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十四章,被當槍使!
「還有別的看法嗎?」
文生同志聲調提高了幾個分貝。
寒風襲人,但是楊子軒感覺後背都是汗跡。
葉新偉教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支走了」。
書房內,只剩下楊子軒和那位「文生同志」,靜得連一根針掉地下,都能夠聽見。
無形中,又增強了心理壓力。
楊子軒腦海瞬間閃過十幾個念頭。
他有很多想說的,也能夠說很多。
關鍵是,文生同志想聽什麼?
首先,這個文生同志既然是幕後的操盤手,有可能就是大佬的身邊人,他來南蘇——就是大佬們的意思。
大佬們想聽什麼呢?
順著這樣的思路分析下來,楊子軒腦子就越來越清晰了。
大佬們要拿這件事大作文章,那肯定就需要一個堂堂正正,打擊面又可以更廣的「說法」。
對了——只是要一個能夠讓人沒法質疑,打擊面又廣的說法。
「子軒同志,子軒同志……」
文生同志見楊子軒獃獃出神,喊了他兩聲。
「噢,在!」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沒有?」文生同志微微眯著眼。
「其實,我覺得非法集資案,還有個巨大的危害!」楊子軒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你說。」
「這個巨大危險就是——嚴重影響社會穩定!又嚴重損害政府的聲譽和形象!」
這個帽子扣得不可謂不大。
文生同志本來昏昏欲睡的表情,突然眸子亮了起來。
「詳細說說。」文生同志食指在桌面輕輕敲打,突然來了興趣一樣。
「這個可以從李正華的集資過程說起。一開始,李正華是以工業項目的名義集資,這是第一個階段。這個階段集資規模並不大,但是後來,通過拉扯各方關係,他開始打著國家的旗號來集資了,其實透支的是——國家和政府的公信力。」
文生同志眸子越來越亮。「繼續說下去。」
「第一部分,就是嚴重損害政府和國家公信力,聲譽,形象,同時也影響了國家政策的貫徹執行。第二部分,就是嚴重影響社會穩定。」
「這個怎麼說呢?」文生同志點了點頭。
「影響社會穩定。可以從受害者群體去分析。除了金融系統和一些企業政府之外,其實還包括很多農民,下崗職工,退休老員工,這些人不明真相的群眾,也投了很大一部分錢進來。前不久。我才處理了廣陵姜州市鎮里的一個群體性事件,起因就是第三方代理人,打著鎮政府的旗號,利用鎮政府的公信力,讓很多大字不識的村民投了老本進來,有些老人連養老錢都投了進來,極大的影響社會穩定。幸好處理及時,不然將要釀成大禍。除了廣陵,其他地方肯定也不少——可以說,這個集資案,發展到現在是讓很多弱勢群體都成為了受害者,他們損失慘重,極易誘發群體事件,嚴重時候,還會影響社會安定——」
「既然有這麼嚴重危害性,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理呢?」文生同志話鋒再次一轉。
「我覺得談處理。就要先談責任,談責任呢,首先就要談這個案子的定性。但是很可惜,到目前為止,雖然京城也來人。省里也介入了,這個案子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定性。它僅僅是一個地方經濟發展過程的正常案件?還是說一起地方性社會經濟惡性事件?還是說……」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文生同志滿意的點了點頭。
「謝謝你,子軒同志。」文生同志站了起來,楊子軒也跟著站了起來,和他雙手緊握。
「剛才我沒做筆記,不過我帶了錄音筆,回去讓專人整理之後,我會一起呈遞給領導的。」文生同志拿出一支錄音筆,笑了笑。
楊子軒霍然心驚,臉色微變,隨後恢復正常,「這個?」
「有問題嗎?」
「沒問題,首長面前,我哪裡敢有問題。」楊子軒勉強笑了笑。
他算是明白了,文生同志今日是來套他的話。
上層已經掌握了相關線索。
但是上層想要出手,肯定需要一個足夠大的由頭和帽子。
然後,文生同志通過葉新偉找上了他。
利用他的嘴,說出這個案子的本質。
楊子軒憋了一肚子的氣,如果文生同志不在現場,他就要大喊出來——老子被當槍使了!
