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斷以相思為祭(中)
未等到信鴿飛抵朔王府,報信的宮人便提早一步到了諸官的府邸,挨個通報十日之後即將舉行封妃大典的消息。
如此大肆張揚,也是前所未櫻
文武百官皆憂心道,聖上如此大張旗鼓,不準這後宮,又將出現如先帝陳淑妃那般的禍國紅顏。
成霖接到通報之後,在最初的極度震驚之後,又陷入了深深的矛盾糾結之中,猶豫遲疑良久,想著終是紙包不住火,或者,皇上要的就是要讓瑞諺知道。
“你臉色這麽難看?是方才宮中來人了什麽嗎?”瑞諺放下手中的書,疑惑地看著成霖。
成霖突然跪下來,俯身行了個大禮。
瑞諺臉色一變,心中驟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站起身來:“為何行此大禮?出了何事?”
“屬下鬥膽,還請王爺先答應,得知此消息之後,不會有任何衝動之舉……”
“究竟是出了何事?!快!”
“回王爺,宮裏來人通報,十日後皇上將舉行封妃大典,麗妃晉麗貴妃,另外……”
成霖望了望瑞諺,實在不忍心出口,最後終是一咬牙道:“同時受封的還有一名昭儀,是阿淼姑娘…….”
話一出口,就聽得哐當一聲巨響,成霖剛一抬起頭,就見瑞諺風馳電掣地衝了出去。
成霖急忙追上去:“王爺,可千萬不能衝動啊!那是皇宮,是皇上…….”
來不及完話,隻見瑞諺頭也不回衝出王府大門,騎上馬,“誰也不準跟過來!”
馬兒的嘶鳴裹挾著一陣呼嘯的風,直往皇宮方向絕塵而去。
正在焦急萬分之時,聶衛正走了過來:“成將軍,王爺這是去哪兒這樣著急?”
“皇上強納阿淼姑娘為妃,如果我沒猜錯,此時王爺定是闖宮去了。”
“什麽?!姐姐被封妃?”聶衛頓時臉色大變,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聶衛…….”成霖轉過身,神色陰鬱得可怕,“你怕不怕死?怕不怕背負罵名?”
“自打我追隨王爺那一日開始,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成將軍,接下來你想怎麽做,兄弟們都聽你的。”
“讓兄弟們都磨好刀劍,隨時候命,若宮中有任何風吹草動,記住,萬事皆以王爺的性命為先。”
“是,我知道了。”
聶衛望著皇宮的方向,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腰間的劍,劍磨千日,也是時候來一次驚動地的出鞘了。
白虎馬撒著剛勁有力的四蹄,從長街飛馳而過,朝著宮門直衝而去。
守衛宮門的禁軍見瑞諺策馬闖來,絲毫未有停留之意,紛紛衝上前去,企圖阻攔。
瑞諺抽出玄鐵劍:“今日誰膽敢在此阻攔本王,便以他之血祭劍!”
禁軍們大驚失色,誰心裏都無比清楚,這裏的每一個人,沒有誰會是朔王的對手,甚至他們一起上,也未必能攔得住,遲疑之餘,瑞諺已往宮門內而去。
阿淼,等我,我這就來帶你走……
過了宮門,遠遠地,瑞諺望見素塵站在宗禮門下,神色肅然,似乎早已料到他會來。
“素塵,連你也來阻本王嗎?”
素塵跪倒在地:“王爺,阿淼早已預料王爺會如此,便叫奴婢在慈候,勸王爺萬勿做出衝動之舉,後悔莫及。”
“是阿淼叫你來的?她人呢?她在哪裏?!”
素塵伏倒在地:“還請王爺速速回吧!”
“本王在問你,阿淼在哪裏?!”
“還請王爺速速回吧!”
