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話 面具戴不住了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話 面具戴不住了
沒法子,自家姑娘卯著勁兒似的一定要將事情弄個清清楚楚,分明心中有了數,還非得在這抓現行不可,除了陪著,還能怎麼樣?
於是,阿妙只得繼續同季櫻兩個在馬車裡坐著,為了顯得像是剛從外頭回來不久,桑玉還要攥著韁繩和馬鞭不撒手,扮作還沒來得及下馬車的樣子——大家都是在這兒裝相,憑什麼他便得格外蠢?
若是一時半會兒,那也倒還罷了,可若是在這折騰半天也不見孔方駕車回來,再被來來往往的人看傻子一般瞧著,算怎麼回事?
好在,老天爺還算眷顧,只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外頭就傳來了馬蹄聲與車軲轆聲,咣當碾過門檻,越來越近,吱吱嘎嘎地往這邊來。
桑玉為人不愛說話,腦子卻不鈍,不等那車停到旁側,先就拉了拉韁繩,從車頭上一躍而下,過來打起車簾,沉聲道:「姑娘咱們到了。」
緊接著,他彷彿才聽見動靜似的,轉過頭去,沖著剛剛將馬車喝停的孔方點了個頭。
然後徑自回了頭,一隻手虛虛攔在季櫻身側,護著她下了車。
並沒有問早已經做了管事的孔方,今日為何要親自駕車。
他來季家的時日尚短,又是個不喜與人交際的性子,,問得太多,就不是他了。
今日事發緊急,孔方出門時來不及太多準備,幸而他是個老練人,回來的路上,早將應對之策想了個齊全。這會子桑玉如此漠不關心,倒令得他愣了一下,抬眼看看剛下車的季櫻,忙躬身行禮:「三姑娘。」
「孔管事。」季櫻笑眯眯的,要多和藹有多和藹,「這是出門辦事了?怎不叫人替你駕車,敢是家中人手不夠?」
「哈,不是不是。」
孔方打了個哈哈:「橫豎不是什麼大事,去的地方也不遠,我便索性自個兒駕車。都是聽使喚的,哪裡就那麼精貴了,您說是不是?各人都有各人的忙,怎麼說也是我的老本行,便不麻煩他們啦!」
「是呢。」
季櫻抿唇笑,似有意無意地往馬車上瞟了一眼:「要麼還得說,是您這樣多年的老人兒,最是替家中著想。真要論起來,咱家還算好的,平日里我同那幾個小姐妹相聚時閑談,還聽她們議論呢,說是家中有些個刁奴,竟養得跟主人家一般,出個門,一步路都不帶多走的。您說真要遇上這樣的,主人家豈不糟心?」
「您說的是。」
孔方點點頭,人往旁邊讓了讓。
那意思也很明白了,您既已下了車,必然是要回內宅的,還不快走?
季櫻就偏不走。
你這車上明明擺擺坐著人呢,方才在那茶館附近,阿妙都已經瞧見人臉兒了,這會子卻不肯下來見人,不是心虛是什麼?
她非但不走,人還往前湊了兩步。
「這駕車……是大伯娘平日里坐的吧?」
她繞著車身轉了半圈:「果然呢,我就瞧著眼熟。大伯娘為人真和善,將自個兒的車也借給你使。說起來,上回去許家的莊子,我便坐的是大伯娘這駕車,覺著又舒服又軟和,比我那駕車到好坐許多,阿妙!你來瞧瞧大伯娘這車裡是怎麼布置的,回頭咱們也依葫蘆畫瓢……」
說著話,伸手便要撩帘子。
她這舉動憋著壞,車裡的人自然也無法再裝死,便聽得一聲咳嗽:「櫻兒,我在呢。」
緊接著,車簾撩開了,季大夫人的臉露了出來。
剛來到季櫻身邊的阿妙登時倒抽了口冷氣。
果然先前沒瞧錯……
心裡有數是一回事,面對面地確認又是另一回事,阿妙隱隱地有點怕,腳下拌蒜,趔趄了一下。
「哎呀,大伯娘在車上,對不住,我不知道。」
季櫻忙賠不是,往後退了半步,不動聲色地攥住阿妙的手用力捏了捏,一臉歉疚:「侄女兒不是故意的,我還當……車裡沒人,這才……」
「無妨,別慌。」
季大夫人倒是仍舊笑得溫柔,將帘子撩開了些,柔柔婉婉地下來了。
雖是動作很小,但撩開帘子時,仍舊帶起一陣風,車廂里飄散出一股濃重的酒氣。
醉鬼的威力果然強,不過是在車廂中呆了那麼一小會兒,便留下行跡來。
想是知道這氣味瞞不住人,季大夫人臉色稍有些發白,飛快地將那帘子放下了,難得地沒上來牽季櫻的手,遠遠地便站下了:「我出去辦點小事,須得孔方搭把手,便索性讓他駕了車。因是我娘家那邊的事,不好驚動家裡,這才叫他莫聲張的,沒成想,叫你這小機靈鬼給撞見了。」
因言笑晏晏地問:「怎麼,出去玩了?」
「去了鋪子上一趟。」
季櫻睜眼說瞎話,眼睛又往車上溜:「大伯娘在,那就更好辦了,不知可否讓侄女兒瞧瞧您車上是如何布置的?侄女兒手裡有鋪子,出門的時候多,坐久了,便覺腰酸背痛,實在難受得緊呢。」
說著便又要拉阿妙過去。
季大夫人伸手就將她攔下了。
「這何須你親自動手?這布置的方法,我還是從老太太那兒學的,她老人家那麼疼你,你只消一句,她還不立刻打發人給你拾掇得妥妥噹噹?」
「哎呀我怎麼好意思勞動祖母啊!」
季櫻忙擺擺手:「我自個兒有樣學樣也就行了……」
人便再度往車跟前去。
其實是沒必要的,那車裡的酒氣,已經很說明情況了,只是吧,她就是這會子起了點促狹的心思,想要看見面前這人的面具裂開來。
「櫻兒!」
果然不負她所望,季大夫人面上的笑容倏忽間收了去:「說起來這馬車也算是咱們各人私有的,總免不了放點自個兒的體己,你要看不是大事,總歸讓我先收拾收拾。」
嘴上說著話,人已是蹬蹬蹬走到近前,將季櫻的手腕攥住了。
她身上被沾染的酒氣,也一併送到了季櫻鼻間。
這話和語氣擱在別人身上興許算不得嚴厲,但季大夫人是誰?她是兒子即將被送走,也要擠出一臉笑容來堅強面對的女菩薩啊,自打季櫻回到季家,還是開天闢地頭一遭聽見她用這種近乎於訓斥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呢!
當真,人慌了那面具便戴不穩了,是不是?
場面一時有點僵,恰在這辰光,一旁響起個女聲來:「母親,原來你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