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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吹破東風(3)

  混亂之後,誰也再沒那心思看雜耍表演,眾人皆敗興而歸。


  瑞清尚在闕珠宮中,聽到劉裕的稟報之後,不知是慶幸還是心有餘悸,當即便下令要嚴懲幾名馴獸師,卿涵這才有些明白過來,上午聶衛請她幫的到底是什麽忙了。


  卿涵想著,有些惱怒,但更多的,卻是失落,甚至還有些的傷心。


  思來想去,趁著瑞清和秦氏不備,又溜出了闕珠宮,徑直往鸞章宮而去。


  走到了鸞章宮門口,看到緊閉的大門,她卻猶豫了,徘徊了好一陣,便在宮門旁邊的一棵樹旁坐了下來,這時就見遠遠地走過來一群人,正是從百獸園回來的瑞諺一行人。


  卿涵忙將自己藏在樹後,看到聶衛走在後麵,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探手一把將他拽了過來。


  聶衛看清是卿涵後,竟也不慌,反還笑嘻嘻地看著她,行了個禮。


  卿涵伸出一個指頭,忿忿道:“好你個聶衛,還真敢利用本公主?”


  “人愚鈍,還請公主明示。”


  “裝糊塗啊?百獸園的事,我都知道了,是你幹的吧?”


  “公主何出此言?那異獸突然狂性大發,還是我們家王爺力挽狂瀾呢……”


  “好,那你,上午你抹在我手上,又讓我去摸那異獸的肉丸,難道不是你用這種方式給那畜生下了藥,方才發狂的?”


  聶衛一副恍然的樣子:“公主真是明察秋毫!”


  “別給我這些沒用的,告訴我,為何要那樣做?”


  聶衛突然歎了口氣,神色有些憂慮:“不敢瞞公主,其實人是為了阿淼姐姐。”


  “為了阿淼?”


  “不瞞公主,日前,姐姐被關相家的府兵調戲了……”


  “什麽?!有這事?那和百獸園的事有何關係?”


  “當時那府兵強摘了阿淼姐姐的簪子去,還隨身攜帶企圖以此脅迫她從了他,為姐姐的名聲計,我不得已出此下策,製造百獸園的混亂,好趁亂拿回簪子。”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為何開始不言明?”


  “姐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隻是一名的奴婢,那人肯定會竭盡全力地把髒水往她身上潑啊,到時候姐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更重要的是,還損了王府的臉麵啊,若被王爺知道,豈不是更和關相勢同水火了?”


  卿涵忙點頭:“關歇手底下那些人,成狗仗人勢橫行霸道,沒想到還能幹出這種齷齪事,不行,隻拿回簪子也太便宜他了,我得給阿淼出這口氣!”


  “公主好意,奴婢心領了……”


  不知何時,阿淼竟已站到了兩人麵前,“簪子既已尋回,也再無可威脅到奴婢的,不如就大事化事化了吧。”


  著,阿淼意味深長地瞥了聶衛一眼。


  聶衛見狀忙附和道:“對啊對啊,公主已經幫了忙,出氣就大可不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可是……”


  “公主!”阿淼走上前,恭敬地行了個大禮,“若公主因奴婢之事驚擾了皇上和太後,那奴婢便真的罪過了。”


  卿涵想了一下,拉起阿淼的手,道:“你得也對,此事也不宜太多的人知道,那這一次本公主就暫時放過那登徒子,若有下次,你可再不能如此忍氣吞聲,那些壞蛋,你越是軟弱,他便覺得你越好欺負,會得寸進尺的!”


  “是,奴婢銘記,多謝公主關心。”


  卿涵嗯了一聲,關切地拍了拍阿淼的肩膀,對聶衛道:“本公主不和你計較了,現在,馬上開始教我短劍。”


  “是是,謹遵公主吩咐。”聶衛如釋重負,忙不迭地點頭哈腰。


  看著卿涵和聶衛走遠,阿淼深深地歎了口氣。


  大概真是因為無計可施,瑞諺和聶衛才會想出這沒有辦法的辦法。


  她不知道,當關歇發現簪子不見了,又會做出何種舉動?


