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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十麵埋伏(上)

  淮山的路途走得並不是很順利。


  山上都是自古來的商隊靠著人扛馬馱,艱難開辟出來的僅供一架馬車能通過的山間路,如若到了通商淡季,一連數月無人經過,這些路便又會被生命力頑強的野草淹沒,甚至用火燒,連根拔起,也收效甚微,再加上淮山南的荒坡還經常會有落石飛濺,不僅砸傷過往行人,還會滾落堆積在道路上,阻了前行,甚至造成馬匹不慎踩到後跌落山崖。


  成霖沒有再跟在瑞諺的馬車旁邊,而且走到了最前麵,便於如有不妥,可最先窺得。


  阿淼仍舊坐在瑞諺的馬車裏,而眾人皆已知曉她女兒身,雖然還是作男兒打扮,一路上也少了很多攀談,不由得變得生分客套起來,阿淼也開始有些懷念前些和他們插科打諢的日子,起碼給這枯燥的旅途增添一抹難得的輕鬆氣氛。


  至少,比現在和瑞諺同處要輕鬆得多。


  而更讓阿淼覺得芒刺在背的,不僅僅是和瑞諺共處一室,還有出發就一直追隨著她的那種奇怪感覺,是那雙在靖城外的人群中注視她的眼睛,如影隨形地跟著她,一路隨著她過來,卻一直躲躲閃閃,不肯現身相見。


  阿淼想問瑞諺是否也感覺到了,始終也沒有問出口。


  掀開馬車布簾向外看看,山林幽深,溪水潺潺,鳥兒清鳴,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櫻

  上山這段路,瑞諺沒有再如之前一樣假寐,也沒有和阿淼話,隻是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書,卻半沒有翻動一頁。


  阿淼上一次見他這樣,是在出發之前,這表情,莫名地讓阿淼很不安。


  他到底在煎熬著什麽?昨晚在竹林築旁的衣冠塚,他又為何會在那裏?


  好幾次,阿淼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從嗓子眼堵到了心裏,憋悶得緊。


  可她又怕他什麽都知道了,一旦開口問他,他若是反問她,又該如何是好?

  於是在這樣的反複糾結猶豫中,隊伍到達了山頂。


  成霖喝停馬車,掀起簾子:“王爺,已經到山頂了,大夥兒原地休整一下,日落前就能到滄水地界了。”


  瑞諺放下書,見阿淼盯著自己,便道:“從上山開始,你看了本王一路了,所為何事?”


  原來他知道她在看他。


  “王爺,奴婢總覺得,好像有人從靖一路跟著我們。”阿淼終於出了自己那異樣的感覺,她想,也許是她想太多了,瑞諺大概會一笑而過,或者根本懶得理睬她

  沒想到,瑞諺卻:“連你都感覺到了?可見那人也並非什麽高明之輩,不足為懼。”


  阿淼還想什麽,隻見刹那間瑞諺臉色突變,大叫一聲:“趴下!”


  身體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瑞諺一手按到霖上,同時一支弩嗖地一聲破窗而入,紮在了馬車窗欞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阿淼震驚之餘,就聽得外麵成霖在喊:“有刺客,大家心,保護王爺!”


  這時,箭矢如雨點般紛紛射來,阿淼被瑞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耳邊隻有箭雨不斷的嗖嗖聲,不斷地紮在她眼前的地板上,很快,整個馬車如同荊棘叢林。


  “走!”


  阿淼腦袋一片空白之時,隻感到瑞諺一把抓起她的手腕,騰空而起,幾乎是同時,馬車啪一聲四分五裂,兩匹馬兒受了驚嚇,一陣嘶鳴,沒命地向前狂奔而去。


  外麵已經一片混亂,一群蒙麵黑衣人,約莫有二十來人,都拿著弓弩,將眾人重重包圍。


  所幸這三十名護衛兵都是身經百戰,身手撩,他們拿著刀劍一麵擋著迎麵射來的箭,一麵護著瑞諺和阿淼快速往林子裏退去。


  黑衣人步步緊逼,那箭弩仿佛源源不斷,永遠射不完。


  混亂中成霖靠近瑞諺:“王爺,對方是要置我們於死地,這樣擋下去不是辦法。”


  瑞諺道:“肯定是衝著本王來的,分開走,否則大家都得死在這裏。”


  “王爺.……”成霖還沒完,瑞諺就將阿淼往他麵前一扔,自己則一躍而起,跳出了包圍圈,如風一般地向林子深處而去。


  “王爺!”阿淼喊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瑞諺從視野裏消失。


  那些黑衣人果然轉移了目標,如馬蜂一般紛紛隨著瑞諺去的方向追去。


  “快追!”成霖拉過一匹馬,將阿淼放到馬上,騎上快速追了過去。


  馬跑得很快,阿淼的心狂跳不已,緊緊抓住馬的鬢毛,閉緊了雙眼。


  等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身處林間。


  頭上是遮蔽日的樹蔭,馬蹄下是經年累月堆積的枯葉,偶見腐爛的動物屍首,白骨累累。


  詭異的是,此時,這片林子竟然是死一般的寂靜,別人了,甚至連飛鳥都不得見。


  慘白的日光透過樹蔭間的縫隙透射下來,整個林子隱隱充滿著死亡的味道。


  成霖帶著護衛兵們分散開來心地搜尋著,沒有人話,每個人保持著萬分的警惕。


  阿淼突然覺得,這不是一片樹林,而是怪獸吞噬人命的大嘴。


  瑞諺不見了,就連那些追他而去的黑衣人也不見蹤影。


  林子裏靜謐得陰森,時間業已停滯。


  看到成霖臉上少有的緊張表情,阿淼也不由得拽緊了自己的衣角,脊背寒意陣陣,令人生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瑞諺,瑞諺.……

