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妙入仙台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那童子仍在閉目養神,昌焱已是等得不耐了。他剛想開口,但童子似乎察覺到他的心思,率先道:“公子稍安勿躁。”
昌焱將呼之欲出的話語強咽了下去,又撐著頭目視著無垠的雲霧。在他昏昏欲睡之際,終於際響起一聲鶴鳴,他驀地清醒,站起身來看著上頭,片刻工夫便降落了一隻紅頂仙鶴。
他看向童子,童子終於睜眼,點頭向他做了番示意,他心翼翼爬上了仙鶴的脊背,手足卻無處安放,抓頸怕自己緊張掐死他,抓背又生怕無意中拔掉他的毛,他思索一瞬,索性將自己整個人匍匐在它背上。
仙鶴看他終於安靜下來,便展了翅往上飛去。在起飛的那一刹那,昌焱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嚇了一激靈,但不過片刻工夫便微閉著眼揚起嘴角享受著雲層的穿襲。
仙鶴很快落到了一塊平地上,昌焱睜開眼,看到眼前煙霧繚繞,若隱若現出金光,右側方有一個山亭,左側銜山淌水,藤蔓纏繞,所有建築如白玉妝成,這與他想象中的仙境不一樣。
那仙鶴在他穩穩落地之後便展翅飛走,昌焱恭敬謝道:“多謝大仙!”
“他是仙童,修為隻在‘還丹境’,還不能被稱作大仙。”
伴隨著聲音出現的是一名頭頂玉冠身著白衣的男子,如星的眼眸,高聳的鼻梁,整張臉毫無瑕疵,飄逸而來,真真應了那句“仙風道骨”。
他緩緩邁下階梯來到了昌焱麵前,他那麵孔讓同為男子的昌焱都看得有些癡,昌焱急忙回了神,看到他衣襟上潑墨樣式的圖案,覺得這個著裝特征似乎聽教書先生提起過,可就是想不起是何人。隻能呆呆問道:“大仙是?”
“雲羨門。”那人開口,聲線很溫和。
“雲羨門?你是雲羨門前輩?!”昌焱喊出了聲,聲音帶著驚喜,據雲羨門賦異稟,靠著顯赫的家世福澤萬民,是唯一一個被仙祖點化成仙的男子,且生得俊俏,作風瀟灑,被稱為“仙界第一美男子”。
雲羨門爽朗一笑,點頭道:“是我,不過你不用叫我前輩,太顯老。”
“十二上仙”中的雲羨門乃仙宗“筆門”的仙主,修為在“朝元境”,已步入“四重”,可禦空遁地,有法器“丹書琥”在手,能妙筆生花,畫龍點睛。
昌焱難為情地點了點頭,又道:“是我母親要我過來”
“我知道。”雲羨門打斷了他的話,而後摟過他的肩,帶著他不緊不慢地往正前方的階梯上走,一麵走一麵著:“醫仙這兩日在丹房,他做事不喜人擾,你先在此歇息幾日,待他出來自會見你。”
昌焱點點頭,他巴望著在這仙境之地多留幾日,此地甚是迷幻,可越迷幻便越讓他好奇。
雲羨門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用異樣的眼光盯著他,欲言又止,卻還是問道:“你知道你為何而來麽?”
昌焱垂頭做思索狀,沒底氣地道:“聽長輩們,我體內有異物”
“他們沒和你是何種異物麽?”雲羨門又問。
昌焱做搖頭狀,又道:“他們隻此物十分厲害,甚至會危及我的性命,所以不讓我學習靈力,是會“以靈養物”。”
雲羨門看他似懂非懂的模樣,也沒有給他解開疑惑,隻道:“其實不一定非要學靈力,做個普通人沒什麽不好的。”
“我想成仙,可母親不讓,她仙能得長生,但活久了,失去的也就多了”昌焱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仍是少年的他全然不解母親的感歎。
雲羨門驟然靜默,隻見他眼神縹緲,有一絲惆悵,歎了口氣便強行扯出一絲笑容,道:“是啊,活得越久,失去越多。到最後一無所有,即便成仙又如何呢?”