  她更不知道,竟會將卿涵也牽扯進來,卿涵如此喜歡聶衛,知道被利用之後有沒有傷心,而聶衛,了一個看似衣無縫的謊,又會不會有那麽一點點覺得虧心?


  瑞諺常她成悲憫人,豈不知自己才是最大的泥菩薩。


  這話倒是沒錯。


  回到北廂房,推門進屋,瑞諺正坐在桌邊,阿淼懶懶地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在對麵坐下,黯然無語。


  瑞諺想去握她的手,阿淼端起茶杯,巧妙地避開了他的手。


  “我和聶衛策劃這事沒告訴你,所以生氣了?”


  阿淼重重地將茶杯放在桌上,杏眼圓瞪:“若不是方才聽到長公主和聶衛的話,我還全然蒙在鼓裏,你們是覺得我這麽不值得信任嗎?”


  瑞諺輕佻地笑著:“我是沒這麽覺得,聶衛就不知道了。”


  阿淼垂下頭,看著杯中漾著的茶水,有些失落地:“其實我也不是生氣,我明白,此事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風險,我隻是擔心,現在還把長公主牽扯了進來,怕事情會越弄越複雜。”


  瑞諺轉了轉眼珠,道:“你不想想,為何偏偏是卿涵,而非其他人?”


  “長公主雖身份尊貴,但秉性單純,好打抱不平,難得的是還對聶衛有意,一旦事發也不可能出賣他,關鍵時候還會護著他,不別的,起碼聶衛不會為此丟了命。”


  “你倒是看得挺明白,無需我多了。”


  “你一向都是這樣利用別人達到目的嗎?”


  “利用?我覺得你可以換個好聽一點的詞,比如,順勢而為。”


  “對我,你也會順勢而為嗎?”


  瑞諺的目光倏忽閃動了幾下,突地就陷入了異樣的沉默。


  阿淼自嘲地笑了笑:“我就不該問你這個問題。”完,站起來,斂了斂情緒,道:“對不起,畢竟是我闖下的禍……”


  “阿淼……”瑞諺也起了身,攬過她的肩膀,“你不一樣。”


  阿淼將手覆在他的手上,那手背冰涼冰涼的,並不如她印象中他的手掌那樣溫熱微汗,一麵是火,一麵是冰,阿淼卻看不明白,在她的麵前,到底是哪一麵的他。


  這感覺讓阿淼的心裏一片兵荒馬亂。


  兩個人默默地抱著,良久,誰都不再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淼無意中看到瑞諺的右下臂不知何時竟染紅了一片,似乎還正在往外悄悄地滲著血。


  “你受傷了?!剛才怎麽不告訴我??”阿淼立刻將他的衣袖挽起,一條一指長,邊緣鋒利的血痕呈現在眼前。


  瑞諺抬起手臂看了看,放下衣袖:“傷而已,不必緊張。”


  “都流了這麽多血怎麽會是傷?我就知道,那畜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阿淼又將他的手臂抓起來,仔細霖看了看,道:“我找藥給你包紮,你坐下別動……”


  不由分將瑞諺按在凳子上,自己則飛快地轉身去,開始翻箱倒櫃地找包紮的東西,一邊找一邊還碎碎念著:“咦,我記得是帶聊啊,怎麽會找不到了…….”


  瑞諺看著她心慌意亂,微微一笑,竟似樂在其鄭

  “我都怕死了!你還笑!”阿淼跑過來,將一瓶藥粉倒在傷口上,然後心地吹了吹,抬頭看向瑞諺,“也不知道那畜生的爪子有沒有毒,我這隻帶了普通的金創藥,早知道徹骨香就該留著給你用了……”


  “動不動就用徹骨香,太浪費了。”


  “那你為何會給我用?”


  “當時事出緊急,不一樣。”


  “怎麽就不一樣了?何況……要不是為了拿回月容簪,你也不會…….”


  阿淼著竟哽咽起來,她若無其事地吸了下鼻子,將那股酸澀忍了回去。


  看著阿淼鄭重而認真的樣子,瑞諺心頭一動,一個反手順勢將她拉到麵前,阿淼怔愣間,唇上便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你…….”阿淼抿了抿嘴,有些局促地低下頭去,嗔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想這個……”


  “又不是第一次了,還害羞呢?”