「敢問文生同志您一句,您是要呈遞給哪位領導?」
「這個你就不要問了。也許是某位中央領導,也是中樞的全部中央領導。」文生同志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幾步,又突然朝他笑道,「你不錯!」
「我們今天談話結束了。」
文生同志說完,外面就有人進來幫他提好公文包,起身離開。
書房內,就剩下楊子軒癱坐在椅子上。
葉新偉這才進來,笑道,「怎麼樣,和文生同志的談話,還算愉快吧?」
「還好。」
「文生同志一直對經研中心的建設工作很關心,他估計是想來聽聽你的想法。」
楊子軒摁了摁腦門——看來自己這位老師,也被「文生同志」耍了。
人家哪裡是來談經研中心的建設呢?分明是找他談案子的。
「算了,不管了。反正我就是個棋子的命運,被大佬們當槍使,也是根本無力反抗。只希望,不要招惹太多敵人,希望他們看不上我這個小啰啰……」
楊子軒心裡苦笑一聲。
文生同志的到來,甚至連省里的其他領導,都沒驚動。
蘇雲貴,朱禮和,陳志溫這幾個在省里的大boss。事後也沒找他談話。
「看來,真是被當槍使,而且用得很徹底啊。」楊子軒嘆了口氣。
離開書房之後,碧筱說港州那邊有事,下午就要飛走了。中午就到機場,直接在桌上用紙條給楊子軒留言,落款是淡淡的唇印……
「辛苦了。」楊子軒拿起紙條,把唇印拿到鼻間嗅了嗅,還殘留淡淡的美人芬芳。
陳幼竹要北上,還要呆上一天。楊子軒也沒打算去打擾人家在家享受父母侍候的日子,直接給蔡震源打電話,拉他出來……
「你爸爸最近幾天都很忙?」楊子軒試探性問道。
「可不是嗎,周杰夫從梁溪回省城說,要成立個金融清查小組,這本來是政府那邊的事兒。金融那一攤子,向來都是政府那邊管著,但是他說牽扯到人事,也要插一手。」蔡震源在楊子軒面前說話,倒是沒什麼顧忌。
「蔡書記煥發第二春啊。」
「但是我嗅到了危險,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我感覺他想玩大的。但是直覺告訴我,這不是玩大的時候……」
「得了吧,你去跟蔡書記說——老爸,直覺告訴我,你不能這麼玩,你應該聽我的,該那樣玩,看他拿不拿拖鞋抽到你老媽都認不得?」
楊子軒話雖這麼說,但是也知道蔡品華真要來勁了,怕陳志溫壓力就大了。
「不說這個。不然說多了,老頭子又說我跟你泄密。」蔡震源笑道,給他倒滿一杯酒。
「行,咱倆現在立場還是不一樣的。」楊子軒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白的他不是不行。但是啤酒和紅的,他還是很行的。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麼叫咱兩立場不一樣?是你的山頭陳省長,和我老頭子的立場不一樣。我們倆可不是什麼階級敵人,就算放以前,我對付你,那也是你搶了我的女神,我不對付你對付誰啊?但我可是從來沒把你當階級敵人看待,你這小子陰人的脾氣,還是很對我胃口的……」
「你這話是算是對我表白嗎?」楊子軒和他碰了碰酒杯,他倒是真有點小感動了,這人做事或許不咋樣,但是對朋友的人品,確實是很真的。
倒是讓楊子軒想起了即將在大陸流行起來的「古惑仔」,多少青少年都迷戀裡面的情節,是好是壞,永遠說不清。從社會影響上說,確實是壞的居多,但是就劇情而言也還是有不少閃光點,對所謂義氣友情的理解,還是深刻印象一代青少年。
「你說表白就表白。」蔡震源被他說笑了。
「得了,你這一身肉,我還看不上,別來噁心我了。」楊子軒笑罵。
「聽說你昨晚和陳紈絝在東街酒吧大展神威,還把人家周鯤鵬給嚇跑了?」
「你消息這麼靈通?」楊子軒嚇了一跳。
「沒名酒吧的老闆,可是見到我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他怕惹事,大清早就在我住所門口,死皮賴臉的不走,說給我彙報工作。我當時就納悶了,你一小混混來給我一個副市長彙報哪門子的工作,我又不是道上的老大。他就跟在我屁股後面把昨晚事情給說了,我當時聽到你,就來興趣了,說到周鯤鵬帶五人,還有一人被你策反了,我當時就笑翻了。」蔡震源拍著楊子軒肩膀,哈哈笑起來。
「你還真是在哪裡都能遇上貴人。不過我跟你說,周鯤鵬,別人不認識,我可認識。當年我還混圈子的時候,和他還有過點小過節,雖然是很小的,但是他很記仇。我現在在金京分管工作,他這次帶中船工業的人過來,就沒到金京來,反而去了廣陵,我估計他也是記著這個仇……」蔡震源說起了和周鯤鵬的一些往事,「我和他也是差不多時間進入體制鍛煉的,但是我走得比他順,他心裡估計也嫉妒來著,恨不得我出不了政績,中船有什麼大項目,暫時也不願意放到金京來的,倒是給你撿了個桃子。」
「他是還不知道我身份,真要讓他知道了,和廣陵的合作八成也得黃了。」楊子軒搖了搖頭,「昨晚,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幼竹頭上,幼竹把全部火力吸過去了。暫時應該還不會惦記我。」
