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旱災造成的恐慌
待到酉時末，送走薛雲舉，林婉儀才知道大哥真的被他指定做了林氏新族長，除了惡狠狠的罵幾句他奸詐也別無他法。
不過提著熱水陶罐來到荒地，見村裏有許多人甘願過來整理荒林，她心裏的鬱氣也很快消散。
葉長德也帶著他的侄兒們也在，這人今兒還挺識相，林婉儀的臉色好看不少。
從午時見到薛雲舉來到，知道私塾宅基地肯定能定死，林長旺去山上喊人下來繼續清理荒林，就讓葉青華倆兄弟倆趕著馬車朝山下送青磚。
那些幫忙做活的村裏人，看到一車車平整的青磚拉了過來，哪個不眼熱、羨慕，心裏越發希望自家人也能入林婉儀青眼，家裏的日子會過起來。
可想到有許多日子沒下雨，田裏的稻秧都蔫巴，心裏犯愁，他們說著旱情，臉上的神色也是複雜的很。
既大哥已經被哄著做了族長，林婉儀也不想讓村人在背後指點大哥沒用，聽到他們煩躁的議論，心裏暗自有了主意，就讓大哥先從收拾村裏稻田的事情入手，給村人謀些好處，自己在背後撐著，慢慢大哥的威信就能豎起。
天色漸黑，林婉儀讓幫忙的村人先回去，林長旺帶的人繼續留下把伐掉的樹木都搬運到路邊不影響蓋房子的地方，她則和楊春棗把打成捆的青草朝馬車上裝，讓葉青華他們捎回山上喂養野豬和野山羊。
看到那些嫩草全部裝上馬車，林婉儀驟然想到楊春棗家裏也養了許多鴨崽子和雞崽子，拍著腦袋，笑著說起，“春棗嬸子，我光顧著讓青傑哥他們把草拉山上去，倒是把你家的雞鴨給忘了，要不你把這些嫩草也弄家裏些，兩三日都不用再辛苦去割草喂雞鴨了。”
去年冬日得婉儀這丫頭幾頭野豬崽子回來飼養，楊春棗得了甜頭，在正月裏自己就在後院裏折騰，搭蓋起雞鴨棚子，攢足了力氣，要大展身手，把養家畜的事業做紅火。
連鴨苗雞崽子都各自買回一百多隻，她做夢也沒想到，這幾年風調雨順，偏今年旱情嚴峻。
家裏那些張口要吃的鴨苗和雞崽子，每日都要消耗她許多雜糧，虧得她是個勤快的人，每日天不亮就背著大背簍去河邊挖野草和野菜，配著那些雜糧粉喂養著，不然早撐不下去。
想到眼下那些鴨苗已經長的有一斤的分量，日後吃的怕是會更多。娘家兩個嫂子念著托她的臉麵把三個侄兒都送到山上做工，把家裏的雜糧都給她送過來，才讓她心裏沒那麽急躁，可看天還是日日紅日高照，沒一點要下雨的跡象。楊春棗也急了眼，後晌聽到村裏人議論旱情，她這會也喪了氣，望望林婉儀苦笑著，“婉儀，我這是心貪的忒狠，原還指望今春在家裏多養些雞鴨，哪承想這老天爺竟這麽不給臉，快兩月竟一點雨都沒落，別說養雞鴨了，就連人的口糧都是個難事，喂那麽多張嘴貨，你長旺叔每次回來都撇嘴嘲笑我一番，都快氣死我了，可那些雞鴨崽子才長到一斤多，可眼下就是想出手也沒人會買，愁的我夜裏連覺都睡不著啊。”
聽到楊春棗對她大訴委屈和憋悶，林婉儀哈哈笑起來，“春棗嬸子，你別泄氣，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你那些雞鴨的夥食就交給我，明兒你隨我上山，我保證給你把這難題給解決掉。”
知道婉儀這丫頭心眼多，楊春棗眼神亮起來，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神色，“婉儀，嬸子信你的話，明兒就早早去你家找你。”
背著一大筐嫩草，楊春棗心情好，回家的腳步也輕鬆起來。
吃罷晚飯，林婉儀讓楚小六去葉長德家把他請過來商議稻田的事情。
見楚小六帶著林二力嬉鬧著出了院子，林婉儀這才把心裏想法對大哥說了出來。
自己才做了族長，妹妹就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要他出麵依族長的身份讓村人把稻秧除掉，換種新的雜糧。
林修文眉頭擰起，一臉的不可置信，“婉儀，你這決定肯定行不同，村裏人哪家不靠著那幾畝田過活，你要讓他們拔出稻秧，還不給你翻臉。”
大哥雖生在村裏，因身子病弱，爹娘活著時，從沒讓他下過田，哪裏懂得農事。
