他那臉色也難看得厲害,家裡分明不缺錢,他卻面黃肌瘦跟吃不飽飯似的,下巴上厚厚一層胡茬子,怎麼瞧怎麼寒磣。他就那麼捧著盆景,失魂落魄地從遠處盪過來,瞧著陰森森的,若非此刻是大白天,恐怕還真有可能被人當成個遊魂。
「大伯。」
季櫻往路邊站了站,同季海打了聲招呼。
那季海彷彿連反應都變慢了,聽見呼喚,眼睛仍是直勾勾地盯著地面,老半天,才恍然醒悟似的抬起頭來,轉臉看一眼一旁的季櫻:「啊,是櫻兒啊……」
嘴裡說著話,腳下卻是未停,徑自從她身邊掠過繼續往正房去,轉過那叢花木,漸漸地瞧不見了。
季櫻:……
盯著季海離去的方向瞧了半晌,她終究是收回目光,側身對阿妙道:「走吧。」
主僕兩個默默地走了一截,阿妙終究是沒憋住,轉臉去看季櫻:「大爺這情形,瞧著有點……」
「我知道的。」季櫻沒讓他把話說完,搖了搖頭,「但這事與咱們終究無關。」
她本身與大房走得就不近,大房的事,她為什麼要管?
再說了,就算她真箇有心勸上兩句又如何?她一個小輩,難不成還能在季海跟前說上話?
「橫豎祖母不會坐視不理的,現下聽之任之,依我看,也不過是在等個合適的機會罷了。」
她垂眼對阿妙道:「倒是三哥哥那邊,我有些放心不下。這些年來他們大房從未管過家裡的澡堂子生意,我看他甚而還不如二姐姐。昨兒不過巡了三間鋪子,便累得好似搬了山一般……過會子得了空,你去同桑玉打聲招呼,讓他抽時間往分給三哥哥巡的幾間鋪子再走一遭,打聽打聽現下是何情形,可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這事兒指望三哥哥,多數是不靠譜的了。」
阿妙一一地答應了,抬眼朝季櫻面上張了張,木著臉道:「您吩咐事兒就吩咐事兒,笑什麼?怪嚇人的。」
季櫻一怔,下意識地摸了摸腮邊:「我笑了嗎?」
說著沖她一瞪眼:「就算我笑了,哪裡至於就嚇死你了?我長得有那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