「他要大婚了,還給我發了請帖,我讓人備了份禮,人就不到了。」
「我倒是要去。」楊子軒笑道。
「怎麼,他還給你發請帖?他應該不認識你才對。」蔡震源有些不解。
「我是不請自來。他也確實夠狠的。結婚就結婚吧,還讓未婚妻發請帖給前女友,讓前女友去做伴娘……」
「我說你怎麼那麼閑呢,原來又去給人家前女友出頭去了。不過這件事,你可得瞞著君汝。」
「你不大嘴巴,誰會在她耳朵邊亂嚼舌頭。」
「要封住我的嘴巴。可沒那麼簡單的……」
「今天我買單,酒水隨便點。」
「就等你這句話了。老闆把你這裡最貴的酒拿出來,爺我今兒高興,要喝個痛快。」
楊子軒懶得理他,張潔之前以她的名義開了張卡給他,倒也不相信能在這店刷爆。卻想起中船工業的事情來。
陳伯庸最近很活躍,似乎走出了他的陰影遮罩。
一方面和光正聯手,一方面又和周鯤鵬搭上線。
從目前看來,周鯤鵬和陳伯庸合作可能性還是很大,周鯤鵬之前一直在越州那邊,現在想把手伸到中船華東的幾個造船廠來,肯定會遭受內部反彈。所以從外部尋求力量支持是最佳策略。
楊子軒倒不是怕陳伯庸和中船的合作,只要合作項目放在廣陵,那也是為廣陵經濟做貢獻,他不會因為個人情緒而故意給這種項目設置障礙。
廣陵港要發展臨港工業,如果沒有造船這種技術資本人才密集型的項目,確實也不像話。
他現在就怕周鯤鵬了解他身份之後,反而不和陳伯庸合作,不把項目放廣陵,那倒是有點麻煩。
和蔡震源聊了一會兒,見他喝了差不多。楊子軒便把君汝叫出來。
「你幹什麼?」
「讓君汝過來?」
「讓她過來幹什麼?」蔡震源剛去廁所吐完,渾身酒氣,邋遢不堪,就要伸手奪過楊子軒的手機,雖然他現在已經是放開心結。不再像以前那樣追求君汝,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愛君汝,只是把這種感情深深藏起來。
他可不想讓君汝看到他現在的醜態。
「聊天啊。」楊子軒聳了聳肩膀。
「現在不行,我這樣子,可要嚴重破壞女神心目中我的形象。」
「你有過形象嗎?」楊子軒笑道。
「你真叫她過來了?」
楊子軒把賬單往他面前一推,「你埋單,我可以不告訴她地址,她就隔壁街執法,五分鐘就能過來。」
「早就知道會被你陰了。」蔡震源痛哭流涕,憤憤不平的埋單走人。
楊子軒這才悠悠把君汝叫過來,見她穿著警服,但是天生麗質難自棄,怎麼都掩蓋不住花容月貌,笑道,「阿sir,能陪我喝一杯嗎?先不做這一單case怎麼樣?」
「油嘴滑舌。」君汝摘了帽子,露出一頭青絲,還是惹得周圍喝酒人,一陣騷動。
「那個徐金林的案子,推進得怎麼樣,老丈人有沒有提高警惕?」楊子軒抓著她的手,摸了摸。
「我中午吃了很多,別噁心我吐出來。」君汝啐了一口,臉色潮紅,迅速把手抽回來,說道,「讓我二伯去盯著了。我爸爸和二伯還是不夠重視。我二伯雖然就是部隊情報系統,但是他為人又過於謹慎,而且很難插手。你也知道部隊情報系統,負責針對境外情報居多。內政的問題,還得公安系統的安全部門來調查,我二伯插手不進來。」
「你們不是有人在省廳,政法委書記謝海成同志和你們家淵源那麼深,他出面不是最好的嗎?「
「那就得我爸爸和二伯都重視,才可能讓謝伯伯關注和出面。」君汝苦惱說道。
「真是難啊。」楊子軒撓了撓頭。
「對了,你上次從徐金林那堆資料裡面拿出來的那堆化學資料,我讓人分析過了,是亞磷酸二甲酯,是國家嚴格控制的化工原料……」
「我說上次看到這個東西,怎麼這麼眼熟呢,原來是這個玩意。」
「我問過專業人士了,這個原料雖然說國家嚴格控制生產,但是配備起來不難,很多大學化學教授都能製備,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留這個資料,並不算什麼機密,沒多大的情報價值的。」君汝滿臉疑惑說道。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楊子軒卻想到了什麼,又說道,「也許是徐金林自己想擴大知識面,做一個出色的情報分子總要什麼都會一點。」
「這個倒是真的,我現在分管情報處,真是什麼都學一點,但是什麼都學不深。專業的東西,只能去諮詢專家了。」
「不過徐金林平時不算什麼好學分子,在家藏著這個資料,至少也說明他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沒腦子。他應該是故意裝給別人看的,這人應該很狡猾,你現在在監控他,可要小心了。他賺了不少錢,但是很少花在父母身上,除了說明這個人天性涼薄之外,還說明這個人心志也很堅硬的。」楊子軒不無擔憂說道。
「應該沒有引起他的警惕。」
「還是要小心反噬。」
「嗯。」
和君汝談完話之後,楊子軒開車經過省政府,猶豫要不要進去,卻有人在他肩膀一拍,嚇了他一跳。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