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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較量伊始!(九千字大

  毛西溪大步流星到了審訊室,只見牛三身體橫斜在地面上躺著。 

  外面下著雪,室內溫度很冷,牛三嘴唇發青,看不出死活,鄭元在旁邊冷眼看著。 

  「快叫救護車了。」李子全上前查探了一下,喊道。 

  鄭元說救護車早就叫了,救護人員已經到了樓下。 

  毛西溪問他,怎麼過來這麼快? 

  鄭元說他在剛好經過審訊室,聽到這裡有動靜,就推開門看了,發現牛三已經倒地。 

  十幾分鐘后,醫務人員迅速上來,檢查一番之後,對毛西溪說道,「毛局長,很遺憾,犯人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 

  毛西溪雖然早料到這個結果,但是還是忍不住心裡抽搐一下。 

  這事兒可大可小,如果能夠掩蓋下去,就是小事,如果不能掩蓋,那就是大事。 

  毛西溪上前拍了拍失魂落魄的李子全的肩膀說道,「先起來吧,咱們去看看監控錄像,把事件還原一下,再做處理。」 

  鄭元中途上了次廁所,見毛西溪和李子全在交談,說道,「要不要提請開局務會議研究一下呢?這事情處理不好,影響非常大。」毛西溪知道他的心思,鄭元和李子全不合,肯定想在這件事上面做文章,牛三是李子全指示下屬負責審訊的,如果操縱得當,至少能給李子全來一個處分。 

  毛西溪雖然不想上局務會議,但是他沒法預測之後的事情走向,上局務會議,集體研究是降低公安班子面臨風險手段,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身為局長,他還是必須要維護局子對外的公信力。 

  毛西溪點了點頭。「一個半小時之後,召開臨時局務會議,老鄭你去幫忙通知一下。我和子全先研究一下案情。」 

  支走了鄭元,毛西溪吩咐警員在現場勘查。他和李子全一起去調取監控錄像。 

  李子全捂著頭,痛苦自責,「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毛西溪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件事與你本身沒多大關係,因為我可以作證他出事的時候,你是和我在研究卷宗的。」 

  李子全卻痛苦說道,「但是這個領導責任,我怎麼都逃不掉了。」 

  毛西溪拉扯他領口。把他拉起來,怒道,「子全啊,你振作一點,別逃避好嗎?從包浩被抓了之後,我和市長都覺得你心理可能受到壓力會比較大,市長還多次讓我開導你,現在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知道你心理壓力之大,可能已經接近了崩潰邊緣。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振作一點。很多人等著看我們笑話呢,你一倒,那肯定會連累到市長的。所以你不能倒下,知道嗎?」李子全蹲坐在地下,許久了,才緩緩站起來,眼睛都是紅絲,調整了情緒,說道,「看來我心理素質還是不夠過硬啊,你說得對。我不能倒下。搞不好人家就是想弄倒我,對付市長呢……」 

  毛西溪見他眼神堅定。拍了拍他的肩膀,「吃一塹。長一智。誰不是這樣成長起來的呢?」 

  重新獲取信心,兩人調取了監控錄像。 

  監控錄像現實,十點的時候,李子全和另外一個警員對他進行了審訊,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扭動著身體,而且身體有些發抖。 

  李子全眼睛都是紅血絲,說道,「其實這裡就有點不太對勁,我此前對他進行審訊,他都會說些話,但是今晚他一句話都沒說,而且身體一直扭著,顯得他內心是很不安的。」… 

  毛西溪說道,「這說明他可能已經有預感了,今晚要走了?」 

  李子全重重點了點頭,「這個可以反覆觀看去推斷。」 

  監控錄像繼續顯示,李子全讓另外一個民警打開物理隔離攔門,並且把他手銬打開了。 

  毛西溪詢問,「你這是想幹什麼呢?為什麼要打開他手銬。」 

  李子全說道,「我當時感覺他有點異常,覺得他精神狀態不好,是不是被拷住太久了,於是讓人打開他的手銬。」 

  此後李子全和另外一個警員相繼離開審訊室,只有一個協警在監控錄像,等到是十一點的時候,打開門發現,牛三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幾聲。 

