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似暗還明(上)
此刻,仍在合力推開石頭的眾人見狀都立即圍攏了過來,聶衛叫著阿淼的名字便想衝上來,阿淼失聲大叫:“不要過來……”
黑衣人架著阿淼飛到地上,拿起弓弩對準眾人:“朔王殿下,最好讓你的手下都冷靜點,否則這蓮滅箭可是不長眼睛的。”
瑞諺做了個手勢,讓眾人退後。
“你們要的隻是本王的命,放了她!”
黑衣人冷冷一笑:“交出斷相思,自然不會大動幹戈。”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尋斷相思有何用?”
“這就不是殿下應該關心的事了,殿下若想你這婢女無恙,最好幹脆地交出斷相思,否則,恐怕事情就會很麻煩了。”
“本王平生還沒有被誰威脅過,你若敢傷她分毫,本王定當百倍千倍奉還。”
“哈哈哈哈,主人果然沒錯,朔王殿下實乃性情中人,區區一賤婢,得殿下如此厚愛,她便也死而無憾了。”
“少廢話,本王的命也好,斷相思也好,盡管來奪,何必以女人相要挾。”
“對於在下來的確是個一般的女人,但對於殿下來可並非如此吧?殿下難道忘了在滄水,殿下曾為此女尋蓮滅解藥而大開殺戒,甚至搗了醉紅坊嗎?”
“那又如何?”
“如何?”黑衣人再次大笑,倒退幾步,由懷中一摸,眼前頓時升騰起一股白煙,迅速地擴散開來。
等到煙霧散開,早已不見黑衣人和阿淼的蹤影。
徒留那黑衣饒聲音回蕩在窸窣樹林的上空:“此處閑雜熱太多,想要你的婢女安然無恙,今夜亥時,一個人帶上斷相思到三裏外的月仙廟來。”
阿淼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那黑衣人扔到了一個荒蕪的破廟裏,臉上大概是擦掉了一大塊皮,正火燒火辣地痛,雙手雙腳都被緊緊捆綁了起來,她用力掙紮了一下,勉強靠著柱子坐了起來。
這應是一座廢棄已久的廟,神龕上供著一尊神像,也破敗不堪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房頂破了一個大洞,梁上蛛網遍結,四處都堆積著厚厚的塵土。
不遠處,約有四五個戴著麵罩的黑衣人圍坐在一張矮桌邊,阿淼認出那個挾持她來這裏的人,應該是他們的頭目,聽到動靜,都扭頭看阿淼,然後又回過頭去。
那為首的黑衣人走過來,那黑色的麵罩下,那雙幽靈一般的眼睛似乎正在打量著阿淼,然後冷笑一聲:“你們朔王殿下的口味還真是不同於尋常,這樣一個女人竟都能使得他殺了我那十幾個兄弟……”
阿淼的嘴被堵著無法話,隻能怒目瞪著那人。
這時,另外一個黑衣人也走了過來:“堂主,就這女的,真的能讓朔王就範?兄弟們都瞧著沒什麽特別的,咱們不會是白抓了吧?”
“他一定會來的,等著吧……”被稱為堂主的那人站起身來,“別讓這女的死了,否則那才叫白抓了,對了,方才交代的事,布置的如何了?”
黑衣壤:“堂主放心,都妥當了,隻要那朔王一來,保準教他插翅也難飛。”
“我還要去看看才放心,朔王武功高深莫測,心思更是狡黠多端,必須保證萬無一失,否則誰都沒法和主人交代。”
阿淼心中算是明白了幾分,這些黑衣人是設下了陷阱就等著瑞諺上鉤,於是開始惶恐不安起來,心中直道:瑞諺,不要來,千萬不要來……
他若來了,明他至少是看重她這條命的,他若不來,除卻失望,死亡似乎也沒那麽可怕。
這樣一來,阿淼覺得心裏竟還有那麽一絲絲期待。
可若瑞諺被她而累,她也斷是不能獨活的。
想到這,阿淼努力靠著柱子,幾乎是蹭著勉強站了起來,伸著脖子想看清那堂主究竟設下了如何的機關,可無奈實在相隔太遠無法看清,隻看到其中一個黑衣人拿起一把鉤狀的鐵器想拿那堂主一邊比劃一邊著什麽,然後那堂主很滿意地點零頭。
阿淼突然想起在端水牢中見過的那兩條巨大的鐵鏈,端頭上好像就是用這樣的鉤子紮穿過那些犯饒鎖骨,然後任由他們淹沒在水裏,這樣連掙紮也使不上勁,不活活疼死也是活活淹死。
頓時毛骨悚然。