  心裏設想了一萬遍林子裏的情景,甚至會設想瑞諺和那群黑衣人會有一場血肉橫飛的慘烈較量,卻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是如此景象。


  太過寧靜,太過詭異。


  搜尋了不久,一個護衛兵好像發現了什麽,揚起手中的劍聲招呼成霖過去。


  那是一具屍體,黑衣饒屍體。


  成霖摸了一下屍體的頸部,道:“還是熱的,剛死。”


  另一個護衛兵也過來看了看道:“成將軍,這人脖子是被活生生擰斷的。”


  阿淼也探頭看了一眼,屍體麵目扭曲,眼睛已變成灰色,向外翻瞪著,嚇得忙捂住了眼睛,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一股濃重的鹹腥味湧到了喉頭,背上微微沁出了冷汗,裏衣貼著皮膚,寒意鑽心。


  “是王爺的身手。”成霖徐徐吐出一句話,站起來,指著一個方向:“就是那邊,大家都要心,注意掩護,對方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可能咱們已經被他們盯上了也不一定。”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一聽得成霖的話,阿淼就感覺正躲在四周暗處,悄悄地窺視著他們的那些黑衣人,如野獸般蟄伏著,等待著他們進入早已布好的羅地網,於是躲在成霖身後一步也不敢遠離,周圍都是深綠色茂密如迷宮一般的樹林,無一不是刺客藏身的上佳之處,若是落單,那基本等於找死。


  當得知這黑衣人是被瑞諺活生生折斷脖子而死的時候,阿淼心裏湧起一陣莫名的痛心感覺,原來殺人,隻是他們的習以為常,起的時候那種平靜的語氣如同閑話般尋常。


  想想自己以前十七年的人生,過得太過尋常乏味,居然會對一名刺客心存那麽一絲絲惋惜,卻並非是慈悲或是於心不忍,一條命被斷送了,內心裏出於本能地無法接受。


  阿淼不敢再看那屍體一眼,把頭別到一邊心地走了過去。


  又向前走了一會兒,沿途不時地都能發現黑衣饒屍體,無一例外,都是被擰斷了脖子,死狀淒慘。


  在接連發現第五具屍體的時候,依然不見瑞諺的蹤影,林子越走越深,路越來越難行,阿淼的緊張和擔心到達了極點,情緒幾近崩潰。


  成霖回頭,隻見阿淼的臉色比這滲饒日光還要慘白,仿佛下一秒就會歇斯底裏。


  “阿淼姑娘,你沒事吧?”


  阿淼無力地搖搖頭,毫無血色的雙唇緊閉著,沒有回答。她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出話,喉頭那股腥味越來越重,心亂如麻。


  “任哪個姑娘見到這場麵不會嚇得尖叫啊,阿淼姑娘如此冷靜的,我見的是頭一個。”一個護衛兵道。


  成霖抬手拍了拍阿淼的肩膀,寬慰道:“你若不舒服,就到上馬去吧,就算遇到什麽情況,也會馱著你逃出這片林子。”


  阿淼再次搖搖頭,聲音嘶啞著:“成將軍,王爺.……不會有事吧?”


  “以王爺的身手,單獨對付兩三個自是不在話下,怕就怕.……”成霖著,聲音逐漸低了下去,這時阿淼再也忍不住,張口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成霖大驚,忙扶住她:“阿淼姑娘,你怎麽了?不要緊吧?”


  阿淼擦擦嘴角的血:“我沒事,成將軍,不用管我,找王爺要緊。”


  來也奇怪,一口血吐出來,心口竟然爽快了許多,喉頭的那股腥味也沒那麽濃重了。


  阿淼看著地上的那一灘血,慢慢地滲透到了層層的枯葉下,突然,那枯葉下好似有個什麽東西閃了一下,阿淼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揉揉眼睛,又閃了一下,於是忙蹲下來刨開那堆枯葉,一塊魚紋鑲邊的翡色玉佩呈現在眼前,玉佩上還係著長長的紅色絲穗,打了一個工整精致的結,看上去甚是通透精巧。


  阿淼拿起來對著日光仔細地看,好半,才依稀模糊地辨識出玉佩中間刻著兩個篆書體的字:以安。


  以安,這是一個饒名字嗎?如此精致貴重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深山老林?


  阿淼並未發覺,就在她對著玉佩左右端詳的時候,身後不遠處一片低矮草叢裏,慢慢伸出了一架弓弩,悄無聲息地對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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