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8.第1162章 聖地
在宇宙戰爭進入新千年一七年的十一月之後，這是一個多事之秋。在眼看著同盟國即將取得宇宙戰爭勝利之時，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在宇宙另外一端，軸心國的一場所謂的「神跡」顯現，隨即史無前例，席捲同盟國的災難，就這麼沒有徵兆的降臨了。
星空之上，軸心國蘇薩，泰瑞，科特，蒂西亞等國的境內，一支支龐大的艦隊，正在行進。
這些艦隊進入一座座星門，排隊跳躍，蜿蜒如長龍，不見尾部，而先首，已經通過空間，去往了一個又一個預定地點。
在其中一支蘇薩艦隊之中，有明顯是鷹國型號的艦船混雜其中，這些艦船是曾經鷹國的主力作戰戰艦，「白衣騎士」巡洋艦，「聖戰者」驅逐艦，「不屈級」和「蔑戰級」護衛艦。這些曾經有一個個響亮名字的艦船，現在已經改變了塗裝，再不是以前身為鷹國戰艦的銀灰色，而是統一深黑色塗裝，就連舷號和雄鷹徽章，都被抹去了，他們只有一個名字——「蘇薩混編第一艦隊」。
而這支艦隊，又被蘇薩軍內部，稱之為「雜軍」！
這支艦隊，就是曾經在鷹國費遠星戰役上叛國逃離的陳星睿，李密率領的鷹國第一艦隊，自費遠星叛逃過後，艦隊中的部分軍官受不了兩人叛國的行為，曾經發生過衝突，被屠殺清洗了一批，逃走了一批，進入公共星域，作為域外星民活著。仍然留下了一部分死忠陳星睿李密的軍士，駕駛著這些戰艦，隨陳星睿向蘇薩皇帝投誠。
艦橋之上，陳星睿正和薩菲摩斯進行著**-通話，他垂頭半跪，單手撫胸，伏於全息投影的薩菲摩斯身下。薩菲摩斯的聲音回蕩著，「這個重要的行動交給你，其實也是因為你在那裡，也有很多仇恨的人吧……」
陳星睿伏著頭，臉色晦暗不明，但雙目之中，浮現出異樣而複雜的光芒。
「因為我們在吉尼亞大星門線的撤退，我們失去了很多優秀的士兵和軍人，因此，這一次我們的目標是復仇，你能摧毀他們的補給站，能源池，物資供給點……你知道這會產生很多無辜的死傷，但也會這麼去做么？」
陳星睿點頭，「我會做到的。」
「我相信你能做到……」薩菲摩斯道，「你極有可能被萬人唾棄，被後世辱罵，好名聲，就不要想了，但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甚至，你家人的安全和地位。一直以來，你不都是在追求這些么？」
「謝陛下隆恩。」
薩菲摩斯看著面前匍匐的人，「外面一直用鷹犬來形容你的歸附，你對此……就沒有半點怨言？」
「能歸附一位統一宇宙的明主，就算是鷹犬，也是最善於搏擊的鷹，最忠誠的犬。能有這樣的鷹犬，是陛下之福，也是我的幸運。更可能是，這個時代的幸運。」
「好！你倒是很會說話，」薩菲摩斯大笑，「但你不是鷹犬！你是狼，而且，你將變成獨狼。你將孤獨的獨行，承受惹人非議的名聲，而至死，都無法終結。」
全息影像消失，廊廳里只剩下甲板傳來的戰艦引擎的輕微共振之聲，艦隊剛剛完成了減速，因為他們已經抵達了預定宙域。
陳星睿從半跪的姿勢起身，他從一個鷹國冉冉上升，擁有無限前途的政治和軍事新星，到背叛自己的朋友和國家，以至於並肩作戰的戰友，將他們的後背賣給敵人，成為叛國者，再到如今對薩菲摩斯臣服。
他原本是有機會成為和薩菲摩斯相提並論人物的，但此時這個人已經不是他，而是那個林海了。
他的信仰，他的理想，他的驕傲，都因為那個人而化為烏有，他向薩菲摩斯低下頭顱的那一天，曾經的那個人，就徹底死亡了，他只是一個復仇者，所遭受的這一切屈辱，都是前方那顆星球給他帶來的。
他帶著仇恨回來，而這仇恨會摧毀加給他屈辱的那一切事物。
這支曾是鷹國叛逃，而如今又有蘇薩軍人在其中操控駕駛那些鷹國型號戰艦的混編艦隊，又有蘇薩另一支名為曼卡的將領率領的蘇薩艦隊壓陣的軍容，在這片星域出現，密密麻麻行進的艦隊路線的前方，就是那顆此時對即將到來的災難一無所知的——鷹國首都行星。
***
「女王陛下，二十分鐘前就有二百四十七個網路站點和頻道都接收到了蘇薩人要求我們無條件投降的通牒。我們在潘塔星的監測站已經確認了發現軸心國大股艦隊正在接近，預計三十個小時后即可到達首都星。」
白金漢宮西群樓的辦公室內，首相穆夫率內閣大臣和女王的內務書記官臣，齊聚於此。女王首先看了二十分鐘前蘇薩艦隊對首都星的廣播，那條訊息是大軍以兵臨城下，要求鷹國女王無條件投降。而另一個畫面，是潘塔星的太空望遠鏡，確認了距離他們數百萬公里之外的敵國艦隊正在趕來的情形。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一支艦隊出現？而且我們事先毫無預兆！」