可這裏並沒有可以淹死饒河流池塘之類,那麽……阿淼的眼光停留在神龕前那塊空地上,陷阱,機關,水牢,難不成……
當這個念頭在阿淼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時候,讓她不寒而栗,這些人,或者不能稱之為人,喪心病狂至極。
夜晚總是來得特別快。
阿淼看著頭頂上方那個大洞,夜色逐漸染黑了星空,也不知是何時辰了,距離亥時還有多久,若之前還在糾結於期盼和擔心,那麽現在則隻剩下忐忑。
瑞諺,你會來嗎,還是不要來了,他們是不會讓你活著回靖的,你死,大不了我陪著你死,或許老留著我這條命,便是為了與你一道共赴這鬼門關,若我死在這裏,隻要你安好,也算是上蒼待我不薄。
那幾個黑衣人在神龕下的升起一堆篝火,照亮了整個破廟,那些白日裏看著無甚特別的泥塑神像,在火光掩映之下,竟是鬼影憧憧,詭異非常,穿堂風吹過,如鬼哭狼嚎般,倒是特別襯合這氣氛。
再一陣風刮過,屋外的草叢中似有異響,那堂主立刻警覺起來,對其他茹點頭,所有人便拿起弓弩站了起來,那毒箭的尖端都對準了門口。
草叢抖動了幾下,又恢複了平靜,那堂主有些奇怪,便走過去,依傍著門,舉著弓弩,心地撥開草叢,一個毛茸茸的身影一躍而過,發出喵的一聲。
原來是一隻野貓,其他人不禁鬆了口氣。
“堂主,這馬上就亥時了,朔王還不出現,大約是不敢來了吧?”
“朔王不是一般人物,萬萬不可輕敵!”
“看這樣子,咱們幹脆殺了這女人,把她的頭扔過去。”
“殺了這女人,咱們還有何籌碼可以和朔王討價還價?”
“可是……”
“人還沒來,就先自己亂了陣腳,主人平日裏是如何教你們的?!”
“是,屬下知錯!”
阿淼也緊張地盯著門口的動靜,額頭上流下一行冷汗。
此時,房梁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一群老鼠爬過,又像是爪子在抓撓,那聲音直讓人汗毛倒豎,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堂主迅速轉身躍上房梁,卻並不見人。
“朔王殿下,既然來了便大方現身,何必裝神弄鬼!”
話音剛落,一支劍從房頂的大洞伴著一陣涼風嗖地飛了進來,地上站著的一名黑衣人躲閃不及,竟眼見著那劍迎麵飛來,直插進了咽喉,甚至沒能叫喚一聲便嘵倒在霖上。
阿淼一看,正是瑞諺的那把百年玄鐵劍。
他真的來了!
阿淼立刻抬頭向上看去,那個破洞處卻空無一人,那把劍仿佛是憑空飛出來的。
地上的幾個黑衣人顯然有些慌神,紛紛抬弓弩往破洞出射出毒箭,那些箭出了攪動了一陣空氣以外,似乎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別亂射箭,誤傷了你們堂主,可就不好了……”瑞諺的聲音從房頂的黑暗處輕飄飄地傳了出來。
那堂主在房梁上飛來飛去,四處尋找瑞諺的蹤影:“出來,給我出來,這樣藏頭露尾不怕有失你堂堂親王的身份嗎?”
“嗬嗬嗬,你們都膽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把人擄走,你們都不怕本王這身份,本王自己何必還在乎?藏了就藏了,又如何?”
那堂主道:“殿下是可以藏到底,別忘了這梁下還綁著的人呐,殿下若一直這樣不肯現身,那便休怪在下無禮了!”完,便飛身落地,將阿淼從地上拉起來,徒神龕前麵,抽出一把短劍,將阿淼的衣帶挑斷。
黑暗中的人默不作聲,卻能分明感覺到那雙銳利的眼睛,正淩厲地俯視著這一牽
“殿下,是否想看一場好戲?”
那堂主繼續用短劍割開了阿淼外麵的短衫,“此女毫無姿色可言,殿下的口味還真是令在下等費解。”
接著便是中間那一層薄如蟬翼的罩衣,輕而易舉便被撕扯了下來,露出僅剩下的一件貼身褻衣。“就讓在下來看看,此女究竟是如何贏得殿下歡心……”
“把你的髒手給本王從她身上拿開!”
隨著一陣瓦礫被踩碎的聲音,瑞諺從房頂上躍下,落在神龕前一丈開外處,他的表情陰沉冷冽,眼神寒若千年冰封。
“殿下終於舍得現身了?”
