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是老天爺的錯
水壽鄉四姓坪，和陸家村隻隔著一天劉家村，約莫五十多戶。村裏麵的姓氏有些多，並不跟其它村一樣隻有一個或者兩個姓氏，而是多達四個，所以叫四姓坪。
四姓坪村口，一個黑老漢提著一個油紙包走著，約莫是累了，便坐在在路邊的石頭上歇腳。歇腳的功夫裏，黑老漢摸了摸塞在懷裏的布包，拿出來小心的打開，原來是十幾枚銅錢。黑老漢數了數，反複幾次，這才重新包好塞進懷裏。
黑老漢看了看手提著的油紙包，拿到跟前鼻子嗅了嗅，摸了摸滾圓的肚子，又嗅了嗅油紙包，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
“忒香哩，可以管兩天飽了。”黑老漢滿足的說道。一會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嘴中罵道:“恁怎地不爭氣哈，積了運才碰上一個好人家管飽，就吃這麽點，忒不爭氣了！”
這個黑老漢就是上午不敢打飯的阿伯，如果這番話讓陸玄聽到，怕不是得哭死。陸玄給他添飯都添了十三次，換成碗怕是得十五六碗了，這還少？而且這阿伯就是不吃菜，吃飽後還問他能不能帶回去。
陸玄無語，他是說過不能單獨打包飯湯，沒想到唐朝的百姓如此狡猾，留著菜就不算了。
無奈，也隻好給他包起來。陸玄估計他估計是給家人帶的，所以也又添了三勺飯菜一起用油紙包了起來。
黑老漢可能是歇夠了，起身往村裏走，臉上歡喜的神情掩蓋不住，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還未致家中，遠遠就喊道：“石頭，小娘，瞧大人給你們帶回什麽？”
一大一小的兩個小孩聽到聲音就從屋裏跑了出來，口中歡呼著。
大的是男孩，大概十四五歲，小的是女的，七八歲左右。
其中小的急衝衝抱住黑老漢的腿，仰頭問道:“阿耶可是給小娘帶回了飴糖？”
少年郎雖然沒有上前來，但也是很期待。
黑老漢聞言苦笑一聲:“大人怎麽有錢買飴糖”
看到兒女臉上的歡喜變成失望，黑老漢搖了搖油紙包，道:“可大人帶的比飴糖好吃多了。”
“真的嗎？”叫做小娘的一臉期待的問。
“嗯……”黑老漢重重的點了點頭，“走，回屋裏去。”
……
黃家村，一個光著膀子腦袋奇大的潑皮踹開一扇門，大聲道:“二愣子，快跟哥哥去吃好吃的，野市中有個傻子，幾文錢有肉有白米飯還有湯，管你吃飽。”
屋裏走出一個瘦弱麵黃呆愣的少年郎，少年郎有氣無力道:“大頭哥，我是愣不是傻，哪有這麽好的事。你平時欺負我就算了，如今我都這般餓了，你還來消遣我。”
受到質疑的潑皮大頭生氣了，一把抓住少年郎，吼道:“你竟敢懷疑我！反了你！”說完拖著少年郎往外走，“平日裏我欺負你，如今我請你吃頓飽飯！”
“你……你哪來的錢？”被拖的喘不過氣來的二楞子說道……
“你管哥哥哪來的錢？”說著就要一腳踹過去，看二愣子半死不活的，半路強行收住腳，卻跌了一個踉蹌。
……
“你這懶漢，你莫不是說笑？哪有這般好事！”婦人一臉不信的對著一個漢子說道。
“真的勒！”漢子見婦人不信，急了，“你莫不信，你看俺肚子，多圓！”
婦人瞧了瞧，的確很圓，不過還是道:“俺不信，莫說俺沒錢，就算有這錢，也可以買幾個饃饃管幾天日子了。”
“你得信俺啊”漢子見婦人走遠，一跺腳:“你給俺等著。”說著就向村外跑去。
婦人看遠去的漢子，眼神有些複雜，她是未亡人，丈夫死後一個人獨自拉扯著三個女兒。這個黃家漢子自從見了她，對他便是極好，時不時給她帶了些吃食。可是懶啊，自家的田沒好好弄，整天想著做大事，也不知道他那些吃食是咋來的。
……
一上午這麽過去了，陸玄看了看係統，發現濟世值已經有了210了，支線任務也到了9％。
陸玄算了算，每個人6文，這麽說是上午一共來了35個人。
