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及笄禮
幾日後,流光同言卿返回顧家。
“小姐,東洲城顧家一切如常,隻是大長老聽聞了梁都顧家的事,似乎動了什麽心思,桑幽牧說他跟司空家的人有過數次接觸了,我順帶打探了一下端木家的情況。”言卿一回來,就忙不迭的趕來跟顧清歌匯報。
“顧家的事出了之後,端木家跟司空家幾乎每天都要掐一架,司空家都一直是避而不戰,好幾次端木家的家主領著人都直接打上門去了,司空家都還是大門緊閉。”言卿說完,臉色有些晦暗不明。
顧清歌默了默,司空家這個態度,倒著實有些奇怪。
她那個素未謀麵的外公,都打上門去了,司空家居然還能忍氣吞聲?
看樣子,如果不是司空家自覺理虧,躲著端木家,那就是他們在醞釀著更大的陰謀,現階段不允許他們跟端木家發生衝突。
以她進朝暉學院,近一年的時間對司空家的調查,憑司空家的尿性,他們隻會是後者。
司空家要憋壞,那就讓他憋。
顧清歌回了梁都,派了言卿和流光去打探司空家的消息,以言卿辦事的態度,肯定是跟端木家的人有過接觸。
如今背後真正要對付顧家的那個人,還不知道是誰,顧清歌的矛頭隻能指向大荒皇室與司空家。
梁都顧家被滅,她爺爺和長老們下落不明,這個時候顧清歌回來無疑是最好的。
司空家,有端木家在牽製,她那個外公還有舅舅們,都不是好惹的,三天兩頭甚至天天上司空家去找茬,司空家就算得到消息,顧清歌在梁都,他們也騰不出手來找她的麻煩。
此時此刻,顧清歌隻需要專心對付大荒皇室,就可以了。
“王妃,屬下記得端木家主有提到,你的及笄禮快到了,他會親自來梁都城為你主持笄禮。”流光斜倚在水榭的柱子上,突然補了一句。
顧清歌腦袋一陣發懵,道:“不是,流光,你管誰叫王妃呢?”
流光笑了笑,其貌不揚的假臉湊到顧清歌麵前,道:“主子把你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你說我管誰叫王妃?不隻是我,其他凰煞的兄弟們,可都認定了,你是我們的王妃,換了別人,誰都別想我們會買賬。”
最後一句,流光說得略帶些許傲嬌,顧清歌隻能抽抽嘴角無語的看著他。
王妃?
一旁的言卿,聽著兩人的對話,俊臉沉了沉,眸中的神采暗淡了下去。
沒有繼續跟流光掰扯,顧清歌深深的明白,人跟動物,是沒法講理的!
流光看似不羈,實則也是個認死理的,在他的固有思維中,楚離凰對她的寵溺與偏愛,就認為她是他確認的伴侶,可是她和楚離凰,還真是一種不好言喻的複雜關係。
“女人,那隻小雞仔也沒說錯,青凰說不定就真的當你是他的伴侶呢?”龍淵在契約空間裏,懶懶的把盤曲的身體挪了挪,三分假七分真的說。
顧清歌楞了楞,有些底氣不足。
“他是我的契約者,生死與共的夥伴……”
龍淵輕笑一聲道:“呐,你看,你潛意識都是認為他是人,都不肯說他是契約獸,所以啊,跟他在一起有什麽不可以的?還是說,你在意他不是人類嗎?”
顧清歌不語,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裏是讚同龍淵的話的,她的確不肯承認,不管是風千夜還是楚離凰,她都不承認他是獸,哪怕曾經,坐在他的背上,翱翔天際。
她一直當他是人類,或者就是個容貌特別特別出眾的人類,不管是人是獸,她的心裏一直都有他的存在,隻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對楚離凰的感情,到底是出於契約,還是別的。
顧清歌沉默了,龍淵可不打算悶著。
“我離開幾天,等你及笄禮的時候再回來,你安分一點,這個地方我一直感覺到一個不同尋常的氣息,那隻小雞仔現在被規則監管,哪怕強行打破束縛,恐怕他能保住你卻保不住其他人,我沒回來的時候,別幹什麽蠢事。”
龍淵說完,盤曲的身體整個從契約空間裏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顧清歌翻了個白眼,無語的腹誹。
她這都是契約了些什麽大爺?