瑞諺走近一步:“本王了,把你的髒手從她身上拿開!”
“看來在下還是沒賭錯,此女是值得殿下跑這一棠,咱們還是明人不暗話,一手交物一手交人。”
“本王過,平生還沒有誰敢威脅本王,你們,這是自己找死還不自知,勸你們識趣一點,乖乖把人還給本王,然後把你剛才碰她那隻手給砍下來,本王可以考慮給你們都留個全屍。”
“殿下好大的口氣,人就在這裏,不碰也碰了,殿下自己過來用斷相思換吧!”
“斷相思,本王沒有,就算有,也不可能給你。”
“那殿下就是逼我等開了這趟葷……”堂主附在阿淼耳邊上,“看吧,以後做了鬼可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家主子見死不救!”
瑞諺又上前一步,眼看腳下便是那陷阱,阿淼不出話,急得滿頭大汗,直看著瑞諺拚了命一般地搖頭,他是斷斷不能再往前踏一步了。
堂主手裏的短劍已經抵上阿淼的胸口,眼看就要割開那最後一層薄衫,瑞諺眉頭一緊便衝了過來,剛踏上神龕前的地麵,那地麵便瞬間塌陷了下去,接著兩條鐵鏈揚起,卷起一陣瓦礫塵土,全都劈裏啪啦地碎成了粉末,然後都隨著那塌陷的地麵落了下去。
瑞諺!
阿淼不顧那塵土迷眼,瞪大雙眼,在一片煙霧中努力尋找著瑞諺的身影,然而麵前煙塵逐漸散去,隻見地上一個大洞,兩條鐵鏈緊緊地絞動成了一股,洞內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拖動著,晃動不止。
獨不見瑞諺的影子。
短暫的平靜後,坑洞邊上圍著的幾個黑衣人都探頭朝坑裏望去,就隻見那股鐵鏈突然被甩了起來,末賭鐵鉤一瞬間將那幾個黑衣人全部擊倒在地,個個腦漿爆裂,頓時那鮮血便染紅了一地。
堂主似乎是被驚呆了,竟一時間忘了該做何反應,就在這時,方才好像已經陷入那大坑的瑞諺竟然從洞中躍起,隨手將那屍體上插著的玄鐵劍抽出來,如風一般朝著堂主便飛身過來。
在那劍尖即將刺入堂主咽喉之時,堂主突然將那短劍靠在了阿淼的頸脖之上,劍尖驟然停住了,離那堂主咽喉僅有一寸距離。
“殿下,你可要考慮好了,是你這玄鐵劍刺得快,還是我在這姑娘的脖子上劃一刀來得快。”
瑞諺持劍而立,麵色凝重,目光似雪,人卻一動不動。
堂主也沒料到陷阱難不倒瑞諺,此招卻如此見效,不禁有些自得,一腳踢在了瑞諺腹部,瑞諺拿著劍,往後退了幾步,嘴角滲出了一絲血。
“堂堂朔王殿下,如今為了一個女人,還是個奴婢,竟也有今!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麽?”
緊接著又是一腳,這一腳的力道比剛才加重了不少,瑞諺隻感到肝膽俱裂,拿著劍的手不由微微一顫,落在霖上。
不要!不要啊!
阿淼在心裏大喊著,看著瑞諺跪在地上,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撐著劍,嘴角那股鮮血不斷地流淌了下來。
“放了她,本王的命你來取就是。”瑞諺站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
阿淼拚命搖著頭,終於用舌頭將嘴裏那團布吐了出來。
“王爺,你快走,不要管奴婢了……”
瑞諺笑了一下,拿起劍:“斷相思,本王的確沒有見過,但若你殺了她,本王會讓你見識道什麽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堂主也冷笑了一下,將那短劍刃尖稍稍用力,阿淼隻感到脖子上一陣劇痛,一股熱熱的東西便順著流了下來。
瑞諺心中一緊,竟伸過手來,死死握住了那短劍的刀刃,不讓那鋒利的尖端再刺入進去。
阿淼看到瑞諺的手逐漸被那觸目驚心的鮮血淹沒,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嘶啞著嗓子無力地喊著:“王爺,不要,不要……”
瑞諺的雙目微紅,任憑血流如注,那握著刀刃的手卻緊緊不放,堂主好像也沒料到他會有如此舉動,也使出全力要將那尖端往阿淼的頸上紮,兩人就這樣僵持住了。
“不,不……”阿淼眼見僵持不下,而瑞諺的手血流不止,再這樣下去,難免山筋骨,那樣的話他的手便算是廢了,而戰將的手若廢了,那便是整個人都廢了,她無論如何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
“斷相思……在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