210濟世值，陸玄算了算，可以把自己的安全防護起來了。
就在陸玄逛商店的時候，便看到九個人走到了自家店門口，走在前頭的好像是上午來過店的。
關了光幕，雖說這光幕隻是他才能看見。他走上前去，本想問是打尖還是住店，可是一想他的二樓也改造了，沒有住的地方了，於是問道：“幾位客官是吃些什麽？”
胡姓客商對著陸玄拱了拱手道：“店家，某的幾位朋友不信，來帶他們來嚐嚐。”
陸玄道:“自然歡迎，幾位進來吧。”
“看，胡某沒有騙你們。”胡姓客商指了指玻璃說道。
其他人其實早已發現這麵琉璃了，這麽大片的琉璃，他們也是平生所見。
“胡兄還真不是哄騙，你看看這花紋，這山水，就跟畫上去的一樣。”之前質疑胡姓客商的劉姓客商，上前站在點餐櫃玻璃的前麵，嘖嘖稱奇。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有些還上手撫摸，輕柔的就跟摸女人一樣。
陸玄見狀，也沒阻止，反正隻要弄不壞就成。
胡姓客商笑得就跟玻璃是他家一樣，樂嗬嗬的道:“琉璃你們見識到了，現在想必也信豕腳沒有騷味了吧。”
“信了，怎的不信。”其他四個人紛紛點頭。
這時劉姓客商抬頭對陸玄說道:“這位少郎君，可否出個價錢賣與我？”
其它四個人聞言，哄然大笑，其中一個笑道:“劉兄，雖然你頗有家財，但……”那人頓了頓指了指櫃台玻璃，“還真買不起這個寶物。”
劉姓客商被奚笑，有些惱羞成怒，大聲道:“寶物難得，但總歸有個價錢不是。”
見劉姓客商怒了，其他人也是笑，卻不再說話。
陸玄看他們鬧也不為意，看向那個劉姓客商，說道:“你出什麽價錢買？”
聽到陸玄的話，劉姓客商思量了一番後，伸出五個手指，道:“某出5貫，店家以為如何？”
劉姓客商這下也不叫少郎君了，直稱店家。
其他人聽聞劉姓客商說出這番話，頓時愕然，究竟是何等臉皮這才說的出這個價錢？
之前走在前頭的胡姓客商眼中閃過不滿之色，這位少郎君應該是家中無大人，不然不會不及冠的年紀就出來開店。開這個價錢，不是欺負少年郎年少麽？當下暗暗打定主意，除生意外，絕不跟此人來往。
劉姓客商開的價錢，陸玄毫不意外，畢竟，都是商人。
也不動怒，陸玄笑嗬嗬道:“這位客官，莫是欺我年少？”
劉姓客商臉一紅，正要說話就被陸玄玄打斷。
“我不是笑你價低，在商言商，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道理，小子還是懂的。隻不過這麵琉璃，我不打算賣。”陸玄擺了擺手。
聽到陸玄的話，其他人紛紛看向他，暗道這位少年郎不簡單，寶物被人開低價，卻不惱怒，還能心平氣和的說出這番道理來。
劉姓客商也是很驚訝，心中也暗暗讚歎，道：“少郎君不賣，某也不惹人笑話了。既然來了，定是要嚐嚐少郎君的手藝。”
陸玄點頭含笑，指導他去取了餐盤，其他人見狀也跟著做。
打菜的時候陸玄不偏不倚，並沒有因為劉姓客商之前欺他就少打，也沒有多打。這份心性又讓這幾個人高看了一眼。
不知道他們的想法，本來他也不在意。自從係統弄出這塊玻璃，他就知道麻煩並不少，更何況這並不算麻煩。
幾個人端著飯菜尋了位置坐下，劉姓客商嚐了嚐豕腳肉後，便道：“果然沒有騷味，味道也是好極。隻是，這端著餐盤人打菜的感覺並不好。”
餐盤這個詞，陸玄說多了，來吃飯的客官也用著這個新詞。
陸玄聽聞此言，暗道疏忽了，現代人習慣這個打餐方式，古代人並不接受，畢竟這跟向人乞食一樣。看來招人的要提上日程了。
“小店人手不足，還請客官多多擔待。”陸玄賠禮笑道。
“無妨無妨。”劉姓客商連道無妨，他也是隨口說說。
在他們低頭食飯的功夫，一個壯碩的漢子衝進店裏來，嘴裏還喊道:“店家店家，給俺包一份吃食，俺要帶出去。”
“好哩！”陸玄應道，手腳麻利的包好遞到漢子的手裏，“承惠6文，謝謝！”
漢子接好，準備掏錢，最後掏來掏去，隻有2枚銅錢。
當下漢子訕訕笑道：“俺錢不夠，可否來日還你？”