  兩人看完錄像之後,勘查結果還沒出來。 

  毛西溪看了下手錶,就有警員匆忙跑進來說,「大事不好了。」 

  毛西溪本來心情不好,被他這麼一喊,更加不舒服了,冷冷說道,「有話說話,別一驚一乍的。」 

  「大批記者聚集在門口,說要採訪調查。」 

  毛西溪暗罵一聲,該死,「誰亂嚼舌頭把事情捅出去了。」 

  「不知道,現在外面人全知道了。很多記者嚷嚷著要採訪您局長。」 

  「後門有人嗎?」 

  「後門還沒有。」 

  毛西溪說道,「我先從後門出去一趟,你們先應付著。」 

  … 

  楊子軒在辦公室說要會一會幾個記者。在宋靜聰的牽橋搭線下,楊子軒接待了幾個省里的記者,這在日後是地方慣例,但是此時還沒有這樣的慣例。 

  楊子軒這算是開了這個頭。 

  日後,重量級大報的記者,到地方調查報道,當地都會有宣傳系統領導出面,打聲招呼,吃頓飯,吃人嘴軟,拿人手軟,這麼一過之後,總不好太過分了。 

  只是九十年代,官方還沒有形成這樣一種接待模式。 

  楊子軒超規格接待這幾個無冕之王,是經過李煥精心挑選,這幾個在省宣傳系統,都頗有名氣。 

  宴會上,楊子軒也沒多說什麼,沒提什麼要求,宴請之後,楊子軒吩咐宋靜聰了解一下這幾名老記者在廣陵的住所落實了沒,沒有落實,就幫忙安排落實一下。 

  楊子軒這一招登時把一些立身較正的記者們。給收編了。 

  至少這幫人不會跟著另外一幫「有目的」的記者,瞎起鬨。 

  干休所的小院子里。 

  柯老第一時間了解到情況,對安老說道。「這招很狠。」 

  安老點了點頭,「我聽說了。這次楊市長親自出面接待的幾個老記者,這幾個老記者在省里的記者群中,人望都較高。」 

  柯老抽著水煙,說道,「以前有人這樣搞嗎?」 

  安老搖了搖頭,「很少。他算是開個先例。真要形成一個這樣的接待制度,我看以後宣傳系統的力度要下一個檔次。這豈不是慣壞那幫老記者?我看他也不是那麼尊重輿論的人。之前還狠狠彈壓接待辦一個造謠的姑娘,還鬧得沸沸揚揚的。今天就怎麼就用上懷柔手段了?」 

  柯老說道,「這叫形勢比人強。豎子能屈能伸啊。他現在能低頭,是因為這幫無冕之王有利用價值。等這場風波過去了,搞不好他就要一個個秋後算賬了。豎子比我們在體制內行走這麼多年的人,更會用各種手段。」 

  安老嘆了口氣,「人比人氣死人,我家的那個小子和他一般大,現在還要我操心這,操心那,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 

  柯老擺了擺手說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幫老記者現在估計就是保守報道了。」 

  安老卻想到了什麼說道,「不過他這事兒辦得不那麼厚道。在廣陵調查的記者團隊,至少有七八個,他就宴請其中幾個,甚至省電視台新聞中心的記者,他都排斥在外,並沒宴請,他這也會得罪人啊。果然,百密一疏,他難道就沒想過。請幾個人人,會把另外一波人。徹底給得罪嗎?」 

  柯老卻並不同意安老看法,說道。「老安,你還沒看透。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安老有些不明白了。 

  柯老點了點頭,「這請一些,不請全部,他應該是研究過的。他請的這些都是什麼人?和廣陵沒有實質性的利益衝突,德高望重,地位偏高,平時報道相對中立的人。那些和廣陵政府有利益衝突,平時報道就不中立的人,他一個都沒請。」 