“那你為何要成仙呢?”昌焱問道。
“那你又為何想成仙呢?”雲羨門反倒先問起他來。
“拯救蒼生。”昌焱昂然道。
雲羨門一笑,道:“蒼生若自甘墮落,任誰都無法拯救,若他們能自救,那誰都無需救他們。”
昌焱緊了緊眉,低著頭揣摩他的意思,卻聽雲羨門又道:“況且,你如今是聖城的少主,待你成為一城之主時,你的黎民不就是蒼生麽?異曲同工罷了。”
昌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雲羨門又攬上他的肩,卻不經意瞥到了他身側攜帶的短劍,眼光不禁一閃,問道:“我能否瞧瞧你的劍?”
昌焱低頭看了看,毫不猶豫取了下來遞給他,並道:“這是母親送給我的生辰禮物,我給它起名叫‘時靈’。”著便揚起了笑容。
“時靈?”雲羨門疑惑道,盡管不知緣由但覺著很好聽。
昌焱則發笑,語言中有一絲無奈:“我之前本將它取名為‘時靈時不靈’,但名字太長,若遭遇生死決鬥我恐怕還未將話喊出便被人砍掉了頭顱。而且它不靈的時候大過靈,所以叫‘時靈’。”
雲羨門也跟著笑了出來,覺得這少年有些可愛。他驀地一抽,平展劍身現了出來,這“工神鐵”即便過了萬年仍然不減它刃如秋霜的芳華。
昌焱看他輕而易舉將劍拔了出來,有些詫異,想起之前“這家夥”在山下對他的無視就好生氣憤,暗怪這劍也忒不給他臉麵了。
雲羨門將劍細細審視了一番,一麵看一麵滿意地點頭,問起了他來:“你知道這把劍由何種鍛鐵鑄成麽?”
“工神鐵。”昌焱不假思索答道。
“那工神鐵因何而來?”
昌焱暗以為他要考他,於是又信心滿滿地回道:“數萬年前仙魔大戰,仙祖的工神劍被魔祖的魔斧砍缺了一角,那一角掉落在東溟海裏,而後殘劍集地靈氣幻化成了一座神鐵山。”
雲羨門眼裏露出讚賞,又補充道:“但神鐵山開采困難,無論何種力量都難以撼動它,所以能被它製成的兵器在世間屈指可數,可見你母親對你舐犢情深啊。”
昌焱後知後覺點頭,沒料到它還有這一層故事,他驀地臉色微變,憶起那個夢,他猶記得那名紅衣女子的骨劍閃爍的光芒和工神鐵相似,便問道:“那你可知這世間還有什麽兵器是被工神鐵鑄成的麽?”
隻見雲羨門的眼神微微閃爍,道:“據我所知,有兩件在影宗,還有兩件,其一是‘扇仙’的七幻驚羽扇,其二便是”他著便右手一展,手上驟然顯出一支毛筆,將其持在胸前。
昌焱眼前一亮,將那把骨劍的疑惑全然拋於腦後,現下隻驚歎不已,仔細打量著那支神筆。
筆杆上凸起的雲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從束縛裏破出直飄向他來。而筆毛通體雪白,無半點墨跡,他不善筆墨,不知那毛采取的是何種動物的毛發,隻認為它柔軟至極,正要伸手觸摸,卻被雲羨門擋了回來:“工神鐵有靈性,我的不認生人,怕它傷著你。”
不能得償所願的昌焱一陣失落,雲羨門便拍拍他的肩,道:“這幾日你可在此歇下,這仙台的任何去處你都可以一覽,不過我要提醒你,此地雖沒有妖魔鬼怪出沒,還仍要萬事當心。”他著便意味深長一笑,突然沒了蹤影。
昌焱一驚,四處張望找尋他的蹤影,可蹤跡全無,心下一想:“罷了,人家是仙,自然可以來無影去無蹤,我還是自己去找樂子吧。”
他想著就自己摸索著前進,舉目四望,這裏的一切事物都如一個深邃的黑洞,吸引著他不自製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