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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議論

  京城外各地兵馬設置關卡重重,但京城裡也還是出現了散落的檄文。


  不過比起其他地方,官府收繳很快,幾乎眨眼就不見了。


  幾個年輕人進來,看著周老太爺沒有下棋,而是靠坐在椅子上,拿著紙在看,一邊看一邊笑。


  「祖父您看什麼呢?」他們問。


  周老太爺對他們招手:「來得正好,來瞧瞧楚后討伐檄文。」


  年輕人們嚇了一跳,有人慌忙關上門,有人小心四下看。


  「祖父!」他們低聲道,「你從哪裡弄來的?」又有些緊張,「難道咱們家裡也有潛入了?」


  楚后雖然逃了,但據說她在京城還有不少人手潛藏。


  他們堂堂周氏不會也被潛入了吧!

  阿江的確跟楚后關係不錯,但阿江已經出嫁——


  快去查查曾經服侍阿江的婢女婆子們!

  「行了行了,把家裡當什麼地方呢。」周老太爺看著驚慌的晚輩們,沒好氣喝道,「這是我重金求購來的。」


  求購,還重金,晚輩們更震驚了。


  朝廷阻擋了檄文傳播,反而讓檄文物以稀為貴更值錢了?

  「祖父,你買它幹什麼?」晚輩們說,「官府要是查來——」


  「查就查啊,這檄文又不是我寫的,我看看怎麼了?」周老太爺說,將一張紙放下,又拿起另一張,「先前他謝氏說楚后謀逆,張貼告示傳召天下,我們都看了,如今楚后貼告示,我們怎麼不能看了?」


  說罷又指著大家。


  「你們這些年輕人,膽子怎麼這麼小?就算年紀小,你們經歷的事也不少了,皇子亂,西涼入侵,中山王叛亂,這幾年天天浪里坐船一般起起伏伏,現在楚后發個檄文討伐謝氏,又算什麼大事?」


  年輕人們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說起來他們也是經歷了大風大浪了。


  「祖父教訓的是。」他們紛紛道,又伸手去棋盤上拿紙張,「我們也看看寫的什麼。」


  周老太爺嫌棄地瞪了他們一眼:「你們還不如阿江一個女孩子膽子大,瞻前顧後,以後別跟著我學棋。」


  說到這裡又生氣。


  「阿江出嫁了,就不能回家了嗎?為什麼一個月了都沒回家一次?」


  「當時就應該招婿,幹嗎要嫁出去!」


  「我想好了,這次楚后贏了重歸朝堂,我要阿江去做女官——」


  聽到這句話,見過大風大浪的年輕人們再次慌亂「祖父,這話可不能說——」「祖父,不是我們膽子小,是現在說不合適啊——」


  周家深宅內的紛亂,在京城很多宅邸里都同樣出現,被緊閉的宅門格擋在內。


  謝家此時此刻亦是聲音嘈雜。


  「她當初非要留在邊軍領兵,目的就是為了把邊軍掌控在手中。」


  「所以我早就說邊軍可不信了,當時就該殺進去。」


  「現在好了,都歸楚后了。」


  「消息確定了嗎?四個大將軍都投降了?」


  「梁籍也降了,你看這張檄文上,寫明了楚后攜大將軍誰誰,誰誰,梁籍也在其中。」


  「梁籍肯定是被迫的,他女兒現在是皇后,他投什麼降!當以死抗爭,說不定人都被殺了。」


  謝家的大廳堂里十幾人,或坐或站,有穿著官袍,有常服,年紀不等,議論紛紛。


  坐在主位的謝七爺,放下手裡的各路信報,示意大家安靜。


  「大家稍安勿躁。」他說,「投敵作亂的兵衛已經在沿途分別被抓住了。」


  廳內諸人神情沒有稍緩。


  「但楚后之勢洶洶。」一官員沉聲說。


  明明先前無聲無息,突然之間無處不在。


  這不僅僅是雲中郡一隊兵馬能做到的,楚后私下蓄養了多少人馬?

  怪不得先前謝燕芳要下令剿匪,剿匪之令就不該收回。


  其實謝七爺本也不同意收回剿匪之令,都是因為謝燕來——念頭閃過,門外有人站過來,投下好大一片陰影。


  「你們在做什麼?」男聲沙啞問。


  看到來人臉上的面具,廳內諸人都站起來,喚聲:「公子。」


  謝七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神情不善地看著他。


  「無事。」他淡淡說,「一切都好,你去宮裡吧,這個時候,陛下身邊離不開人。」


  其他人也忙道:「公子放心,一切都好。」「請公子寬慰陛下。」「公子安心,一切事有我等在,必將盡心儘力,平穩時局。」


  謝燕來沒理會他們,只看著謝七爺,謝七爺坐在椅子上也看著他。


  察覺到氣氛怪異,廳內的人們也都安靜下來。


  謝家這位公子很是古怪,能被謝燕芳選定作為替代者,肯定不普通,但他跟謝家人相處的時候,不像親人,倒像是對手。


  還好在大家覺得要窒息的時候,謝燕來轉身走了。


  諸人鬆口氣,謝七爺的肩頭也放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吃裡扒外的東西,你又能怎樣?