  安老蹙著眉頭,「這樣做的目的是?」他是宣傳系統出身的,搞宣傳,他是厲害的,但是輪權術,不如柯老這個在組織部混跡大半輩子的官油子。 

  柯老說道,「你還明白嗎?這叫分化策略。他目的是想把目前在廣陵報道的兩波記者分化,一波維護廣陵,一波抹黑廣陵,他請了這頓飯,還給了些小恩小惠,給這些老記者戴了些高帽子,這些人自然感覺受到尊重,不自覺就有了維護廣陵的立場。」 

  安老駭然,這一層,他還真是沒想到。 

  柯老嘆了口氣,「豎子心計極深呢。」 

  安老說道,「真是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啊。」 

  突然桌子邊上的電話響起來了,柯老點了點頭,嗯了幾聲,掛了電話,臉色慢慢有些凝重了。 

  安老探著身子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柯老掛了電話,轉過身子,抽著煙,青煙登時把他的半邊臉都掩蓋了,聲音裡面聽不出情緒波動,「有個嫌疑人死在審訊室里。」 

  安老倏地站起來,「市局的?」 

  柯老默默點了點頭。 

  安老雙手搓著,說道,「還有人在發力啊?這算是一個好消息啊。」 

  柯老蹙著眉頭,慢慢展開。 

  …… 

  宴會結束之後。 

  楊子軒就聽李煥過來彙報,記者群體開始出現分化,在報道宋美美案的態度上,記者群開始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有記者說要堅信廣陵方面的調查,沒有實質性證據指向,案子存在極大爭議。 

  楊子軒喝了口茶,說道,「繼續分化,不能讓他們繼續鐵板一塊。」 

  他擔心的是記者群統一口徑,一面倒的報道,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這個市長都要遭受質疑。 

  但是一旦出現兩種態度的報道,就算有爭議,也能夠把影響減到最低。 

  說著話,宋靜聰匆匆忙忙趕了進來,也不在意李煥就在現場了,對楊子軒說。公安局審訊室,有人死亡。 

  楊子軒眼皮一跳,眉頭擰成川字。「我這邊怎麼沒收到毛西溪同志的彙報?」 

  這件事還真是非同小可啊,楊子軒毫無心理準備。也嚇了一大跳。 

  宋靜聰說毛西溪和李子全正在全力處理事故,來不及第一時間向市裡通報。 

  楊子軒披上大衣,倏地起身,就要到公安局去,卻被李煥阻止,說道,「現在市裡的那幫記者肯定已經聞風而動了,市長您去直面現場。恐怕會遭受到那些人的採訪,我勸您還是不要去現場,最好先留在這裡等待消息。」… 

  楊子軒想想好像確實是這麼一回事,點了點頭,重新回到座位,蹙著眉頭,「老宋,你先給我講講是怎麼回事呢?」 

  宋靜聰還沒開腔,李義東就說毛西溪過來了,楊子軒讓他直接進來。搬來多一張凳子,見他風塵僕僕,又讓人給他送上一杯熱水。才喘了口氣。 

  「被一群記者圍攻差點底褲都被扒下來。」毛西溪感覺自己眼淚都要快飆出來了,放下水杯,端坐起來,講述事情經過。 

  「我當時和子全在翻看宋美美的卷宗,就有警員過來說牛三在審訊室的情況不太對勁,我心裡一驚,就和子全過去看了,詢問那警員,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他說鄭元已經趕過去了。」 

  楊子軒聽到這裡眉毛一蹙,怎麼老鄭比毛西溪快呢?應該沒有人通知他啊? 