說起及笄禮,顧清歌突然覺得有些感慨,自打她重生到這具身體裏,至今快兩年了,一路跌跌撞撞不至於,因為總有人護著,她也算是過得順風順水。
如果不是顧家出事,可能她會憑天賦,沒什麽懸念的一直破境,直到重新封帝,成為能夠坐鎮一方的強者。
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於她而言其實談不上是壞事,至少有些經曆有些挫折,是她曾經從未有過的,心性上於她的磨礪,反而讓她更加覺得可貴。
曾經的她孤身一人,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要向何處去,停留在縹緲絕穀,修煉至封帝,一手帶出了十五月刃,契約了青凰風千夜,他們就像是她的親人。
重活一遭,她有了真正血脈相連的親人,盡管她隻是占據了這具身體的一抹孤魂,不過來自原主人的感受,早已完全融入了她的靈魂。
雖顯涼薄,但她亦萬分珍惜,這份來之不易。
顧清歌的及笄禮,若不是流光提起,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畢竟是活了幾千歲的靈魂,老人家的記憶力不好,情有可原,而且她經曆的歲月太久,對於普通凡人少女這種所謂‘成人禮’,壓根就是一竅不通。
普通人家的女子,笄禮都會由母親為自己挽發,以示女子成人,而大多笄禮後的女子,亦可履行家中定下的婚約,嫁入夫家相夫教子。
顧清歌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顧家雖沒落,仍舊是貴族,盡管皇室賜婚她給太子蘇南夜,但是那紙婚約早都被顧清歌一紙休書悔掉,她的笄禮,所缺的,就是為她挽發,證她成人的長輩。
在水榭中小憩,顧清歌實在不太想理會這些複雜的事,顧家如今就還有她了,要撐起一個家族,或許一個十五歲的少女會覺得很困難,甚至是做不到,但她是顧清歌,她可以也必須要做到。
時間轉瞬即逝,在她笄禮的那天,顧清歌天還沒亮就被折騰起來了。
小院外,難得出現一群不懂她的規矩,守在院門口想要進來的人。
洛香和錦繡不卑不亢的守著院門,也不管外麵是誰,通通都攔了下來。
她們沒什麽實力,但她們明白,如果把人放進去,就算是因為她們攔不住,顧清歌不怪她們,但是也是失職。
言卿就站在麵對院門的荷塘邊,冷眼看著,不動聲色卻也蓄勢待發,誰敢擅闖,指不定他會衝過去就把人一腳踹飛。
至於流光,此時此刻還在顧清歌的屋頂上,看戲一般的看著這一切。
嘎吱。
顧清歌臉色不佳的打開門,看著院門外吵鬧的場景,有些上脾氣。
“王妃,端木家的人吵著要進來,給倆小丫頭攔在門口不讓進。”流光見顧清歌起身,從屋頂跳下來趕緊跟她解釋。
顧清歌皺眉:“我那個外公來了?”
流光點點頭,道:“端木家主在大堂,帶來了不少端木家的人,一大早就派人出去發請帖,也將府裏重新布置了一下。”
“發請帖?”顧清歌疑惑道:“外公發什麽請帖?”
流光看著她,無語道:“王妃,今天是你的笄禮,端木家主發請帖,自然是邀請客人來觀禮,您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
顧清歌懵了懵,一拍腦門道:“是忘了,我以為外公隻是說說,他跑來梁都了,那端木家怎麽辦?”
顧清歌說著,邁步就朝院門走,想來那些在院門口的,應該都是被她外公帶來的端木家的人了。
“這個屬下不清楚,不過端木家主把二少帶來了,大少沒來,想必應該是交給大少打理。”流光道。
“小姐。”洛香和錦繡,看到顧清歌臉色不佳的走出來,有些歉疚的福身,她們也沒想到,人是攔下了,卻還是把小姐吵醒了。
“孫小姐,您這可算是起了,這倆小丫頭一直攔著,不讓我們進呢,您瞧瞧,今兒個是您的及笄禮,我們跟著老家主一路奔波可不就是為了給您做禮,卻被攔在門外,這……”一個老嬤嬤,上來就衝著顧清歌一通抱怨。
顧清歌眯了眯眼,道:“流光,這是哪位?”