「不太清楚，這麼一支艦隊，絕不會事前沒有半點蛛絲馬跡，而且鷹國全境跳躍點都在我們監控之中，軸心國也沒有通道直達我們鷹國，除非他們攻破了吉尼亞大星門線，那之後還有很長几段航段的防禦線，才可能來到我們鷹國！除非……」
「我們的分析人員提出，根據薩菲摩斯在吉尼亞大星門線時曾經出現過的未知跳躍點對盟軍防線發起襲擊的情況，這也極有可能是當初的舊況重演！」
「敵人的規模有多少？」女王開口問道。
「應該是接近兩支五星級規模的艦隊，總數大約四千到五千艘。」軍情部長道。
辦公室內，人們沉默下去。
穆夫道，「夏爾德，我們現在能夠調集到防守的戰艦，後備軍團有多少？」
「總數約五百艘。」夏爾德道。
吉尼亞大星門線會戰是宇宙戰爭最重要的決戰，同盟國傾盡全力來打這場戰爭，其中鷹國幾乎將所有主力部隊都派上了吉尼亞大星門線，留在後方的，都是一些回國維修保養的戰艦。
「前線的部隊回來還有多長時間？」
「前線在十分鐘前得到消息，軍隊開始趕回，但根據日程，最快也要五天時間……」
敵人大軍三十個小時之後，就會開到首都星，而回防的軍隊卻還要等待五天的路程。
「那麼我們必須堅持四天。」穆夫道，「夏爾德，能辦到嗎？」
國防大臣夏爾德道，「我會儘力而為。」
「女王陛下，還請立即離開避難吧。」
「往哪裡走？」女王看向窗外，道，「那邊是軸心國大規模的艦隊，擁有蘇薩人最先進的戰艦，這麼短時間裡面，首都星也沒有一艘船，可以快過對方的大型戰艦，躲得掉戰機的追殺……」
「星球上，目前的情勢怎麼樣？」
內政大臣道，「繼蘇薩人的廣播之後，有幾個區的交通發生了嚴重的堵塞和停滯，我們的輿情通道也全面佔線，首都星各界正在向唐寧街尋求真相和方案，目前局面還能控制，但不排除惡化的可能……」
女王道，「管住國內的主要媒體，避免不盡不實的謠言傳播。同時讓警備部隊出動，確保各區的穩定，要將騷亂下降到最低。」
對於外敵的兵臨城下而言，內部的人心動亂才更為可怕。蘇薩人之所以事先發表這麼一個廣播通牒，就是先要打垮人心。先讓首都星內部亂起來。
「有可靠的情報顯示……」穆夫道，「這次來襲的蘇薩人艦隊，是由曾經叛國的那位陳星睿所率領，他已經投奔蘇薩皇帝薩菲摩斯。」
女王沉默片刻，道，「請將江植，田印椎，徐騰召至會見廳……我要和他們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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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現在已經有多方向女王獻計獻策，關於如何應付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的辦法和策略——但女王仍然只是先會見了她的三名聖殿騎士。
「陛下，我確切的得到消息，就在蘇薩艦隊來襲我首都星域的同時，科特國的首都也遭到了一支突然出現的軸心國艦隊入侵！可以判斷，軸心國孤注一擲，向每一個盟軍的首都核心都派出了軍隊！他們這是要徹底摧毀同盟國的根基！」徐騰道，「他們一定實現了某種技術突破，能夠掩人耳目的派遣軍隊繞開我們的防線，事情，危險了……」
「現在，我們也管不到別人的事情了。」女王道，「我叫你們到來，是讓你們做一件事。率領騎士團，將阿薩斯，百合花，郎勃家族的關鍵人物控制起來，至於伊索家族的本納特，本就翻不起什麼風雨，泰格家族的傑斯老頭，也不足為懼……關鍵是陳克。」
「做到這件事可能需要紫羅蘭騎士團，需要蘭德家族的幫助，以及皇家特勤部隊，我已經照會了蘭德家族，他們會派遣最精銳的騎士……如果首都星在這一戰發生什麼意外，至少我們要將可能導致鷹國分裂的火苗給撲滅。」
在場的江植，田胖子，徐騰都很清楚，女王這番話中的意義所在。類似於阿薩斯家族，類似於百合花，郎勃家族，他們擁有著世代積累起來，散布在鷹國方方面面的根系，之前無法將他們連根拔起，就是因為牽連甚大，很可能導致鷹國難以承受的損失。
可是現在，再怎樣的損失，也比不上未來的災禍了。
一旦首都星遭到佔領，或者遭到致命破壞，鷹國的王權，國會，執政核心機關被消滅，這些家族，很可能就會趁勢而起，成為鷹國永無寧日和裂變的源頭。
「以前，我想著還有很多時間去解決這些問題……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女王道，「我們需要，再為我們王國的未來，做些事情……」
「江植，你願意隨我，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嗎？」
女王並沒有詢問她的其他兩位聖殿騎士，但那兩人都知道此時不適宜他們表態或者說話。
落日的餘暉從窗戶透入會見廳，將女王和江植的身體都籠在亮斑中。