  「我當時也奇怪老鄭怎麼比我們還快。我過去之後,就見到牛三已經躺在冰冷的地面。身體沒什麼溫度了,立刻找來了醫院救護車,老鄭建議立刻封鎖現場,我也同意了。」 

  聽毛西溪講述完畢,楊子軒還是覺得這中間,有很多模糊的地方,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局裡一趟吧,看看監控錄像,你說後門可以進去是吧?」 

  同時吩咐宋靜聰通知市內的相關同志。 

  毛西溪眉頭一皺,「市長,這事兒,要不等我們先有了結論,再通知市裡?」 

  這是一般的體制官僚思維。 

  在事情沒有結論之前,都捂著,蓋著,這樣做最大的好處,就可以主導事件最終走向。 

  比如公安局想定性這件事為意外猝死,在拿出結論之前,再向上彙報是最好的。 

  毛西溪不敢對楊子軒隱瞞,所以才在出結論之前,就向市裡彙報。 

  楊子軒苦笑一聲,「老毛,你覺得這事兒能捂住嗎?那幫記者不是已經洶湧在你門前嗎?你以為市裡其他領導不會知道嗎?」 

  毛西溪恍然大悟,一拍腦袋,苦笑,「真是糊塗了。」 

  楊子軒說道,「這件事背後明顯是有推手的,不然那幫記者怎麼這麼快,就想是魚嗅到腥味一樣呢?」 

  毛西溪壓低說道,「我懷疑是鄭元。」 

  楊子軒鑽進車子,讓毛西溪同坐,說道,「老毛,你是公安局長,不能說懷疑二字,有證據嗎?」 

  毛西溪說道,「他最早搶進審訊室,而且他很多機會把消息傳出去。」 

  楊子軒擺了擺手,「在這件事上,你思路得轉換,如果你抱著捂蓋子的心態,像是刺蝟一樣,躲著不跟那幫子記者接觸,不去溝通,澄清,那隻會中了那些推手的下懷。」 

  「你想想,整個事件是不是一環扣一環的,不停的給你們公安局製造麻煩?」楊子軒幫他梳理,「最先是子全的秘書被拿下,緊接著,就是有人造謠子全有問題,然後把我卷進去,我下令逮捕造謠者,又有人出來鬧事,逮捕了鬧事,鬧事者又死在審訊室?」 