聽到賒賬，陸玄感覺有些好笑，道:“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漢子又不舍得把吃食放下，他要拿給那個餓了幾日的女人吃。身上又沒錢，聽到不能賒賬，氣惱道:“你這人怎地這麽摳門，賒你幾文都不給，俺又不是不還。”
陸玄走出櫃台，圍著漢子打量幾番，才道:“我說大哥，你堂堂一個男子漢，又長的這麽壯碩，怎就被幾文錢為難了？”看到漢子有些發怒的跡象，又道:“既然你給不出錢，恰好我這裏也卻幾個夥計，要不留下來做？月錢50文，管吃食，每天可帶兩份吃食回去，如何？”
漢子臉漲的通紅，額頭青筋凸顯，怒道:“我黃青雲可是要做將軍的人，怎可在你這小娃的店裏當夥計？”
將軍？誌向還是挺大的嘛！陸玄看他這麽憤怒都不放下吃食，便知道是想把這吃食帶給他很重要的人。
陸玄嗬嗬笑道:“誌向挺大的，你會兵法嗎？”
自稱是黃青雲的漢子像泄了氣的祈求，一下子癟了下來，無力道：“不會。”
“那你武力出眾？以一當十？”陸玄又道。
“沒有”黃青雲又沮喪一分。
“那你悍不畏死，敢在千軍前衝殺？”陸玄又問。
黃青雲想了想自己雖然不怕死，但還真不敢在千軍前衝殺，於是回道:“我不敢！”
“你可識文斷字？”陸玄再問。
“我不認字……”黃青雲的頭不知什麽時候低下了。
陸玄搖了搖頭，歎道：“你這也不會那也不會，還想做將軍？”
黃青雲似乎想為自己的理想辯解一番：“可是俺娘從小教俺男兒早立誌，要立大誌，俺娘不會錯的。”
“這話是沒錯的，這份吃食是要帶給令堂吃的麽？”陸玄覺得打擊下去，這個漢子怕是要失去信心了。
黃青雲黯然，低聲道：“不是，俺娘今年八月被突厥人殺死了。”
“所以你想當將軍就是想替你娘報仇？”陸玄問道。
黃青雲點了點頭，陸玄也是歎道：“這當是人子所為，隻是萬丈高樓平地起，先夯實自身根基，才能有更高的成就。比如你想當將軍，就先練好武藝，先保家，後衛國。”
黃青雲有些詫異的看向陸玄：“你讀過書？”
陸玄點點頭，“讀過些許。”
黃青雲踟躕了一番，眼裏滿是希翼的對著說道：“你能教我讀書認字嗎？我可以當你的夥計。”
陸玄張大了嘴，忽然不知道說些什麽。這貨怎麽搞的像他當店夥計是多大的犧牲一樣。
正在津津有味的看著他們的胡姓客商一行人，也不由齜笑一聲，覺得這漢子有些好玩。
“教你讀書認字也不是不行，”陸玄應道，“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給你一貫錢用來幫我做一件事，做好了我就讓你當夥計，還教你讀書認字。”
“什麽事？我肯定能做好。”黃青雲歡喜應道。
“你跟我過來，我們後院說。”陸玄說完，然後就向後院走去。
黃青雲手抓著油紙包，跟了上去。
……
跟黃青雲講了大半時辰，陸玄的口水都幹了。
看到黃青雲奇怪的表情，不由問道：“你曉得了麽？”
黃青雲有些糾結的說道：“懂了，隻是你以後莫要找俺算賬哈。”
陸玄瞪眼，道:“我叫你做的，怎麽會找你算賬？”
“哦哦，俺知道了。”黃青雲點了點頭，隻是他想不明白，這哪有人花錢請人到處說自己是傻子的，這怕是隻有傻子才能做的事吧。
“記住，別到長安城裏，首先要在水壽鄉的各個村裏說，特別是收成不好吃不飽飯的窮苦百姓家知道麽？”
“知道了！”黃青雲點點頭。
“好，這是一貫錢，你先拿著，你做事用的。”陸玄遞給黃青雲一貫錢，又道：“這份吃食你先拿去，就當你幫我做事的酬勞。”
拿到錢黃青雲心裏就一個想法，這人出手真大方！
“曉得了，你就出去吧。”
“哦哦……”
看著走出去的黃青雲，陸玄有些發愁，看著可憐兮兮的濟世值，他感覺自己錯了，卻又不知道哪裏錯了。
6文錢有肉有菜飯湯管飽還不夠麽？
陸玄想來想去就覺得不對勁，忽然，手拍在院子的小樹上，
“我知道哪裏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