流光瞧了一眼,笑道:“小姐,這位據說是梁都城有名的崔嬤嬤,專門為各家各戶的小姐做禮的,屬下猜想應該是端木家主花錢雇她來為小姐做笄禮的。”
顧清歌翻了個白眼,目光冷冷的掃過那個老嬤嬤,還有她身後一眾鶯鶯燕燕看著就讓她倒胃口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知道的是她顧清歌及笄禮請來的做禮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顧家是要開小館還是怎麽的。
“言卿,給你一刻鍾,我不想看到這些人還在顧家!”顧清歌說完,領著流光就朝前院裏去。
洛香和錦繡楞了一下,相視一眼,洛香依舊站在院門口,盡職盡責的守著,錦繡趕緊跟到顧清歌身後,低聲道:“小姐,前些日子聽流光大人說起您的笄禮,奴婢就鬥膽為您縫了一身禮服,不知小姐可需要看看?”
顧清歌腳步頓了一下,回首看了一眼,身後微微半仰著頭,目光希冀看著她的小侍女,無奈的笑了笑,道:“罷了,既然都做好了,你去取來便是,拿到前廳來。”
得了顧清歌的應允,錦繡高興不已,都顧不上給顧清歌行禮,趕緊返身跑回去。
“流光,你說我是不是挺可怕的?”顧清歌邊走,邊問身後跟著的流光。
流光道:“王妃,可怕這種詞,如果用在主子身上,也許就是天生契合的,不過要是拿來形容您的話,屬下覺得,並不貼切。”
顧清歌哂笑道:“你說阿凰可怕,就不怕我給他告狀,然後他哪天把你的羽毛給拔光?”
流光不可置否:“王妃,主子就算想這麽做,也得是您在他身邊,不需要屬下來保護您的時候,否則這會兒給我拔光了,出了事我連飛都沒地兒帶您飛的。”
領著流光一路走來,顧清歌眼見的就是到處忙得人仰馬翻的情景,除了萬珍堂送來給她的那些家仆和婢女,多出了不少的生麵孔。
就連留在顧家的月輪,也都腳不沾地四處狂奔,見著了顧清歌,他們都是急急的打了個招呼,就又忙活了起來。
“挺好的,爺爺和長老們不在,顧家還是有了生氣,不至於重建了也像座鬼宅。”顧清歌看著大堂門框上掛著的紅綢,說不出是該高興還是該覺得心酸。
一個穿著藏青長衫,兩鬢斑白,身材健碩的老者,站在大堂中中氣十足的大聲指揮著,揮手指點,婢女家仆健步如飛,頗有一番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豪邁感。
顧清歌簡單的紅裙,張揚豔麗,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堂門外,絕色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外公,這大清早的,您來了也不說先給清歌打個招呼,直接就擱這指揮來指點去的,您是打算把我顧家的這些人,都累個人仰馬翻的啊?”顧清歌好笑道,邊說邊款款而行。
正在大堂裏豪氣萬丈的老者,揮出去的手一僵,瞧著那從門外走進的絕色少女,精光閃爍的老眼,無端的迷蒙起了一層水霧。
他這一通莫名其妙的淚眼迷茫,把顧清歌搞得一楞。
她說錯話了嗎?
怎麽著這老頭就哭上了!?
“清歌,外公的小清歌啊……!”老者哭嚎的聲音,那叫一個震耳欲聾,嚇得顧清歌看著那朝她撲來的人影,本能反應的朝後退了一大步。
隻見撲向她的老者一個沒收住腳,直直的往麵前的地板上撲了下去,結結實實的摔了個大馬趴。
顧清歌嘴角抽筋一般的抖了抖,疑惑的目光斜向了一旁捂臉不忍直視的端木鳳桓,意思非常的明確。
‘這神經兮兮的老家夥,真是我外公,你的親爹?’