  毛西溪眼睛漸漸亮起來,「這,這怎麼那麼像一個較勁的過程呢?」 

  楊子軒點了點頭,「你理順了,就明白了。這一切的幕後推手,都是同一撥人。」 

  毛西溪蹙著眉頭,「拿下包浩是老衛,難道說這一切都是老衛在搞鬼嗎?」 

  他在市裡得罪的人不少,要揪出背後那個推手,並不容易,但是楊子軒這麼一梳理,他就清晰很多了。 

  楊子軒卻搖了搖頭,「不夠準確,老衛沒那麼大能耐。能夠雙線作戰,明顯他有別的幫凶。」 

  毛西溪說道,「你是說除了老衛。還有另外一撥人在對付我們?」 

  楊子軒點了點頭,「牛三的金主。你記得不,那個年輕人。」 

  毛西溪點了點頭,「他說他是無政府主義者,這是他對付你的動機。」 

  楊子軒抽著煙說道,「什麼無政府主義者,絕對是扯淡的。他肯定有別的社會關係網,你派人去好好挖掘一下這條線。但不要打草驚蛇。」 

  楊子軒和毛西溪讓老劉把車遠遠的停了,不敢開過去。兩人走路從後門進去,李子全還在研究監控錄像,見到楊子軒過來,忙站起來,說道,「市長,您來了。」 

  楊子軒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用怕。」 

  李子全點了點頭,心頭暖暖的。他本來以為楊子軒會和公安局保持一定距離的,這次發生這麼嚴重的問題,很多人未必就想卷進來。因為沒人知道什麼後果。 

  但是楊子軒卻親自出現在公安大樓,這實在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 

  市長沒放棄他。 

  楊子軒讓他把錄像重新放一遍,問道,「現在有初步的結論了嗎?這個人此前有什麼重大的疾病歷史嗎?」 

  李子全說道,「牛三生前並無重大疾病和先天性疾病。」 

  楊子軒問道,「現在對於他的死因有初步結論嗎?」 

  毛西溪說道,「目前證據顯示,能排除他殺,身上有多處鈍器傷。在審訊室的物理隔離欄上面發現血跡,初步懷疑是他撞擊隔離欄和牆體自殺。」 

  楊子軒摁了摁腦袋。「他自殺的動機呢?」 

  李子全遺憾說道,「目前最大問題就是這個。」 

  楊子軒看了一遍錄像。說道,「而且這個錄像在最後也有死角,在最後卻看不見畫面,是怎麼回事?」 

  李子全說道,「這個審訊室原來是配電房改裝的,所以有些接線管暴露在牆體外面,到最後,我們懷疑,牛三嘗試想通過觸電的方式自殺,那裡剛好是監控的死角。」 

  楊子軒皺著眉頭,「這個監控錄像上面的疑點,真是太多了。」 

  毛西溪點了點頭,「這也正是我們擔心的地方。」 

  楊子軒說道,「現在子全,你立刻去確認一件事,牛三生前到底存不存在刑訊逼供的情況,是否遭受過毆打。」 

  說完,又朝毛西溪說道,「西溪,你開完局務會議之後,立刻籌備新聞發布會,明天或者後天召開新聞發布會。新聞發布會有兩個環節,一個是通報案子情況,二來是接受記者提問和答疑。」 

  毛西溪吃了一驚,「要,要搞新聞發布會?」 

  楊子軒點了點頭,「必須要搞!怎麼了怕了?」 

  毛西溪皺著眉頭,「市長,這發布會,我還真有點怕,通報案子情況,這個可以。但是接受記者提問和答疑,這個可不可以去掉呢?」 

  楊子軒說道,「我已經決定了。」 

  楊子軒見他臉色凄凄然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子全一起研究一下,再找幾個宣傳部的人,研究一下,通報怎麼寫,可能提問的疑點有哪些,都羅列一下。」 

  這年頭,政府都沒有公關的概念,大部分地方政府,在面對不利於自己的輿論,只有三種處理方式。 

  一是冷處理,管外面輿論洪水滔天,不聞不問,能逃則逃,能躲則躲,讓時間去消化事件,去平息怒火。 

  二是找上級,通過上級給省委宣傳部施壓,從而控制這些個記者不亂寫。這是壓的方式。 

  三是事情社會影響大,上級震怒,處理掉一大批的相關幹部,就是不對社會公布真相,只是通過處理幹部達到平息民間怒火的方式。 

  毫無疑問,在楊子軒看來,這三種方式,都不是什麼好的公關方式。 

  最好的方式,就是面對鏡頭,及時通報最新情況和進展。但這恰恰是九十年代,甚至新世紀之後十年內,國內大部分幹部,都沒學會的。 

  楊子軒摸了摸鼻子,突然之間,他反而覺得有這麼一場危機,也不是壞事。 

  危機倒逼升級。 

  讓下屬,在危機中成長。在危機中成熟,是最好的。他現在反而想通過這樣一次機會,逼毛西溪鍛煉他面對公眾鏡頭的能力。放在平時,毛西溪是打死都不會去冒險了。 

  面對公眾。很多時候就意味著不可控,對於不可控的事情,體制內人士,有著本能的抗拒。 

  見楊子軒心意已決,毛西溪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楊子軒最後吩咐李子全通知牛三家人。 

  毛西溪說道,「市長要不等調查結果出來,再通知吧?」 

  楊子軒說道,「西溪啊。這種捂蓋子的思維要不得,我說了,他們愛搞陰謀,咱們就搞陽謀,堂堂之陣應對之,前怕狼后怕虎,暗箱操作,只會帶來更多麻煩。有一句話我希望你們能記著:要想一個謊言不被揭穿,就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掩蓋。 

  所以面對陰謀,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陽謀。要維護謊言是需要成本的,所以咱們一開始就說真話,做真事。讓他們無縫可鑽!」 

