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話 偷聽
第60章 第六十話 偷聽
「噓——」
身後傳來一聲呼哨。
季櫻回過頭,陸星垂袖著手,依舊穩穩噹噹地立在樹下,見她望過來,下巴便略往遠處點了點。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絲綢鋪子門前,阿妙正慢吞吞地左顧右盼,腳下似也有些遲疑,像是在猶豫該不該來叫季櫻。
這舉動擱在旁人身上或許算不得什麼,但於阿妙而言,就已經是有些焦急的表現了。
事情一時半會兒得不出個確切的結論,季櫻也就沒再耽擱,轉身吩咐蔡廣全:「你此番可算是什麼都沒查到,這也不要緊,接著查下去就是了——只一點,下回再見我,勿要再與我說什麼坊間的傳聞、聽來的謠言。譬如甚麼大夫人是女菩薩這一類的,沒必要再同我提,我要確切的消息,能做得準的,可記住了?」
「哎,我理會得,理會得。」
聽見說還有「下一回」,蔡廣全心頭頓時安樂,將個頭點得如同雞啄米:「只是下次,姑娘又在哪裡見我?還有……」
他有點發赧,搓了搓手:「我這手頭吧,有些……」
「要錢?」
季櫻掃他一眼:「五日之前才給你的錢,這就花使沒了?你是見天兒地在家熬銀子吃呢?」
嘴上說著話,又回了一下頭,卻見阿妙頓著腳,看情形,彷彿是預備直接往這邊來了。
「不是,哎喲,姑娘可千萬別誤會我。」
蔡廣全一個勁兒擺手:「姑娘這是將我看做那起滿眼睛里只認得錢的貨色啦,嗐,我哪是那樣的人?只是這打聽事兒嚜,少不得處處打點著些,你看我這手頭又寒酸……嗝——」
話沒說完,忽見季櫻勾起唇角輕笑一聲,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那樣花容月貌的一張臉,笑起來也是極好看的,然而卻只是嘴角牽動,眼睛里一點笑意都無,面上涼浸浸的,大夏天叫人瞧著直發冷……
蔡廣全腦袋裡一時又冒出許多鬼神傳說來,當即往後退了半步,忙不迭改口:「雖是拮据了些,但這兩個打點的錢我還拿得出。橫豎錢都是姑娘給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哪好再向姑娘討要?不必了,不必了!」
「這次我給你十日。」
季櫻急著走,沒工夫和他掰扯,只管叮囑:「十日之後,你來多子巷,依舊只管等著,我會找個由頭出來見你。」
說罷揮揮手,那蔡廣全連忙弓了弓腰,滿口答應著,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季櫻也就匆匆迴轉身,往薛家的絲綢鋪子去,經過樹下,也沒抬頭再與陸星垂打照面,風似的從他跟前掠了過去。
她一路小跑著回到絲綢鋪子,前腳踏進去,尚未喘勻氣,家裡那車夫後腳便也回來了,在外頭往裡張望一眼,笑嘻嘻同阿妙搭訕:「姑娘還沒忙完啊?」
薛夫人早就沐浴完畢,已等了有一陣了,見季櫻回來,少不得問句去了哪兒,所為何事。
季櫻隨便胡謅了個由頭應付過去,午飯便在鋪子後頭同薛夫人一塊兒吃,閑聊片刻,飯後再飲一盞茶,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也就起身告辭,預備早些回家。
然而從鋪子里一腳踏出來,卻見陸星垂居然還沒走,此刻正與她家車夫站在一處說話。
「有些事情要請你家三小姐相助,之後正好順路送她回季家。你駕車跟著未免有些不便,倒不如先回去——此事已同貴府四爺打過招呼得他首肯,你無須擔心。」
那車夫在太陽地里曬了小半個上午,雖說平日里是個勤快的,卻也難免多了點想要躲懶的心思。這會子聽見說這位陸公子要找他家三小姐幫忙,且家中長輩已是知曉的,便真箇想要先溜,回頭眼巴巴地看向季櫻。
當著人,季櫻卻也不好拂了陸星垂的面子,只得對那車夫點點頭:「那你就先回吧。」獨將阿妙留在身邊。
待那車夫駕車走遠,她這才垮下臉來,抬頭與陸星垂對視:「陸公子,這是拿我四叔當幌子?」
「是真有事想請你幫忙。」
陸星垂正色道,眼睛里都閃著真誠的光:「邊走邊說?」
這個人吧,平日里的確挺正經,同季淵和許千峰那兩個不靠譜的瞧著大不相同。季櫻一時也鬧不清他是真是假,略一思索,便也沒多說,拉了阿妙走在頭裡。
陸星垂身高腿長,不消兩步便趕了上來,卻並不先提需要她相幫的事,默了默,開口道:「可有打聽到什麼?」
季櫻偏過頭去看他一眼,沒作聲。
「我並無他意。」陸星垂頓了頓,眉心輕輕擰了一下,「只是那人,開口便是錢,只怕未必肯踏實幫你查探……」
季櫻仍是沒說話,走路走得十分專心。
他二人之前幾次都頗說得著,今日卻沒了話,再加之阿妙又原本是個不愛開口的,這一派靜謐便委實怪異得緊。
出得登春台巷,漸漸地四下里變得喧嚷,路兩旁的攤檔也多了起來。
「可要吃綠豆糕?」
安安靜靜走了一截兒,陸星垂冷不丁又出聲,伸手指了指路邊一個賣糕點的小攤。
季櫻沒搭理他。
「那杏仁茶?」
「……」
得,這回是投喂也不管用了……
陸星垂深吸一口氣,快走兩步,趕到前頭將季櫻攔下。
「季三姑娘,那日之事叫你心下不痛快,你若生我的氣,我無話可說。」
他言辭懇切道:「但我之初衷,原只是擔心那二人對你不利,這之後的事著實在我意料之外,也正因為太過意外,一時情急,我才言行有失分寸,不妥之處,向姑娘賠不是。」
季櫻這才抬頭來看他。
其實他今日來是一番好意,她如何能不知?說穿了,不過是叫人扒了外頭的那層皮,心中不自在罷了。
沉默片刻,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並未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他倒是拉拉雜雜和我說了一大堆,但……」
「漏洞太多,是嗎?」
「不錯。」季櫻點點頭,「尤其是那個遠房兄弟的說法,一時半會兒真叫我……」
說到這裡她驀地頓住了,張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你怎麼知道,你偷聽了?我分明跟你說了不許偷聽!」
小姑娘面上帶了些薄惱與震驚,看上去當真可愛,陸星垂不自覺地便笑了起來:「可我並未答應啊。」
「你!」
季櫻簡直疑心自己的耳朵,嗓門拔高兩分:「陸公子,偷聽別人說話,非君子所為。」
「我也不算是什麼君子。」
陸星垂笑容愈發大了:「充其量,算個武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