無論瑞諺再如何問,素塵始終隻有這一句,其他再無多言。
這時,一群全副武裝的禁軍突然從四周湧了過來,抽出刀來將二人團團圍住,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統領走出來,拱手行了個禮,冷冷地:“朔王殿下,您策馬持械闖宮,可視為謀逆,還請殿下不要為難卑職等,束手就擒吧,否則,這位姑娘也將與殿下視為同黨,立即處斬。”
瑞諺的目光落在素塵身上,許久,終於還是放下劍,下了馬。
禁軍一擁而上,將瑞諺按在地上,將他的手腳都戴上了鐐銬。
“你們要幹什麽,要對王爺怎麽樣?!”素塵慌了神,徒勞地喊了幾聲,統領隻看了她一眼,道:“此事與姑娘無關,姑娘還是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吧。”
“稍等片刻,請稍等片刻!”
眾人扭頭望去,隻見劉裕滿頭大汗,一路跑地地奔了過來。
“劉公公?是否皇上有何旨意?”
劉裕跑過來,擦了擦汗,看了看瑞諺,對統領:“皇上有旨,朔王乃皇親,身份尊貴不可草率定罪,先將其帶至琉華殿拘押,一切待明日朝會後皇上自有定奪。”
“是,臣遵旨。”統領不疑有他,朝身後揮了揮手。
素塵眼睜睜地禁軍將瑞諺押走,心中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
回到黎安殿,阿淼已平靜了下來,正坐在床頭發呆,素塵蹲下來握住她的手:“對不起……我去晚了,王爺他……被禁軍拘押了,皇上會在明日朝會後,作出定奪。”
阿淼如五雷轟頂,幹裂的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來,半晌,隻見她的眼睛突然閃了一下,站了起來:“安菡,回信告訴成將軍讓他們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一旦大軍入宮,事情將陷入再也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若不想這場幹戈提前發生,勢必須得做點什麽了……”
“既然皇上暫時按兵不動,料想也是因為還對瑞諺手握的兵權心存畏懼,如此這樣,我便能讓他傷不了瑞諺分毫。”阿淼伸出手,輕拂過過那幾盤賞賜:“明日,一切將會有分曉,也將有個了斷……”
入夜,蟲嘶蛙鳴,星月躲在黑暗的薄雲之後,忽閃忽現。
黎安殿靜謐如斯,阿淼不由得想起在月落閣的日子,一種懷念的感覺湧上心頭。
“皇上駕到!”
這一聲,讓阿淼如夢初醒,忙起身走到門口,見瑞清從步輦上下來,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
“見過皇上。”
瑞清一言不發,走進殿內,坐了下來,端詳阿淼許久:“從宮女直接冊封為昭儀,你可是大寧開國以來破荒頭一人,還有什麽不滿意?”
“皇上下的聖旨,都是在事後問人滿不滿意嗎?”
“陸沅夕,朕是顧念與漪兒的情分,才沒殺了你,留著你不是來和朕作對的。”
“若皇上真心顧念與宋嬪娘娘的情分,奴婢此刻就不應該還身處黎安殿。”
“聽你這稱呼,是不打算做朕的嬪妃了?”
“奴婢何德何能,當不起皇上的隆恩。”
“當不起?你是忘了昨日朕的話了嗎?想來你也知道了,七皇叔為了你不惜持械闖宮,現在他人已經被朕關進了琉華殿,想知道朕會如何發落他嗎?重則處死,輕則流放,全在朕一念之間,也全在於你一念之間。”
“皇上此言何意?!”
“你是個聰明人,有些話不用朕再重複一遍吧?”
“皇上怕是忘了,朔王在軍中威望無人能及,那幾萬兵士隻對他忠心耿耿,京畿衛亦在他掌控之中,若一旦他出事,外麵蠢蠢欲動的大軍將孤注一擲,即便皇上立刻從靖之外調兵,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皇上即使以先皇後與奴婢二人為質,就憑皇宮這區區千人禁軍,恐怕也是擋不住殺紅了眼的朔王吧?”
瑞清臉色一沉,掐住阿淼的脖子:“陸沅夕,你現在還能活著本身就是罪過,竟還膽敢威脅朕嗎?!”