  毛西溪若有所悟,說道,「受教了,子全你立刻去同志牛三家屬,講清楚情況,他們愛鬧愛扯皮愛和記者接觸,就由他們去。」 

  楊子軒點了點頭。 

  …… 

  公安局外洶湧澎湃的記者群,肖立興想擠進去,卻沒辦法。 

  他是政法委書記。這件事他也第一時間收到通知,卻被人群擋在了外面。他並不知道後門,就算知道。他也不會走。 

  有些官兒,心頭就有忌諱,走後門多了,就一輩子要走走後門。 

  肖立興正是有這種忌諱的人。 

  下了車,他突然注意到人群末尾還有個熟悉的人,他上前打了個招呼,說道,「正風同志也在啊?」 

  衛正風被楊子軒逼得在民主生活會上道歉,他是親眼看見了,他似乎看見了可以拉攏的盟友。 

  衛正風見到肖立興過來,有些驚訝,「怎麼你也收到消息了?」 

  肖立興也驚訝,「你也收到市府辦公室的電話?」 

  衛正風蹙著眉頭,這不是按照我的劇本演啊。 

  他認為市府肯定會捂蓋子,捂到有了結論,才通知各方。 

  沒想到,事情剛出來,就通過主流渠道通知各方了。 

  肖立興嘀咕一聲,「這演的是哪一出呢?」 

  衛正風說道,「誰知道?」又說道,「社會影響這麼惡劣,立興同志,不打算插手?這可是你們政法戰線上的事兒,這事兒你們插手是在合適不過了。」 

  肖立興伸手一指那人群,說道,「這不是進不去嗎?」 

  衛正風點了點頭,「這是有公職人員瀆職嗎?玩忽職守?還是刑訊逼供?」 

  肖立興搖了搖頭,「我還不了解最新情況。進不去,我打算去跟周書記彙報一下這個情況。」… 

  衛正風說道,「我覺得檢察院儘早介入會比較好,不然公安機關可能在這個過程包庇一些涉案人員。」 

  肖立興突然笑道,「衛書記,您這是對公安機關進行有罪推定嗎?」 

  衛正風笑道,「您不也是這樣想的嗎?」 

  兩人在夜色中,心照不宣一笑。 

  就在這時,前面記者群騷亂起來,只見穿著一身警服,人高馬大的李子全從正門走了出來,一群民警在前面維護秩序。 

  李子全拿著擴音喇叭,說道,「各位請安靜,請安靜。」 

  「我知道你們現在很關注事情動態,趕著明天發一稿子,但是現在事件還在調查中,最遲明天下午,市公安局會在這裡組織一次新聞通報會,把案子最新進展,向在場各位通報。同時通報會,還會組織提問答疑環節,各位要是有什麼疑問,可以在提問環節向我們傳達,我們一定竭盡所能回答各位問題,最後希望各位能夠公平公正報告廣陵,報道這起事件,我們歡迎各位挖掘事情真相。另外各位要是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也可能向我局提供,有一定價值的線索,我們講予以獎勵。我局將秉承公正公開的原則,儘快偵破此案。」 

  剛開始,人群還在騷動,但是聽到新聞通報會可以提問之後,騷動就慢慢安靜下來。 

  肖立興和衛正風在後面聽得明明白白,口瞪目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市公安局會搞個通報會,而且還搞什麼提問環節。 

  如果捂著蓋子,不出來說明情況。 

  恐怕明天市內又是各種謠言滿天飛。記者各種負面報道,各種質疑滿天飛了。 

  但是這樣堂堂正正的一搞。反而不會產什麼謠言了。 

  本來準備發酵的局勢,一下子,就變得平靜起來。 

  李子全和楊子軒等人在樓上,看著人群漸漸散去。 

  毛西溪笑道,「子全,沒想到你在人前說話,還是挺好的嘛。」 

  楊子軒笑道,「可以編製個新聞發言人崗位。子全兼任公安局新聞發言人,專門負責和媒體對話。」 

  李子全笑道,「我也是硬著頭皮,腿也直哆嗦,生怕那群人中有什麼刺頭,說什麼難聽的話,讓我下不了台。」 

  楊子軒說道,「現在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明天那場通報會上,我猜到時的火力肯定很猛,這樣吧。我會去指示市政府辦公室協助你們辦好這場通報會,通報會地點改到市政府辦公室。」 