  就算你願意謝氏被那賤婢毀掉,其他人也不會願意。


  謝氏定罪可不是謝氏一族的事,而是與謝氏有關的所有人的事。


  你肯,其他人可不肯。


  真以為讓你主持大局,你就無所不能了?主持大局,關鍵在這個讓字,讓,你就能,不讓,你就什麼都不是。


  謝七爺又是暢快又是恨恨,等到阿羽長成,等到徹底剷除楚后,哪怕燕芳一天只能清醒半個時辰,也不需要留著謝燕來這個混賬。


  「楚后之勢洶洶又如何。」他打斷室內說話,接著先前的話題,「兵馬可有洶洶?」


  聽到這話,諸人一怔,旋即恍然。


  「兵馬至今未出雲中郡。」一人高聲道。


  「邊軍十幾萬是數量不小,一個雲中郡是不小,但我大夏兵馬有數個十幾萬,州郡有數個雲中郡。」謝七爺冷聲道,「檄文算什麼,她真以為戰西涼,平叛亂,她真就文武雙全,所向披靡?她能做到這些,是我們謝氏在後相助,是整個大夏為她做盾,現在要造反,她先踏出雲中郡再論氣勢吧。」
……

  「她啊,要得就是氣勢洶洶。」


  與此同時,從昏睡中醒來的謝燕芳,聽完蔡伯急急講述新的消息后,說道。


  「她要做的是對天下人宣告我們謝氏之罪,在天下人心中打下這個烙印。」


  「打,她沒那麼急。」


  「是的,雲中郡的兵馬至今未動。」蔡伯說,將最後一口葯餵給謝燕芳,「看來她是要穩住根基,與朝廷分庭抗爭,一城,一郡,一民,緩緩圖之。」


  謝燕芳笑了笑,沒說話,示意要躺下來。


  蔡伯忙將他扶著躺下,有些擔憂問:「公子不太好嗎?」


  雖然已經很不好了,但怎麼連半個時辰也撐不住了?


  「我沒事。」謝燕芳伏在枕頭上,輕聲說,嘴角微微一笑,「我要多休息養神,等著——」


  等著看她染著血踏著屍骨,絕望又無路可走,重回皇后之位。


  就說了,她逃不掉的。
……

  皇城裡,蕭羽沒有像以往那樣在書房認真看奏章,聽到謝燕來來了,他急急尋來。


  「楚姐姐她真要回來了。」他顫聲說。


  謝燕來看他一眼:「你什麼高興的事嗎?回來的也不是你楚姐姐,而是楚昭。」


  蕭羽明白他的意思,楚昭再也不是他的楚姐姐,但——他還有機會再見楚姐姐就足夠了。


  「舅舅。」他不理會謝燕來的嘲諷,低聲道,「我們怎麼幫她啊?我們要不要私下傳令,讓大家投降?」


  謝燕來嗤聲笑了。


  「我知道,我沒這個本事。」蕭羽急急道,抓住謝燕來的手,眼神期盼,「但舅舅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謝燕來甩開他的手。


  「我沒辦法。」他懶懶說。


  他看向窗外,有一句話也不想說出來——但她一定會有辦法。


  只是,有辦法又怎麼樣?

  還不是要入這牢籠?

  放著安穩日子不過,想盡辦法回來幹什麼啊!


  他用力攥著手,幾乎將自己的骨頭攥碎。


  回來幹什麼啊!
……

  隨著朝廷官府兵馬的快速反應,驛站里沒有再出現驛兵傳遞檄文,大街上也沒有到處散落的檄文。


  不過氣氛不一樣。


  河東郡的平陽府城,街上酒樓茶肆熱鬧,不時有官兵上門,手中舉著畫冊,查看客人們,叫來店家掌柜詢問。


  「有無異常之人?」


  這一間名為惜墨軒的店鋪里,聽候詢問的是一個婦人,連聲道:「沒有沒有,我這裡就是賣文房四寶的鋪子。」


  為首的官將看了眼,文房四寶的鋪子?不是酒樓茶肆嗎?


  廳內是擺著櫃檯,文房四寶琳琅滿目,但也擺著幾張桌案,此時有四人圍坐,手裡都握著酒杯,面前還有小菜。


  而二樓上蹬蹬有人跑了下來。


  「春娘——貴客破了棋局——」這是一個店夥計,高聲喊,「那壺冷梅香可以上——」


  他看到了站著的官兵,聲音戛然而止。


  春娘忙訕訕對官將道:「大人,我們這裡順便還能讓客人下棋讀書寫字,提供一些茶酒。」


  她的話沒說完,官將一擺手:「查一遍。」


  兵衛們蹬蹬散開,向樓上去。


  「兵爺——」春娘有些不安,忙道,「樓上都是女眷,別嚇到她們——」


  官兵們已經衝上二樓,二樓是闊朗的大廳,擺著琴棋書案,有七八名女子散座,陡然見一群官兵衝上來,她們頓時發出驚叫。


  但也不只是驚恐,女子們旋即憤怒。


  「大膽,你們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我父親是平陽知府——」


  「休得無禮——」


  「你們哪裡的官兵?可有調令?」


  雅緻的惜墨軒中變得嘈雜,街道對面的酒肆二樓,一間窗戶輕輕關上,隔絕了這邊的喧鬧。


  楚棠看著坐在對面的女子。


  「你真是嚇到我了。」她說,「怎麼突然就到了平陽府了?不是應該在雲中郡嗎?」


  對面的女子臉色蠟黃,包裹著頭巾,手裡挎著一個籃子,裡面擺著新鮮的李子,就如同街上常見的提籃叫賣的民婦一樣。


  聽到問,她一笑,這一笑,雙眼閃耀,讓平平無奇的面容頓時生動,也呈現了楚棠熟悉的氣息。


  「是我昭告天下討伐奸惡。」楚昭說,「我當然一馬當先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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