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北風吹戰鼓擂(五)
趙文介紹於一英的話讓顧希聯產生了興趣,他站在土溝上看著於一英從對面牽著驢子叮叮噹噹的過來,難得的和於一英握了手,說:「fu女能頂半邊天。」
「基層的女幹部,嗯,好!」
省里扶貧辦的那位女青年的臉這會早就成了花臉貓,即使是輕描淡寫的化了妝,這會也都五顏六se了起來,於一英從驢身上卸下了馱著的飲用水,一邊給省里的人送,一邊說:「領導們先漱漱口,將口中的沙子給衝出來,大王這地方環境不好,讓領導們遭罪了。」
那個胖子看到於一英臉se紅潤,氣se不錯,就喘著氣和她搭話:「這位鄉長,你們鄉離這裡,還有多遠?」
於一英就回答:「以前大路通著的時候,騎自行車要一個多小時,這會,至少要三個小時左右。」
省里扶貧辦的幾個人聽了就咂舌。
趙文就在顧希聯身邊,輕聲的說:「主任,我看,不如咱們先回去,到最近的沙泉鎮上看看,那裡的條件比土窪稍好些,我看省里的同志,都有些累了……」
顧希聯比趙文的個頭矮,他看了趙文一眼,說:「沙泉,是要去的,不過,還是先到土窪。」
「就為了這個於同志給我送水的心勁,我走,都要走到土窪去!」[
趙文一聽,輕輕的皺了皺眉,叫過來於一英說:「於鄉長,顧主任和省里的其他同志很快就到你們鄉了,你騎驢,早些走,回去安排一下,搞好接待。」
於一英答應了一聲,顧希聯就『插』話:「不用!我們是來工作,不要搞什麼高接遠送的,形式主義要不得,這個於鄉長,你和我們一起,一邊帶路,我還有話要和你說。」
於一英就答應著,看著趙文,見到趙文眉頭皺的更厲害了,顧希聯卻像是窺破了什麼,一邊看著於一英在前面放任驢子自己前行,任憑於一英從自己手裡接過了自行車,幾個人就慢慢的朝著土溝那邊走。
到了土窪鄉界,顧希聯就看到了那些地面上下陷的大坑,話裡有話的對著大家說:「不實地看看,怎麼能知道存在的問題?」
「我看,我們各位領導應該經常的下基層,多了解了解下面的真實情況,接一接地氣,書面上的報告,那終歸太虛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
於一英覺得顧希聯的話是針對著趙文說的,因為趙文有幾次說話都流lu出了不想讓顧希聯幾個到土窪去的意思。
幾個人看著深不見底的大坑都倒吸一口冷氣,隨後的路途就變得行進異常緩慢起來,顧希聯不停的和於一英說著話,詢問著關於土窪鄉的一些情況,而於一英也是有問必答,讓顧希聯感到很滿意,趙文就被冷落了起來,而胡皎潔,顧希聯根本就沒理他。
其實這會自行車也騎不成了,那個一直坐胡皎潔車子的扶貧辦幹部就主動的要車子,胡皎潔辭不過,就讓他將車子了,自己過去將那位女同志的車子接了過來,那女子卻過去纏著於一英,要讓於一英教給她騎驢,並且很快的就坐在了驢背上,於一英怕出危險,就在前面將驢韁繩綁在自行車後面,一面回身和顧希聯說著話,好在於一英的嗓門大,顧希聯也聽的清楚。
饒是如此,到了土窪鄉zheng fu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這會起了風,塵土飛揚,土窪鄉的大街上看不到一個人,遠近看去,連燈光也看不到幾盞,鄉zheng fu的大院大門敞開著,黑洞洞的房屋建築就像是一個個呲咧著嘴巴的妖怪,讓扶貧辦的幾個人感到心裡哇涼哇涼的。