  “隻顧著緊張,你就突然……”


  “我就喜歡看你為我緊張的樣子,這傷,受得真值了。”


  聞言,阿淼有些不滿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卻未曾停歇一刻。


  傷口包紮妥當,末了,還挽上了一個利索的結。


  “阿淼,待過幾日回到靖……”瑞諺猶豫著:“不知,你是否願意?”


  “你……想什麽?”阿淼眨著眼看著他。


  這實則多此一問,他想什麽,她心知肚明。


  瑞諺突然伸手將她整個人摟了過去,垂眼凝視她那清澈的秋水剪瞳,她卻隻專注於他那英挺的眉間,似乎永遠是微微蹙起,此時,卻毫無痕跡地舒展開來,目光灼灼,若淡淡的婉吟,又若深深的熾唱。


  良久,隻見他雙唇輕啟,附在她的耳邊低語道:“想要你。”


  此刻,闕珠宮裏的那幾位也是各懷心思。


  百獸園的事查來查去,直到黑,也沒查出個什麽結果,誰都不知道那平日裏頗為溫馴的異獸為何突然發狂,而自打上彌山以來,僅僅一月之間,便發生了這麽多事,還件件都是大事,甚至還牽扯出了舊案。


  瑞清心裏憋著火,實則是有些後怕,總覺得這事,同時隔兩年又憑空冒出來的疑似陸氏後人脫不了幹係,敵暗我明,於是秦氏的頭疼病一犯了,忙壞一群禦醫。


  整個闕珠宮,表麵一派寧靜,暗裏卻波濤洶湧。


  麗妃關雲舒也不好過,祭結束之後接著便是選秀,這是她最不願意接的一個差事,可偏偏還隻能擺出一副賢德大方的樣子,欣然接受那些家世樣貌皆上襯女子們進入瑞清的後宮,也不知會不會遇到些個脾性棘手又有心機的新人,令她在爭奪後位的路上再增添些阻滯,一個宋漪已夠她煩了好幾年,若不是宋漪性子烈自己去了冷宮,現下怕是還在千乘宮高出她半個頭。


  光是想一下這個人,麗妃娘娘心中那根刺便又會紮深幾分。


  望秋進來的時候,麗妃正眯著眼,扶著額頭,寐著。


  “娘娘?”望秋心翼翼地喚了一聲,見麗妃閉著眼睛,便輕步轉身準備出去。


  “望秋……”麗妃坐起來,叫住了正要出門的望秋,“什麽事?是瑞祁有事?”


  “娘娘,朔王側妃又來信了。”望秋將手上的信遞了過去,麗妃接過來看了一眼,隨手扔在了一邊,“無非還是那些怨婦之言,本宮正心煩,懶得看。”


  “約莫側妃心裏也是難過,娘娘畢竟是長姐,想同娘娘討個主意罷了。”


  麗妃哼了一聲:“當初父親兄長輪番勸,她聽不進,死活要嫁,結果連個低賤丫頭都鬥不過,現在才知道男人心沒那麽容易拴住了?晚了!本宮這也一堆糟心事,還能有什麽主意給她?”


  望秋想了想,道:“若娘娘信得過奴婢,奴婢倒還有一法子,可為側妃分憂。”


  “什麽法子?來聽聽。”


  “本朝選秀,向來乃是先從世家女子中甄選嬪妃入後宮,再由各府推舉奴婢若幹作為宮女伺候後宮那些新主子,既然問題的症結隻是一名奴婢,那何不……”


  “你是,讓玉薇在推舉宮女的時候將那丫頭送進宮?”


  “娘娘英明,奴婢一旦入宮為宮女,地位雖微賤,但名義上也是子的女人,誠然朔王殿下再中意那奴婢,也斷然不敢造次,這樣自然了卻了側妃的心結,娘娘也不必再為此事勞神。”


  麗妃拿起信,細細的手指反複點著那信封,思慮片刻,道:“本宮倒是也想瞧瞧,能讓朔王看得上眼,還冷落本宮親妹的丫頭,究竟是何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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