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倉促，因為熟慮
屈芊被踩的氣短，奮力掙紮了半晌，終於吐出半句隻有段棠能聽見的話：“龍椅上……正是虎子……”
“什麽？”
屈芊的聲音雖小，但在段棠聽來，卻不亞於晴天霹靂。他撇開屈芊，轉身撲向段虎。
“放肆！”大安殿上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這才是真正的霹靂之音。
董裏到了。
包括段棠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怔在了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保護皇上！保護諸位大人！”董裏身後，是黑壓壓的皇城禁軍。
董裏又迅速掃了一眼眾人，下令道：“閑雜人等，一律收押，違抗者就地誅殺。”
“遵命！”
雷厲風行的禁軍很開控製了大安殿的局麵。董裏手中緊握腰刀，威風凜凜地立於殿前。
“護送皇上回後殿，傳太醫！”
董裏的聲音嘶啞，卻不失威嚴果斷，令眾臣終於舒了一口氣，各自癱跪在地上……
皇上中毒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京城長纓的耳中。
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從臥榻上坐起來，身邊的侍女連忙將她扶住。
“屈芊的弟子們呢……”長纓問道。
一名前來報信的關刀局弟子回道：“稟幫主，皆被董將軍收押了，這會怕已經被打入了刑部大牢。”
“噢……”長纓舒了口氣，淡淡地說道，“到最後.……董裏總算做對了。”
“幫主，那咱們.……”
“靜靜地候著就是，安心等國公回來，切勿添亂。”
“遵命！”
……
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
偌大的北國，江山半壁大雪紛飛，半壁冷雨連綿。百姓們各自圍著妻兒老小，閑話著來年的春種秋收.……
騰化中此時卻是最為忙碌之人。
他將朝堂的變故通知董裏之後，馬不停蹄地前去迎接自己的師父顧北。
才出郊外，便看到了顧北一行人馬。
“師父.……師父……”騰化中大聲呼喊，馬鞭狠狠落下。
顧北聞聲勒住馬頭，風雪裏，他臉上的笑容依然是那麽從容，讓人一瞧見便覺和煦暖陽照耀周身，令人安詳。
“師父！”眨眼間騰化中已來到顧北麵前，他翻身下馬，跪地施禮。
顧北抬抬手，朗聲說道：“快起來，雪地上冷。”
“謝師父……”騰化中起身，眸子中重又泛起一絲焦慮之色，“皇宮裏……亂了……”
“亂不了！”顧北堅定地搖搖頭，打斷騰化中的話，示意他上馬，和自己並肩而行。
騰化中不解地望著顧北，驀地發現，顧北竟然蒼老了許多。
“師父.……”騰化中欲言又止。
顧北打馬緩緩前行，邊走邊說道：“千古江山事，從未因某一個人而停下它前進的車輪，就像日出日落，冬去春來……纓兒此時在何處？”
“回師父，師娘正在昔日倪雄府上安心養胎，江湖高手齊聚一堂，世間再沒有比那裏更安全的地兒了。”
顧北微微頷首，沉思了半晌，說道：“化中啊，往後你要記住我的一句話：意隨心動，善惡因果。繁華擾紅塵，心自如流水。”
騰化中略一思忖，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記住了。”
顧北臉上浮出一縷滿意的神色，自言自語道：“我這一生中，隻收過兩個徒弟，可惜……可惜相處都太短暫了。”
“兩個？”滕化中不解地問道，“師父是說，我還有個師兄？”
顧北恍然清醒，看了一眼騰化中，說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不必過問。我身後的馬車內，坐著咱北國的皇帝，現由你護送回宮。朝堂上有你、董裏和蘇承武幾人，我放心！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纓兒，我得去陪著她。”
“可是.……”騰化中一聽，連忙說道，“段棠段王爺還在皇宮……”
顧北擺手說道：“這大雪伴我一路，到讓我想清了許多事。你到宮裏後，把陳萋萋交到董裏手中，讓她見段棠最後一麵，好歹他們夫妻一場，陳萋萋這丫頭，愛的不易……”
“師父的意思，是董將軍已經穩住了局勢？”
“不錯！”顧北說道，“當年我在昌城，初見我兄弟謝柄文和董裏之時，便已料到，有朝一日，董裏會成為北國的中流砥柱。如今看來，我沒有看走眼。”
滕化中崇拜地望著顧北，前方不遠，已是北國皇城雄偉壯觀的輪廓。
“去吧！”顧北道。
“是，師父。我護駕回宮後，便來找師父師娘。”騰化中抖了抖身上的積雪。
“你我這就作別，日後恐難再相見。我這裏有一本我的心血之作，你閑暇時間多看看，對將來的治國用兵之事大有幫助。”
騰化中見顧北從懷裏拿出一本厚厚的書稿，連忙雙手接住，又瞧見他冷峻的眉宇間透著一絲不可違逆的神色，張開的嘴又合上了。
他本是顧北選中的幸運弟子，察言觀色自不在話下。騰化中自己也明白，師父顧北已經將話說到這份上，剩下的路便要靠自己走了。正如顧北所說：“繁華擾紅塵，心自如流水。”
水流一徑，綠兩岸草，養三彎人，經四季事，傳千古話.……
再無語。
直到董裏帶著千餘禁軍紛遝而至，騰化中才將一直噙在雙目中的熱淚悄悄拭去，強顏笑著朝董裏拱手施禮。
“國公大人！”
董裏跳下馬，跪倒在顧北麵前。
顧北卻沒有下馬，隻是淡淡地說道：“她在後麵，他也在後麵。”
董裏抬起頭，詫異地望著顧北。
顧北嘴角微微一笑，招手示意董裏上前。
董裏怔了怔，起身來到顧北的馬前。顧北略略低頭，輕聲說道：“宮裏我就不去了……我打算帶著長纓雲遊海外，此生不再過問朝堂江湖之事。董裏，你終於能獨擋一麵了，望你莫負眾望。”
“顧大哥，這是為何？”董裏伸手牽住顧北的馬鐙，唯恐他突然消失。
顧北昂首望著皇城，長長地吐了口氣，說道：“我與纓兒，幾欲登上神壇，可你我皆知，天地間芸芸眾生，與蚍蜉無疑……段棠之言，你又怎知其中虛實，天下人又怎知其中虛實？不如就此了了，吾將隨風歸於塵埃……”
董裏更是不解，回頭看了一眼騰化中，隻見騰化中神色肅穆，朝他輕輕搖頭。
董裏隻好緩緩地鬆開手，轉身之時，用衣袖將顧北靴上的泥水拭去。
“起駕.……皇上回宮……”
一聲吆喝，響徹雲霄。隊伍緩緩向皇城挺進。
一架馬車內，傳出陳萋萋微弱的聲音：“董將軍……”
董裏聽得真切，或許他一直在側耳，等著這聲呼喚。
他策馬來到這架馬前旁，抬起馬鞭敲了敲車轅，千言萬語，化作一聲輕歎。
車內陳萋萋說道：“勞煩將軍，賜我一柄短刀……”
董裏彎腰，從靴內抽出自己的短刀，握在手中，卻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