於一英解釋說:「鄉里欠變電站的電費,人家可能又將供電給停了。」
「什麼?鄉zheng fu還欠電管所的電費?」
省里來的幾個人都覺得匪夷所思,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暗自搖頭。
於一英就命人多點蠟燭,然後打來水讓大家洗漱,然後就請扶貧辦的人吃晚飯。
晚飯的內容是兩個菜一個湯,另外饅頭大量的上。[
菜是一個炒豆芽一個紅燒肉,一葷一素,湯是雞蛋湯。
豆芽菜就是一股酸味,名曰醋溜豆苗,紅燒肉比較肥,可能是大師傅眼睛不好使,停電了看不清,裡面放的鹽有些多,好在雞蛋湯味道不錯,倒也可口。
吃完了飯,因為沒電,蠟燭光朦朦朧朧的,顧希聯看到自己帶來的人都jng神不佳,就說早些休息,明天再談工作。
省里的來人各自到了房間,被褥倒是新的,可是總是有一股說不出的霉味,g鋪的褥子又太薄,躺在上面胳肢人,g還吱呀吱呀的『亂』響,像是g上睡了一雙男女瘋狂的在做那種事情,屋外的風呼呼的刮著,聲音鬼哭狼嚎的,和屋裡的g聲附和著,琴瑟和鳴。
除了這些,土窪此時安靜的像是被整個世界給遺棄了一樣。
省里扶貧辦的人也累了,知道自己是來鄉下扶貧的,條件艱苦是正常現象,於是總算睡著,可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那個年輕的女子就尖叫一聲,大聲喊著從屋裡跑了出來,趙文率先從屋裡出來,跑到這女的身邊問怎麼回事?
省里扶貧辦的這位女子叫張珂,她聲音顫抖的說有東西在她的身上爬來爬去,嚇死自己了。
趙文一進張珂休息的屋裡,用手機上的燈一照,就看到了幾隻不太肥碩的老鼠在g上溜達,看來貧瘠的土地上老鼠也是瘦弱的,它們看到了主人回來,瞬間的沒了影子。
張珂根本就沒脫衣服,她懵懵的問趙文:「趙副縣長,你說這老鼠,它還會來不?」
既然是虛驚一場,趕來的人就重新回去睡覺了,不過這下大家幾乎都再也睡不著了,忍受著老鼠窸窸窣窣的從屋裡不斷的穿過,從閣樓上嘰嘰喳喳啃食著東西,聽著屋外的風聲,扶貧辦的人好不容易的忍受到了天明,心裡都在詛咒著,謾罵著,可是又都不知道在罵什麼。
早上起來,顧希聯就發現扶貧辦的人一個個眼紅臉白,jng神萎靡,知道大家都沒休息好。
趙文就說一會請顧主任給鄉里的工作人員講話,顧希聯看著趙文說:「我們是扶貧辦,不是幹部巡視組,我知道土窪的幹部們都辛苦,我們就不見了,還是抓緊到鄉下去的好。」
趙文又是一臉難se,只有答應。
早上的飯還和昨晚的一樣,醋溜豆苗,紅燒肉,雞蛋湯,加饅頭。
這回可能是天se亮了的原因,食堂的大師傅能看得清了,紅燒肉的鹽味就淡了些,不過有人吃著就發現了紅燒肉的上面有幾個部位的豬『毛』沒有拔乾淨,『毛』茸茸的點綴在紅白交錯之間,很是風姿綽絕,於是所有的人幾乎同時看了同事一眼,再也不吃那盤肉菜了。
陪同顧希聯的於一英吃的卻很是歡暢,一會兒,趁著大家起身的機會,顧希聯就問於一英:「於鄉長身體健康,胃口也好,我是不行了。」
於一英就說:「顧主任身體還是很好的……」
顧希聯覺得於一英話裡有話,一會兒趁著機會就問她剛才想說什麼,於一英卻說沒什麼啊!