  毛西溪心頭一顫,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等於市政府也一起承擔通報會失敗的風險,聲音有些結巴,說道,「市長,這樣不太好吧?那把市政府也卷進來了。」 

  楊子軒說道,「給自己一點自信,我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就算人家拿著放大鏡,我們立身正。也不用害怕。」 

  人家楊市長都不害怕,毛西溪又多了一份信心。認真點了點頭,「放心吧。我老毛一定不給您添麻煩。」 

  一直鬧騰到深夜四點,楊子軒才睡下。 

  …… 

  第二天的報道都相對克制,因為知道下午會有通報會,大家都憋著勁爭取多了解提問,讓市局意外的是,真的有記者通過挖掘,給公安局提供了線索,這條線索是關於牛三金主的。 

  經過徹夜鏖戰偵查,公安局初步確認死者為自殺,只有鄭元持不同觀點,並且在局務會議上保留他個人意見,他認為死者根本沒有自殺的動機,他更相信部分參與檢查的醫生所言,牛三死於過度疲勞,多日被逼供,沒法休息,人在幾天沒休息極度疲倦下,容易猝死。 

  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在局內盟友不多,所以根本不怕得罪人,他打算放手一搏,做一場賭博,如果他賭對了,他就可能直接對毛西溪,取而代之。 

  人在巨大的利益誘惑前,很容易迷失自我。 

  同時,省公安機關高度重視案件,如果這事件發生在看守所,還能理解。但是在審訊室如此嚴密的監控底下,省公安廳和市公安局均派遣督察人員展開調查,同時廣陵檢察機關也介入調查,並對媒體表示,如果查證公安局內部真的存在執法問題,將對責任人,嚴格依黨紀法規處理,決不袒護。 

  陳志溫電話直接打到楊子軒電話上,讓他一定要慎重處理好。 

  省委辦公廳也過問此事,跟周立昌和楊子軒分別通話,督促廣陵一定要調查清楚真相,公平公正處理此事,給公眾一個交代,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 

  省委辦公廳的負責同志,跟周立昌通話之後,質問周立昌為什麼要這麼快搞新聞通報會,而且設置問答環節,此環節可能會導致一些不成熟的言論,在媒體鏡頭前曝光,應該提前跟省里打招呼。 

  並且警告廣陵方面,一旦通報會出現意外情況,將由廣陵方面,承擔全部責任。省里不會給廣陵兜底和擦屁股。 

  說得難聽的就是:你們搞這撒通報會,還搞得這麼開放,那你們就自己承擔責任,省里不管這事。 

  周立昌被訓斥一肚子苦水,立刻質詢這個通報會是誰提議的,肖立興給他說是楊市長和市政府提議的,他讓市委辦立刻把省里的意見轉達給楊子軒。 

  楊子軒長嘆一口氣,對過來彙報的宋靜聰說,「省里也害怕咱們搞砸這個通報會,那更不好收拾。你也別跟老毛他們說,不然他們心理壓力更大,先瞞著他們。真出什麼事,咱們扛下來。」 

  等宋靜聰離開后,楊子軒想了想,翻閱了一下電話本,撥通了一個京城的號碼。 

  …… 

  衛正風又來到干休所,見到柯老和安老正在下棋,笑道,「兩位老領導還興緻啊。」 

  柯老說道,「正風,最近你就數這事兒辦得最漂亮了。」 

  衛正風忙搖著手,「這事兒真不是我搞出來的。」 

  柯老笑道,「不管誰搞出來的,至少這局勢就更加不好控了。」 

  安老說道,「但是那楊市長搞出的這個新聞通報會這一招,真是令人意外啊,不捂蓋子,真是無招勝有招啊。」 

  柯老不高興了,「老安,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他不捂蓋子,就意味著要承擔風險,你覺得這個新聞通報會,真就能順順召開,不會發生變故嗎?」 

  衛正風聽到這裡,和柯老相視一笑。 

  九千字補昨天的。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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