阿淼臉色蒼白,雙唇沒有一絲血色,看著瑞清色厲內荏的樣子,忽地揚起一絲笑:“奴婢豈敢,皇上也是聰明人,有些話也不用奴婢再重複一遍吧?皇上聖明,自然清楚現在能勸得住朔王的人,唯有奴婢。”
瑞清鬆開手:“你到底想怎麽樣?”
阿淼咳了幾聲,喘了幾口氣:“皇上既然不殺奴婢,那麽奴婢就鬥膽與皇上約法三章,第一,重查當年陸氏滅門之案,第二,永不對朔王再動殺心,第三,奴婢受封後,居月落閣,後宮萬事皆屬分內,但唯獨不侍寢。”
瑞清冷笑:“普之下敢於同朕講條件的欽犯,陸沅夕,你當屬頭一份,難道你真的不怕萬劫不複嗎?”
“奴婢餘生將困於宮中,難道不是已經萬劫不複了嗎?”
瑞清微微一怔,突然仰大笑:“好,朕就讓你去見他,隻要你能讓他心甘情願交出兵權,交出京畿衛,離開靖,朕可以答應你保全他的性命,讓他做一世閑散富貴王爺,你要住月落閣,不侍寢,朕也可以應允,但陸氏之案事關重大,現在還不能貿然翻案,不過你若以後能安守本分,朕也不是不能考慮。”
“口無憑,還請皇上立刻草擬聖旨,蓋好印鑒,交於劉公公,待明日朔王平安離宮之後,即刻宣旨。”
“朕一言九鼎,你還信不過朕?”
“皇上是如何對宋嬪娘娘允諾的,又是如何食言的,奴婢可是不敢忘記。”
“陸沅夕!”瑞清站起來:“你不要得寸進尺,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皇上也可以不答應,然後將朔王與奴婢一同處死,奴婢也算死得其所,絕無半句怨言。”
瑞清氣得臉色鐵青,手不住地顫抖,半晌,又坐了下來。
“劉裕,筆墨大印伺候……”
朔王瑞諺,持械闖宮,過宗禮門而不落馬,衝撞禁軍,藐視宮規,是為大不敬,本應斬立決,顧念及其多年為國征戰,立下汗馬功勞,朕心不忍,即著交回兵符及京畿衛鑒,發配盤龍關,十日內離京,非詔不得回,欽此。
阿淼麵無表情地看著瑞清揮筆寫下聖旨,蓋上印鑒,卷起來交給了劉裕,於是微微一笑,叩頭道:“臣妾,謝皇上。”
瑞清哼了一聲,扔下筆,拂袖而去。
“昭儀且寬心,朔王殿下不會有事的。”
阿淼一驚,一轉身,卻見劉裕已然隨著瑞清的步輦離開了,方才那句話,分明是劉裕的聲音,卻仿佛是幻聽。
是夜,月亮昏暈,星光稀疏。
一個黑影從高高低低的房簷上,以極快的速度飛過,輕巧地落在一處很的院落鄭
瑞誠秉著一支蠟燭坐在院落中央,那火苗被來人帶起的風吹得東倒西歪。
“稟殿下,皇上今日新冊封了一名原來黎安殿的宮女姚氏為昭儀,將在十日後舉行大典,文武百官為此議論紛紛,皆道皇上如此不顧禮法,那姚氏定乃禍水,關相正準備聯合六部上書太後,誓要勸阻皇上,懲治姚氏。”
“有什麽好懲治的,關相這是想為惱羞成怒的麗貴妃出氣吧?這一場好戲正要開場,可別讓他們敗了興致,還有呢?”
“還有就是,朔王殿下不知為何突然持械策馬闖宮,還險些和禁軍起了衝突,現在暫時被羈押在了琉華殿,有重兵把守在外,我們接近不得,還不知皇上會如何處置。”
瑞誠聽到這,突然伸手掐滅了燭火,如鬼魅一樣陰沉的臉霎時間淹沒在了黑暗之鄭
“陸沅夕,難怪你要拒絕本王,王妃的頭銜你是瞧不上,原來是想做皇妃啊…….看來不僅是老在幫本王,就連你,也在幫本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