顧希聯就皺了眉,說:「小於,你不要有顧慮,有話就說,一切有我。」
顧希聯沉『吟』了一下說:「你們朔壩市的田文靜,是我的一個學生。」
田文靜是朔壩市市委書記,顧希聯對於一英這樣說,就是在暗示,如果大王縣的某一位領導對於一英施壓的話,田文靜就是於一英的靠山。
於一英一下就漲紅了臉,急著解釋說:「主任,您真的誤會了,其實真的沒什麼,我就是好長時間沒有吃肉了,就多吃了幾口,你千萬別誤會,我們縣領導都很好的,尤其是趙副縣長。」
「很久沒吃肉?什麼意思?」
於一英這下再也不願說了,支支吾吾的,顧希聯不禁高了聲:「不行,小於,你今天一定將話給我說清楚,否則,我立刻就離開土窪。」
趙文看到顧希聯這樣,就走了過來,顧希聯卻擺手讓他離開,於一英就說:「顧主任,其實,我們鄉里,已經有兩個月沒發工資了……所以,就這樣。」
「兩個月沒發工資?公務員的工資是財政撥款,誰能短缺你們的工資?」
於一英解釋說:「我們縣裡窮,要用錢的地方太多,其實,我們還是好的……今天這頓紅燒肉,還是趙副縣長掏的錢。」
顧希聯再也沒話說,蹬上自行車就走。
但是土窪的情況真的出乎顧希聯的想象,自行車騎了一會後,到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只能靠步行,連自行車都過不去,趙文看到顧希聯執意要前行,就將所有的自行車放在一起,用鎖子鎖住了,讓於一英帶路,大家魚貫著慢慢往前走。
此時,大王縣的縣長麥正浩給土窪鄉打了電話,聽說了趙文帶著顧希聯一行人到鄉下村裡去了,並沒有按照往常那樣在土窪鄉召開幹部大會,然後再迴轉縣裡,就皺了眉。
一會,龍仁海也給土窪鄉書記黃耀明打了電話,黃耀明就說省里的顧主任幾個和趙副縣長到底下村裡去了,攔也攔不住啊,龍仁海就讓黃耀明給於一英打電話,要她隨時彙報工作,黃耀明回答:「書記,這裡手機根本沒信號,我們聯繫不上啊,他們到了哪裡,我真的說不清。」
「龍書記,我已經給下面各村打了座機,告訴他們,扶貧辦的人到了哪裡,立即報告,不得延誤!」
龍仁海聽了,就掛了電話,坐在辦公室里,看著外沉默著。
省里扶貧辦的人這會都找到了當年長征的感覺,翻山越嶺,一腳高一腳低的,關鍵是走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有見到一戶人家,荒涼的黃土地上沒有一棵樹,幾個人口乾舌燥,氣喘吁吁,走走停停,終於在下午…多到了一個村子,村裡幹部立即張羅開飯,眾人也顧不得身份和形象了,脫了鞋學人家的樣子盤tu坐在炕上,一會大海碗的飯就端上來了,每人一碗荷包蛋,每碗有八個雞蛋,瓷實瓷實的滿滿一碗。
張珂幾個吸溜著將荷包蛋吃完,這才發覺湯的味道有些苦澀。
但是這僅僅是開始,到了下午,顧希聯幾個人在走訪了莊戶人家后,村裡安排晚飯,還是上的荷包蛋,每人八個。
幾人吃完,碗里都剩了幾個,顧希聯一皺眉,大家就強忍著將雞蛋嚼了咽進肚子。
可是沒料想,第二天的早飯,仍舊是每人八個荷包蛋,碗里沒有別的什麼菜葉和調味品,湯的味道還是澀澀的,嘴裡覺得發苦。
張珂實在是忍不住了,就問趙文,說能不能換點別的東西吃。
趙文就說:「這裡沒水,種不出菜,也沒什麼糧食,因為經濟緊張,買不起肉,只是雞好養,每家都養了好多,滿山遍野的『亂』跑,就雞蛋多,也只有這個拿得出手,能夠招待省里來的領導們。」
張珂和顧希聯幾個聽了就沉默,趙文看看說:「要不,要老鄉們給領導們煎幾個雞蛋,炒幾個雞蛋?」
「不過,炒菜的油也不怎麼好,不富裕,實在不行,就讓他們給煮幾個雞蛋,或者弄幾碗雞蛋羹?可是雞蛋羹的味道,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水窖里的水是沉澱的雨水,味道難免有些澀。」
趙文的話讓坐在炕上的顧希聯幾個再也說不出話來,面對這裡人家的熱情,張珂幾人,卻實在是對著滿碗的荷包蛋難以下咽了,顧希聯的臉se,像是龜裂的黃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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