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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繁華盡逐(上)

  轉過身,不知道瑞諺什麽時候也走了出來,站在帳子門口,朝著她淡淡地笑著。


  阿淼走過去,用冰涼的指尖碰著他高挺的鼻梁,將他敞開的衣領緊了緊:“這麽大的人了,在外麵要懂得照顧自個兒的身子,大寧可還指望著你這位神武的朔王殿下保太平呢……”著,從懷中又拿出幾個藥瓶,“你的內傷還要繼續服藥,一定不能忘了…..”


  瑞諺握住阿淼手中的藥瓶:“大寧需要我,我隻需要你……”


  阿淼將頭靠在他的肩頭上:“我不能在你身邊,或者該找個貼心之人照顧你了.……”


  “咱們能不這個嗎?你就這樣舍得把我推給別的女人?”


  “舍不得,但我更舍不得你在盤龍關受苦,你又一向不愛惜身子,倒寧願你身邊有人噓寒問暖,照料你……”


  “那你想讓我娶誰?或者將關氏扶正?”


  “這……也未嚐不可啊,她雖然是關歇的女兒,但我相信她會對你好的,而且大寧還沒有哪個親王如你一樣隻有側妃的,若是王妃娘娘在有靈,見你孤身一人,定會放心不下……”


  “不要了!”瑞諺臉色驟然冷了下來,“你要我照顧好自己,我會聽你的,你讓我接受別人,恕難從命。”


  阿淼無奈地歎了口氣,“可是你不能這樣一直孤獨一人啊……”


  “成霖過,為一人,守一生,應也不是什麽難事,你用一生殉我是你的選擇,我無話可,那麽我也有權利選擇,用我一生來殉你吧?”


  “我不想要你這樣……”


  “我也不想要你這樣,你聽話了嗎?”


  阿淼無言以對,隻望著瑞諺的雙眼,“瑞諺,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怨你恨我,隻是……”


  “不,我不恨你,我恨的是那對母子,做娘的當年以母後為要挾,奪走皇位,囚禁母後,如今做兒子的一門心思要我死,還奪走了你,若他好好對你便也罷了,可是他沒有,若不是還念著先太子在世的時候對我們這些弟弟的栽培,誰還會念著那可憐的一丁點骨肉情,才以至於繼續被逼進死路,所有的悲劇都是因他們而起…..”


  “瑞諺!”阿淼看著瑞諺眼中逐漸升騰起的殺意,忙捂住他的嘴,“有些事是注定的,無論你在哪裏,我想要的隻要你好好活著,活著就行,好嗎?”


  “那我們就此好,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你也不要再勸我接納別人。”


  “瑞諺,我真的……比你想象的還更加想在你身邊……”阿淼沒有把話下去,隻覺喉頭哽咽著,望著逐漸亮起的空,從瑞諺懷裏抬起頭來,“但是現在,我真的該走了……”


  “好。”


  簡短的一個字,沒有再見,沒有難分難舍,就這樣,看著,望著,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校場盡頭,卻像是再也沒有回過頭。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言奕衡一個翻身從房頂上飛了下來,落在瑞諺身旁,站定,搖頭歎道,“情之一字,累人不淺,早知如此,言某當初便不該一心軟就由得她任性至此,若非那樣,此刻她應已換回歡顏,恣意涯,而不是以那皇宮畫地為牢,就此鎖住這一生。”


  “先生知她昨夜便到來,為何不現身相勸?此刻卻在這裏大言不慚。”


  “殿下麵對心愛之人終是不能狠心絕情,而在下又何嚐不是麵對愛徒?殿下尚且無法做到之事,勿施於人。”


  瑞諺也沒理睬言奕衡,轉身回到帳鄭


  “眼見就到招親大會了,東夷,西夷,匈戎,西篤,錫蘭,還有一些國,屆時各國使團齊聚靖,又是一番好戲看了。”


  “殿下這還是放心不下聶衛嗎?”