江植單膝半跪，伏首道，「我將永遠隨你左右，哪怕前路是地獄，我也會率先將地獄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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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肯森的艦船中，他兀自面對著玻璃罩內的林薇。
此時的林薇沐浴在一片微光中，馬肯森抬起頭來，道，「我知道你很想知道當年的事情，以及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可以為你解答……」
「當我還是聖職者的時候，我就曾宣誓，為了人類文明，人類聯盟的未來奉獻自己的一生，我將此奉為目標和信仰，堅定不移的認為，自己的努力，會讓這個世界一步步變得更好……」
「但是，我發現情況，並不是這樣……人類星盟表面上尊重新伊甸的權威，實際上，他們勾心鬥角，暗流洶湧。他們維持著表面的和氣，但私底下卻用著極其骯髒的手段，去達成各種各樣不可告人的目的……而那些人，可都是在星盟議會上，人類各個邦國的領袖和精英啊，有的人，品行其實根本不用懷疑，他們自有偉大的人格。然而，在國家面前，一切個人的人格和榮辱得失，都必須為國家利益讓步。因此，哪怕是一些德行極深厚的人，他們也為了自己的邦國，也認同過，下達過一些非常卑鄙的命令……」
「看到這些，我不禁迷惑以及反思……到底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現象……我為之奮鬥的目標和付出的努力，到底還有沒有意義……人類，真的能變得更好嗎？還是最終會因為各個群體之間的猜忌，終將在自相殘殺中毀滅……」
「後來，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從根本上，是制度的問題、這個宇宙一天沒有統一，各個邦國之間，就永無寧日，人們會為了各自的群體爭奪有限的生存資源和空間用盡心機，不惜殺戮，行最卑劣的手段……」
「再往後，我和卡芙蘭發現了聖物的秘密……那就是星圖的存在。星圖為我們指向了未來，當我們對火種遺迹的解讀發展到可以提取星圖，並為我們所用的時候，我們面臨的是什麼？我們終於可以走向宇宙敘事詩中的古老家園，孕育人類文明的搖籃，我們將行向那個聖地，發掘到更廣闊賴以生存的資源，甚至完全可以解決目前困囿人類的燃眉之急，我們會有好幾十代人都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豐富資源……那時候的卡芙蘭，如此激動如此興奮的為我勾勒出這樣的圖景……但是我卻冷靜了下來……我看著她當時的興奮，卻無法對她的信心感同身受，相反我的內心如冰潭古井不波，因為我很清楚，興許這偉大的發現或許會一時令整個人類情緒高漲，消弭戰禍……然而當我們遷徙進那片聖地家園之中，我們臟污的內心，最終也會污染了那裡，我們會重蹈覆轍，再廣闊的資源和空間，也填滿不了人類野心和慾望的追求。據說遠古的人們，那時只生活在一顆星球之上，每一天都在為資源，土地爭鬥，都在殺戮，糾纏不清，甚至圍繞這一切展開了數場大戰。然而當我們生活在星際時代之中，面對著廣闊的星空，這種事情，卻仍然在發生……人類這種渺小的生物，用一輩子時間，不通過跳躍點，也無法飛躍一個標準星域。然而卻仍然為了遠在幾百幾千光年以外的宇宙資源和宜居星域開戰。」
「如果星圖打開，換成更廣袤的天地，我敢保證，這種情形，也一樣會發生！」
「卡芙蘭……她太天真了……所以，我不得已阻止她。在人類沒有真正統一之前，星圖和那裡的聖地，是不適合我們去沾染玷污的！」
「後來的事情……就是那樣了……一杯毒酒，足以結束卡芙蘭優秀的生命，一塊沒有標識的墳墓，足以埋葬這個了不起的靈魂。但他也許是提前預知並且安排了什麼，在那之後，聖物和她的侍女，以及一名年幼的聖職者候選人也消失了，我花費了很多時間去尋找，關鍵的線索卻始終未能浮現……我只知道，線索斷在了鷹國……」
「雖然聖物沒有了消息，但這件事情，仍然要去做。我培育了十二位使徒……這些使徒各有任務，分散到宇宙之中，為即將到來的這一天做準備。我也發現了最適合達成我意願的人，那就是當時蘇薩前代皇帝的皇子，薩菲摩斯。」
「我讓一名使徒成為他的老師，引導他人生的正確方向……我讓蘇薩成為宇宙中軍事最強大的國家……以便有一天能夠完成這個世界的整合。」
馬肯森輕聲道，「要統一，才能從根本上改變星盟萬邦的制度，我們才有進入那片聖地的資格。」
「否則現在的我們，只會玷污那片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