林婉儀淡淡的笑笑，給他提出難題，“大哥，我年歲不大，也沒經曆過旱災，不知遭了旱災，村裏人到冬日沒糧可吃是咋活過來的，你倒是和我說說，若是還守著田裏那些打蔫的秧苗，不說多了，再有半個月不下雨，那些秧苗的情形又會咋樣？到秋末顆粒無收，村人的過冬糧食又從哪裏得來？”
妹妹的話說的有些嚴重，但也是實際情形，林修文臉色沉鬱，還沒思索，話就脫口而出，“婉儀，你想的有些多，若是咱這懷寧城旱情嚴重導致莊稼顆粒無收，官府會從別的州府調運救災糧食，總不至於讓一方百姓沒糧過冬，都齊齊餓死吧。”
她雖讀書不多，也看到野史上大災之年，貧困百姓在餓死的情形下，會做出慘絕人寰的舉動，譬如易子而食，大批的饑民闖進城裏燒殺掠奪城裏那些商戶和有些錢財的富裕之家。
望著大哥篤定的眼神，林婉儀冷笑著，“大哥，你還真是天真，我可是從府城回來沒多久，一路上許多稻田都有人忙碌著澆灌，旱情嚴峻的可不光是咱懷寧，到時候官府哪裏肯為懷寧的百姓發放大量救濟糧食，整個懷寧十幾萬百姓若沒足夠的救濟糧食，會發生啥樣的慘劇和**，駭人聽聞的易之而食慘烈事情，也不是不會發生。若是這時節改中粗糧，總比揭不開鍋要強太多，大哥是個有秀才功名的讀書人，見識也不淺薄，心裏應該也有思量。”
馬嬸過來給他兄妹倆添茶水，聽到小主子的話，臉色急速變了變，她也是經曆過大災的人，神色驚慌的問起來，“婉儀小姐，你說的可是真的，咱山上種了那麽多的麥子，難道也害怕沒收成啊？”
大哥被自己的話說的麵色尷尬，馬嬸也嚇的惶恐起來，林婉儀笑著安撫她，“馬嬸，山上的糧食到夏末，肯定會豐收，咱們這三、四十口人吃上兩年也足夠，我擔心的是村裏人會到冬日沒糧食可吃。”
馬嬸稍稍的鬆口氣，臉色依舊不好，“若是再有一個月不下雨，田裏那些稻穀十成十的是沒收成，我可是經曆過好幾次天災，沒有糧食吃，多的是賣兒賣女的，若是小姐說府城許多地方的稻田都沒收成，隻怕到冬日裏想賣兒女也沒人會買，那時候咱這裏肯定會大亂。”
“馬嬸，咱倆先出去，讓大哥靜下心好好想想，待會長德叔過來，他就知道該咋辦咯。”
林婉儀已經把除去稻秧的利害都說了出來，相信大哥會有個決斷，就拉著馬嬸跨出門檻。
見小姑子出了正房，從裏屋走出的楚顏音低低的勸著林修文，“相公，你就聽婉儀的，她的見識可比你的多，這近一年，婉儀要做的哪件事，不是圓滿順利的做成？她雖嘴上厲害，可心思良善，說的話可都是為村裏人好呢。”
自己年紀輕，就是有秀才功名，在村人麵前說出除去稻秧換種粗糧的事情，也會遭到拒絕。
林修文無力的揉著腦門，“我知道婉儀的話沒錯，可村裏人大多都不舍得種了那麽久的稻秧拔掉，我雖被薛大人扶持著當了族長，隻怕也壓製不住他們的鬧騰。”
瞧著葉長德已經進了自家院子，楚顏音起身說著，“壓製不住，不是還有婉儀在後麵提你撐腰，你就好好的和長德叔把話說透亮，我不信他不是個敞亮人。”
果然，葉長德聽了這話，神色也複雜起來，他倒是沒那麽快拒絕，隻是滿懷期待的望著林修文，“修文，這是大事，你說的也有道理，不如明兒讓婉儀再把薛大人請過來，讓他在村裏坐鎮，換種粗糧的事情就好辦許多。”
自己被趕鴨子上架當了族長還沒過夜，妹妹就把大難題擺在眼前，麵色尷尬的林修文搖搖頭，“聽婉儀說薛大人忙的很，她今兒是在城西杜家莊把人帶過來的，那裏好幾個村子已經開始拔除稻秧，準備換種耐旱的地瓜和蕎麥，咱咋好意思一再的去給薛大人添亂呢。”
沒有薛雲舉這縣太爺，估摸著村人十之八九不會除去稻秧，說不定還會因這事是他們提議，再鬧出是非來。
葉長德心也陷入穀底，望著林修文無奈的臉，他也愁腸百結，畢竟林家兄妹說的那些話可不是危言聳聽，以前土匪那麽猖獗，也沒來他們村裏搶過，是因山根兄弟幾個在穀地替獨秀峰的曹大黑種糧，他們整個村都是得了山根一家的好。
今年天大旱，若是糧食顆粒無收，懷寧城隻怕要大亂。
悶坐了好一會，葉長德也知道指望林修文這讀書人，隻怕也拿不出好法子。
他歎口氣，“罷了，我這就回去，先去找我們葉家人商議下，看他們會不會舍得把稻秧拔出，若是葉家人樂意做這事，接下來咱村的人估摸著就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