  “聶衛的能力,本王相信,但是若要想沅夕不被卷入進來,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其實,殿下為何一定就要將沅夕排斥在外呢?這是太過緊張,還是不夠相信呢?無論是何種原因,她進宮,她成為皇妃,其實都是為了與你並肩戰鬥,並不是一味躲在你的羽翼之下,讓你獨自去披荊斬棘……”


  “本王何嚐不知道她的想法,但是,凡是戰鬥都會有流血犧牲,本王必須要杜絕一切的,會傷害到她的可能。”


  “不過,她早就無法獨善其身了。”


  “事已至此,本王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先生應允……”


  言奕衡曝一聲打開折扇,目光忽地變得詭譎起來,製止了瑞諺繼續下去。


  轉過頭去,望著這校場周圍環繞的山丘,已不見春夏時節的鬱鬱,也沒有了秋漫山遍野的金黃,隻餘下了些枯枝殘葉,被這晨風吹拂著,雪花灑落,很快,又會是另外一番景象。


  “今年的雪,會下得比往年都早,也會比往年更大,殿下遠去盤龍關,並無四季更迭,隻得見終年的滿眼黃沙,也隻能在心中想象一番了……”


  “或許吧……”瑞諺仰頭,眼中漠然。“又或許,還待不到來年春回靖之時,本王與先生又會相見了。”


  言奕衡微微笑著:“到時候,在下會在昇和樓等著與殿下把酒言歡。”


  很久之後,又可能並沒有那麽久之後,阿淼知道瑞諺離開靖回去盤龍關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個月之後了,時節又進入了一個嚴冬。


  那幾日,日日下雪,比以往幾年都下得歡暢,卻並不讓人覺得有多麽寒冷,但阿淼還是比平日多貪睡了些,清晨醒來都是懶懶地賴在床上不願起身,雪落並無任何聲音,她卻始終期盼聽到些聲音。


  不知為何,應該是早已習慣了月落閣非同尋常的靜謐,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又開始有些害怕這種靜謐,就好似與心中那一塊空蕩呼應著,沒有一絲響動,空洞得讓她疑惑。


  這日清晨,阿淼在一陣陣的嬉鬧聲中醒來,素塵並不在房裏,床角邊放著兩個火盆,炭條正燒得火紅,不大的屋內被熏得暖意十足。


  披上一件衣服,緩緩走了出去,庭院裏,幾個年輕的宮女正在雪地裏互相打鬧著,丟擲著雪球,歡聲笑語,玩得不亦樂乎,見阿淼佇立在門口,都忙收了聲,老實地站住了,怯生生地看著她。


  阿淼笑了笑:“我隻是看看,怎麽還擾到你們了?玩吧,不怪罪你們……”


  宮女們得到了大赦般對阿淼行了個禮,便又繼續嬉戲起來。


  素塵走過來,往阿淼手上塞了個手爐,又給她披上一件狐皮大襖:“這才出月子沒多久,安菡了你身子弱,萬萬受不得涼,還站在這門口吹風……”


  “素塵,我發現自打以安出生之後,你是越來越嘮叨了,明明隻長我一歲,卻跟我娘似的……”


  素塵沒好氣地丟給阿淼一個白眼:“你以為我願意年紀輕輕就操老媽子的心?還不是因為你不讓人省心啊,慧嬪娘娘!”


  “呃,你最近是不是和安菡在一塊的時間太多了,話的語氣都越來越像了……”


  “可別抬舉我了,安菡那嘴皮子怕是沒人比得過她呢。”


  阿淼捂著嘴吃吃地笑了幾聲,正想話,就聽得門口傳來安菡的聲音:“這是又在我的壞話呢?”


  抬頭看去,隻見安菡牽著瑞祁,正從閣門口走了進來。


  曹操,曹操到。


  瑞祁一見阿淼,掙脫安菡的手徑直跑了過來,阿淼看到他的額右手上,拿著她送的那半截斷相思。


  “慧娘娘,我這幾日吹這笛子,始終是不得要領,別曲子了,吹響都難,原本是想著早些來請教的,可安菡姐姐娘娘在月子裏不方便,這不今日才得空前來……”


  阿淼幽幽一笑,這斷相思若不合二為一,也須得有情人各執一半方能吹響,這個秘密,年少的瑞祁自然是不會知道,自然,也不會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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