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作踐
第178章 作踐
突地,他聽聞身後傳來腳步聲,以為是崔九貞,回過頭正想說話,卻頓住。
「芙兒?」他叫出了她的名兒。
「老爺……」芙兒提著籃子,上前行了一禮。
崔恂在她手中的籃子上掃過,後者忙地往身後藏去。
「老爺,奴婢……奴婢……」
「你是來祭奠主子的?」崔恂開口。
他看到了籃子里露出的冥紙。
芙兒跪下,伏在地上,「奴婢知錯,奴婢只是近日總夢見夫人,她,她……」
崔恂低頭,目光注意到她紅腫,甚至有些潰爛的雙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這手怎麼回事?如今在哪兒當值?」
「回老爺,奴婢在漿洗房當值,天兒冷,奴婢不慎凍著了,一直沒好。」
她不敢抬頭,只得將手縮了縮。
崔恂看的不滿,「回頭去尋個大夫瞧瞧,都這個時候了還凍成這樣。」
說著,他摘了荷包遞給她,裡頭有些碎銀子,足夠她醫治這雙手了。
芙兒楞楞地抬頭,日光晃了她的眼,從前向來不敢多看一眼的人,這會兒看去,竟是這樣俊朗。
雖已三十多歲,卻並未蓄鬚,面容白凈,比起那些個年輕的公子,不僅多了份成熟的儒雅,還更為可靠。
難怪夫人當初如此執著,竟是不惜命喪於此,也不離開。
崔恂已經走遠了,可芙兒仍舊未動,只捧著那個荷包,良久,才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
這些被有心人看在眼裡,待芙兒離去后,便忙地跑去將此事上報了。
崔九貞聽到此事,已經是下午了,她掀起眼帘,眸中冷意不掩。
「所以說,她的目的是我父親咯?」
她可不覺得無緣無故的,就這麼巧在那裡遇到了自家父親。
如雲心思轉了轉,想了多種可能。
「小姐,要不要將她拿下?說不准她在老爺跟前說了什麼,不然怎會賞她東西。」
指不定還賣慘編排自家小姐呢!
崔九貞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腦袋,「再看看,弄清楚她想做什麼,否則無緣無故地就讓她消失也不好。」
畢竟在她父親跟前露了臉,若是隔日就處置了,誰能肯定不會讓她和崔恂有了嫌隙。
說不準,就是為了離間他們父女而來。
想到這裡,她吩咐下去,「往後父親那邊的茶水吃食都注意些,看緊了,來往的人都讓護衛當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崔恂躲過了癱子的命運,誰知道會不會其他的。
她可不敢賭。
如雲得了令,立即吩咐下去。
而身在漿洗房的芙兒此時正盯著手裡的荷包,這樣精緻,從前她跟在溫氏身邊也見過不少的。
只是如今不能再比。
這雙手也不復從前那般白嫩,整日做著粗活,還凍成這樣。
突地,她將收起了荷包,看向發出動靜的房門。
管事媽媽抱著一堆衣裳進來,朝她面前一扔,「洗不完不準歇息,另外,你這是得了什麼好處,藏著掖著的?」
她目光銳利地盯著她的手。
芙兒低下頭,「沒有什麼,媽媽看錯了。」
說著,她起身抱著衣裳就準備去洗,誰知管事媽媽卻抓了她頭髮拎回去,「我可告訴你,收起你的那些個小心思,若是讓大小姐知道了,仔細你的皮。」
芙兒臉色一變,強忍著屈辱抿唇。
見她硬氣,管事媽媽冷哼一聲,有些不屑。
「還以為自個兒是從前一等一的大丫鬟呢!別有那個命想,沒那個命等。」
管事扔下她,扭身離去。
芙兒靠在桌子上,攥緊了手掌。
地上是一堆臟衣,全是下人的,這兒根本沒她一點出路,如此作踐虐待她,即便安分,恐怕也活不長。
既如此,她何必不搏上一搏?
一直到了深夜,她才幹完所有的活計,這個時候,其他人早已歇在被窩裡了。
只她,還頂著寒風,去了從前正房廢墟。
將值錢燒完,她沒有再碰見任何人,不過倒是特意留了些灰在地上。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
崔恂剛回朝,點了卯后,在衙里無事做,便提前回來了。
東苑裡,很快便響起了一陣琴音。
是沒怎麼聽過的番曲,用琴彈奏出來,卻是別有風味。
崔九貞被吸引了過來,只見初春的明媚春光下,自家父親一身淡藍的杭綢直裰,腰身系美玉宮絛,面容俊朗,神色瀟洒,頗有幾分風流倜儻之意。
謝丕不知何時到了她身後,聽著這時而神秘,時而歡快的番曲,微微勾唇。
「崔叔父果真喜愛曲譜,用琴音也能彈奏出這樣玄妙的曲子。」
崔九貞與有榮焉,「那是自然,父親當初也是名震京城的才子呢!多年研究,怎會堪不破區區幾首番曲。」
在這點上,她還是自信的。
不是說崔恂天下第一什麼的,只是,在音律這一塊兒上,還真少有人能及。
聽說上回來宣旨的戴義戴大伴也是個極為擅長音律的人,連皇上都誇讚。
其與自家父親也切磋過,就是不知誰更高一籌了。
「這麼大個人了,賣弄什麼呢!吵的人頭疼。」
老太爺洪亮的聲音傳來。
琴音戛然而止,幾人臉上神色各異,憋了憋,終是忍不住道:「祖父,您怎的打斷了,我還沒聽夠呢!」
崔九貞眼見著崔恂收了手,頗為可惜。
老太爺與梁伯扛著鋤頭回來,一看就是在後頭菜地里搗鼓的。
他抖抖鬍子,睨了眼崔恂,「正事不知道做,就會帶著小輩偷閑。」
崔恂被訓得耳朵通紅,難得今兒個興緻不錯,再加上番曲被他琢磨出來,一高興便彈奏起來了。
哪裡想,自家父親一句話,氣氛壞了個乾淨。
「太子這不都下課了嗎?又不打攪。」
他確實是故意來東苑彈奏的,有些炫耀的成分,讓謝丕聽聽,這送來的番曲究竟是何樣。
也顯得他這個未來岳父厲害些。
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崔九貞和謝丕悄悄退下,畢竟得給自家父親留點兒臉面。
被訓斥完,崔恂抱著琴灰溜溜地出了東苑,連晚飯也沒回來用,自個兒在前頭吃了。
夜晚,他就著燭火繼續琢磨著其他幾首譜子,時不時彈奏幾段,也為這夜色增添了一抹暖意。
在遠處立著的人,聽著隱隱約約傳來的琴音,心中有些浮動。