端木鳳桓握拳掩嘴,輕咳了一聲,道:“爹,您這樣子別把小侄女給嚇壞了……”
地上的老者突然一蹦三尺高,狂風一般刮到了端木鳳桓的麵前,狠狠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腦袋上。
“臭小子!早知道老子就帶你大哥來了,帶了你這麽個沒用的家夥,氣死老子了!”老者打得不亦樂乎,下手可謂真的不輕。
光看端木鳳桓兩手抱頭,蹲在地上滿臉苦哈哈的表情,顧清歌就能明白,她這個舅舅挨打的事,恐怕在端木家是日常進行的。
顧清歌淡淡的打量了一眼自己這個外公。
從他打端木鳳桓下手的力道,微微泄露出來的玄力判斷,應該是上品天境的實力無疑,而他剛剛從地上蹦起來瞬間跳到端木鳳桓麵前,顧清歌也嗅到了一絲風係玄力的氣息。
這就是她的外公,那個將她娘親撫養長大,視如己出的老人,端木家的現任家主。
端木肅天。
自己那個二舅舅頻頻給她使眼色,憋得臉紅氣喘的,顧清歌好笑不已。
“外公,那麽多人看著,你再這麽打下去,二舅舅可真給你打壞了,再說了,您不是來給我做禮的,怎麽這是不做禮了,要改收拾二舅舅了嗎?”顧清歌實在受不了端木鳳桓的眼神,憋不住給他求情。
老者拍下去的手停在了半空,非常嫌棄的看了一眼抱頭蹲在地上的兒子,道:“再敢丟人現眼,老子就把你丟回去,換你大哥來!”
端木鳳桓站起來,十分無奈的攤了攤手,道:“爹,您要放心讓我上司空家找茬,我現在就回去換大哥來!”
老者一聽,又作勢要動手,顧清歌趕緊上前一步,將他抬起的手拉了下來,道:“外公,我還有事要跟您說呢,您是不想聽啊?”
端木肅天一聽,看著顧清歌漂亮的小臉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趕緊哄道:“別別別,小清歌啊,外公聽,外公當然想聽,你說,你說。”
說著,還不忘瞪了一眼端木鳳桓,吼道:“臭小子,趕緊滾出去盯著點,午時客人就要登門,可別讓人偷懶丟了小清歌的麵子,要是小清歌的笄禮有半點辦不好,老子拆了你的骨頭!”
顧清歌好笑的看著端木鳳桓憋屈的樣子,道:“流光,去門外守著,言卿回來的話,告訴他去幫襯著些,另外,派個人上皇宮一趟,給陛下和太子殿下送份請帖。”
流光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略帶邪氣的笑容,道:“小姐放心,屬下知道該怎麽做,那兩位的請帖,屬下保證讓他們‘開開心心’的收下。”
端木肅天皺了皺眉,道:“小清歌,你的笄禮,請那兩個破爛玩意兒來幹嘛,外公不樂意看到他們,糟心。”
顧清歌看著這個比她爺爺還老頑童的外公,顧家的事端木家幫不了,可是為了顧家,她這個外公竟然不顧三族製衡之約,公然與司空家撕破臉。
還帶人天天上門找茬,搶了不少司空家的生意不說,還傷了許多司空家的人。
“外公,他們不是見不得顧家好,見不得我好嗎,那我就請他們來觀禮,讓他們親眼見證,我過得有多好,顧家有多好,你說,如果看著他們臉上那副‘看不慣我,又弄不死我’的表情,您覺得還糟心嗎?”
顧清歌笑得像個小惡魔,話說得讓端木肅天也是開懷大笑。
“不錯不錯,看不慣我,又弄不死我,不愧是外公的小清歌,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天大的事外公給你頂著!”端木肅天豪氣幹雲,大手往顧清歌背上重重一拍,中氣十足的笑聲在顧家前院裏回蕩。
顧清歌小臉一皺,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垂頭腹誹。
外公,您老人家這手勁兒可真不是蓋的,難怪二舅舅被你揍得臉紅脖子粗的,這一下您可愛漂亮美麗柔弱的外孫女,骨頭都要被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